第11章

第 11 章

“你知道,我們學校有個女生,她的爺爺是教育局局長嗎?”

笑笑拿出一疊資料,甩在成萍的手上,邊走邊說:“只要說服她,我們的校服規定還是有機會起死回生的。”

成萍翻着資料,讀了出來:“孫鈴鈴,高三一班。前任學生會主席。”

“對,就是她。我們得先去搞定她,利用她的弱點、虛榮和欲望。”

“她有什麽弱點?”成萍不解地問。

笑笑沒有回答她,因為他們看到了女主角,孫鈴鈴。她正捧着書朝他們走來。

幹淨的馬尾辮,聖羅蘭的眼鏡,一看便知是個好學生。

“我們需要你的幫助。”笑笑攔住了她,直截了當地說。

孫鈴鈴瞥了她們一眼,表情微微有些不耐煩“對不起,關于校服,我無能為力。”

頓了頓,又嘆了口氣說道:“我待會要去校長室填寫一大堆表格,要知道,哥倫比亞大學的申請手續還真難辦,我都快煩透了。可誰叫今年哥大只收5名亞洲學生呢。”

見他們固執地站在她要走的方向,随即薄怒道:“好了,我跟你們有什麽抱怨的,我得走了,你們快讓開!”

笑笑見形勢不對,快速使出第一招:拍馬屁。

“孫鈴鈴,您是一中的臉面,是我們的精神領袖……”

“那是當然,”她傲慢地打斷她的話,“全世界人都知道我天生就是個好學生,生下來就是要上哥倫比亞這種名校的……從幼兒園開始,我一直得第一名。有一天,我想說,如果我不是那麽出色,這世界會怎麽樣。我試着在一次考試前不再用工讀書,稍微地放松了一下,去了臺球室,望着那些頭發染成聖誕樹一樣的人們,吸着他們的二手煙,突然很過瘾。你了解這種感覺嗎?……可該死的成績出來了,我竟然還是第一名。生活本是如此的無趣……”

很好,她的吐槽讓笑笑可以使出第二招:找到她的弱點,攻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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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說你要考哥倫比亞?你知道美國人最注重什麽嗎?自由!他們覺得沒什麽能比自由更重要的。在美國小孩子第一句會說的話就是‘要麽自由,要麽去死’。”

孫鈴鈴狐疑地看着她,開始有興趣聽她講話了。

“如果讓我們擺脫制服的束縛,你會成為傳奇。是全中國,乃至全亞洲的傳奇。将這場神聖的革命記入你的履歷,比那麽什麽數學比賽第一,鋼琴10級都要耀眼的多。美國人吃這套的,相信我。”

緊接着,火上澆油,第三招:給她想要的。

“所以我想讓你做‘校服剝奪自由’的的形象代言人。如果這事兒成了,可能影響會波及全國哈。你搞不好會上……”

“央視新聞的訪談?”孫鈴鈴興奮地接過她的話。

“嗯哼,暢想下,□□的代言人。”她将手在孫大小姐的面前隐形繪畫出一片燦爛的未來景象,“到時候,名校會為你搶破頭的!”

孫鈴鈴若有所思地點頭,片刻,直了直細腰,“這位同學,你很厲害,嘴巴就像會功夫似的,可光會說是沒用的!”

她眼睛隐隐有些狡詐,“除非……”

“除非什麽?”笑笑問道。

“除非……”她信手指向宣傳欄上的一副海報,意味深長地說:“你有本事能進入這個社團。”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副很絢麗動感的圖畫:擎天柱和威震天的當中有顆圓鼓鼓的藍球。

怎麽着,變形金剛出第三部了?

又細看之,才發覺那是機械社招募一個新會員的gg。

似乎……曾經……在她進校的第一天,有個滿臉胡渣,一頭亂發的怪人曾要鼓動她入的社團就是這個社。

她前世最頭痛的就是大學學得是工科,畢業後,閨中密友都吹着冷氣做OL,只有她整天與機器打交道。都怨了半輩子了,她是不會重蹈覆轍的。再說,古人雲:“相由心生”,這社長長得如此古怪,其社團也好不到哪去。所以她當時果斷地拒絕了。

世事弄人,如今,笑笑瞟了眼惆悵的成萍,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孫鈴鈴的嘴角勾出滿意的弧度,點頭道:“那祝你好運咯。”

機械社在學校的南角,笑笑和成萍一路向南,越走越荒涼,陌上的雜草長得比她倆還高,心裏越發毛了起來。

終于,撥開叢叢韌草,一座破爛的小倉庫出現在他們眼前,她們加快腳步,走了上去。

倉庫的門口堆滿了壞了的桌椅架子,大門是開着的。

一陣低旋風吹過,笑笑和成萍汗毛凜立。這裏真像電視電影上的殺人或是鬧鬼的現場。

“有人在嗎?”笑笑微帶顫音地詢問。

應門而來竟然是許久不見的富貴。

“你來啦,”他笑得篤定,仿佛早就知道她會來。

“你……怎麽是你?”她的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

“哇,好帥!”成萍小花癡般尖叫:“笑笑,你們認識嗎?”

“學攝影課認識的。”笑笑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富貴抿笑不語,只向她招手。

笑笑有種被算計的感覺,但還是拉着成萍,踱了裏去,白熾燈将雜亂無章的各類儀器和如蜘蛛網的電線照得清楚,似一堆廢銅爛鐵和和外面的破爛無差。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她追問富貴。

“我是副社長,怎麽不能在這裏?”他從善如流地回答。

“你是副社長?”那……那個怪人是什麽,正社長?

她心裏還暗想着,便又見一人身着白大褂,蹲在角落裏搗鼓着形狀怪異的金屬物。

“子軒學長,還是孫學姐有本事,S決定加入我們了。”

白大褂聞富貴的話,轉頭過來,是那個怪人,雖然胡渣被剃去,但還是一臉憔悴。蓬松的頭發,每一根都指向不同的地方。

他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歡迎加入。”

“等等,”笑笑一臉疑惑,“在我和你們握手之前,有誰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嗎?”

原來,機械社準備參加下江市科協主辦的青少年智能機器人互動科普展示大賽。而這次比賽的贊助費就是富貴爸爸的公司。獲得冠軍的學校會代表中國參加今年韓國的國際機器人籃球大賽。

“到時候,總設計師會被邀請去麻省理工學院參觀學習6個月。更有優秀者,會留下來得到他們的全額獎學金。”富貴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孫學姐要去哥倫比亞大學,子軒學長更想做個能和她匹配的男生。如果他被麻省錄取了,孫學姐的爺爺就不能反對他們了!”

“那,為什麽把我騙來?”笑笑還是沒弄明白。整件事根本和她不搭界嘛。

“因為,比賽規定:3個成員中如果有女生的參與,就可以先加10分。而你是全校唯一一個數學和物理都滿分進來的女孩子。”怪人很認真地回答:“我們不想失去這10分的先機。”

為了校服,笑笑只能吃下這記悶虧,她勉強擠出一點笑容,“你們真是看得起我,哈?!”

就這樣,有了孫鈴鈴的幫助,故事急轉而下。學校取消了穿校服的規定,但每周都會有一天的校服日,這一天大家都要穿校服來上學。這也是一種妥協。

不過說真的,他們還真會看人。笑笑這個混跡職場多年的老鳥,還有有很多實戰經驗的。

怪人本想她可以是個很好的助手或是執行者,卻沒想到她在機械設計和電器編程方面都如此的拿手,好得讓他瞠目結舌。

笑笑仔細地在電腦上測算着煩瑣的數據後,建議道:“X軸2000伺服,Z軸3000伺服。我們需要3軸,這樣的話氣缸是不起作用的,換電缸吧。”

“S,”怪人叫住她,“我承認你在技術方面無與倫比的好,也接受你所給建議。但我們離比賽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了,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話音剛落,笑笑的眼睛就被套上蓋住了她半張臉的眼鏡。

“機器人三對三鬥牛時,它所看到了和我們人類不同,它的世界是2維的,就像你透過這幅眼鏡看出去一樣,你得适應我們機器人的視眼,這樣有利于你在比賽時更好地控制它。”

笑笑的世界一片寂靜,她所看到的都是被拉扯的平面圖紙,一大推的數據不停地變化。聽到的是不同頻率的聲納和字符。怪不得機器人是如此的理性和客觀。

她覺得又新奇又恐懼,搖搖晃晃扶牆而去。

估摸這時間,籃球社的男孩們訓練應該完畢了。一路跌跌撞撞來到了一中的室內籃球場。

正式賽場是真正籃球場的2分之1。她站在場中央,觀測着由點和線組成的世界,設計着機器人行走路線。

突然,她的聲納儀收到了信號,有人伫立在離她不遠的門口。

“是誰?”她警惕地問。

那人沉默不語,笑笑屏息等待他的回應,只覺得他慢慢地靠近。

不說話,姐也猜得出來,笑笑心裏十分篤定除了死小胖,沒人會和她開玩笑。她狠狠推了他一把,“要死啦,吓唬你姑奶奶。”

她抱起籃球試投了幾次,都沒投中。小胖只是靜靜地站在她身邊,除了儀器上顯示的微弱的呼吸聲,似乎他根本不存在。

機器人的世界真是奇妙。

他靜得就像天空的雲,只能遠看,卻摸不着。

她揚手将籃球丢給他,命令道:“陪姐練球,姐要參加機器人籃球大賽。”

他支手拿球,笑笑瞧不見,只覺得他又如空氣,看不見,少了卻不能活。

“你現在是在模拟機器人的視覺與聽覺?”

笑笑點頭,忙不疊催促道:“快,快教我竅門。”

“根本沒有竅門,只有多練習。”

“可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總有什麽技巧、強化之類的吧?”

他豁然做了後仰式跳投。球哐當入藍,動作完美無缺,一氣呵成。

一大段無法處理的信息形成了心形讓笑笑吓地退後幾步。

“你懂不懂籃球?”他運着球問。

笑笑在眼鏡裏翻了白眼,好歹,年輕時,也曾迷過奧尼爾和科比。看過幾場NBA季後賽,這樣被問,太侮辱人了吧。

“比你想象中懂。”笑笑如是說。

男孩面對籃筐,沉思片刻,舉起籃球示範道:“投籃時,使籃筐和你的兩個肩頭在一條直線上,上肢保持投籃姿勢,雙腳自然站着,利用手臂力量讓球飛出去。”

哐當,球又進了。

“你試試……”他将球遞給她。

“投出去的時候翻手腕是必須的,可以讓球以完美的弧線投出……”

他認真地教學,始終和她保持一定距離,不敢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

笑笑又投了幾次。

“注意手腕動作。”她在心裏默念着。

優美的弧線。

哐當……

投中!。

她興奮地脫下眼鏡,跳躍着。在2維和3維轉換之間,在恍然之際,她發現那個一直陪着自己練球的人兒不是小胖。

他不是,小胖沒這麽瘦,也沒這麽漂亮的眼睛,如水晶在陽光下般清澈耀眼。

他是林森!

一陣天旋地轉,她四腳朝天倒在地上。

陽光透過天窗,輕飄飄地飛了進來,七彩晶瑩,夢幻剔透。

穿着白色T恤的笑笑站在球場中央,帶着奇怪的眼鏡,像後現代所描繪的天使。

林森望着笑笑。

她問他,他是誰?就像陌生人般。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徑直離去,可……

忽然間。

仿佛她是透明的,透明的肌膚,透明的眼睛,那透明讓他覺得她是他所幻想出來的……

有點恍惚。

恍惚地控制不了自己的腳,慢慢靠近她。

就像現在,他怔住,她軟綿綿地倒在地上……

他沖了過去,慌亂都抱住她。她的身子又柔又輕,在五彩的陽光下,又變得透明起來。

透明得随時會消失的……她,那樣不真實,卻強烈地,烙刻入他的生命裏……

他半摟半抱地和她在綠色軟墊上坐下,她馥香柔軟的身子讓他意馳心搖,看着她蒼白透明的臉,很自然地伸手想摸她的臉。她睜開雙眸,直覺的退縮了下,他一僵,表情冷淡的收回手。

本木色的地面,高高的籃球架,窗外是絢爛的秋色,林森針紮般的痛楚一點點消失。

他漠然地離開她,靜立着。

“你怎麽樣?”他努力冷漠,卻還是透着淡淡的關切。

“不得了,出大事啦!”

這不是她的聲音。

順着發聲源望去,慌張地美女夏芷萱籲籲地說:“宣傳欄那……出事了!”

“天呀,花笑笑,你竟然還在這裏,快随我來。”芷萱拉着笑笑跑到了宣傳欄處。

笑笑注意到她的兩頰紅如朝霞,這樣的美女即使在手足無措的時候也可以那麽美麗。

那裏已被密密麻麻的同學,裏三層外三層圍着水洩不通。可當她一出現,人們像被摩西的手杖分開的紅海般,退到了兩邊,留出條路來。

笑笑受着衆人的注目禮,緩緩走到欄下。

一封粉色的信箋被大頭針訂在欄中央。那封信她認識,是王麗娟托她交給小胖的,怎麽會在這裏?

她回頭看見小胖怔怔地杵在那,“這是怎麽回事?”她問小胖。

小胖暴戾地将信扯了下來,卻不說話。

“我問你這是怎麽回事?”笑笑又問了遍,這次的音量高了很多。

他還是低頭不語。

旁邊的胖丫,大搖大擺地站出來,“不要臉的事做出來,還問人家怎麽回事?花笑笑,你未免太虛僞,太花癡了吧。”

莫名的指控劈頭蓋臉地襲來。笑笑的心頓時沉甸甸的,其他人她都不在乎,可惟獨……

笑笑定定地看着小胖,問他:“我做了什麽不要臉的事?”她窒息着,等着小胖的解釋。

胖丫從人堆裏拉出一個女孩從小胖身邊繞過,走到笑笑身前。

笑笑站直身體,暗自警惕,神情淡然地望着她們。

“笑笑,我以為你和曹淵私交勝好,會為我帶信。可你非但沒有給他,還将信公然地貼在宣傳欄上。”

王麗娟輕輕地吸氣,睫毛濕漉漉的楚楚可憐。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笑笑看了眼小胖,見他茫然無措地站着,心中暗嘆,又望向淚眼盈盈的王麗娟,和她身邊一臉正氣的胖丫。

“你問得很好”她淡然微笑,“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殺人也需要動機,那我呢,為什麽要陷你不仁,陷我自己不義?”

兩人有些錯愕,她們也覺得她說得極有道理。

“只有一種可能……”悅耳的聲音,微微顫抖的嬌軀。夏芷萱面色蒼白地走到曹淵身旁,仿佛她才是受千夫所指的人。

曹淵下意識地扶住她。

“你也暗戀着曹淵!”她細聲說道。

“我?暗戀曹淵?”笑笑淡笑,眼底閃過嘲諷的光芒。

這是怎麽回事?

曹淵呆滞地站着。

芷萱撫着胸口,“為什麽要狡辯呢?喜歡一個人是很正常的事。原本打算說服王麗娟原諒你的,既然你沒有絲毫悔改之意,我也無需再為你留情面。”

芷萱望向曹淵,眼神幽幽,緊緊盯着他,“曹淵,你來說,笑笑是不是暗戀你?”

全場屏息。

曹淵尴尬地繼續沉默着,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芷萱緊緊拉住他的衣袖,誘惑般又問:“她暗戀你對嗎?她沒有将信給你對嗎?”

曹淵回望着芷萱,她是第一次如此的需要他。

曹淵知道,一旦他否認,芷萱将會背負欺世的罵名。她是如此要求完美的人,受不了失敗。

“對不起,笑笑……”

曹淵低頭避開笑笑的目光,聲音沙啞無力。

她聽到“嘶”地一聲,仿佛有什麽東西被撕碎了。

是他們之間十幾年的友誼,被他硬生生的撕裂了,連着皮帶着筋,血淋淋地撕了下來。

笑笑痛得仿若淩遲,一點點,一滴滴地滲入體內。

我怎麽能怪你呢?你那麽愛她,怎麽舍得她難過,哭泣。

你那麽愛她,只是為了保護你心愛的她。

可我們之間十幾年的友情呢?只換得你的英雄和潇灑!

她的眼淚讓你動容,為她拭淚。可我的呢?我心底的眼淚,你看見了,卻別過頭。

風逐漸變大,吹起了的她的發梢,模糊了她的視眼。

她似乎聽到,遙遠的時空傳來的聲音:

“我要當軍人,為了保護我喜歡的人,爸爸媽媽,還有你。”

一字字,铿锵地,清楚又飄渺。

再見了,我所認識的曹小胖。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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