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一家人又急匆匆趕回奶奶家。
只見奶奶在房間內将一件件貼己衣物放入雕着牡丹花的大樟木箱裏。
小堂妹扯着笑笑悄悄地告訴她:“奶奶說她要出家當尼姑去!”
“小朋友不要亂說話,”大姑警告似地睇了眼兩人,責嗔道:“你們的奶奶哪裏是去作尼姑,她只是要住到日晷寺裏去。”
日晷寺在日晷山上,與日晷大學比鄰。方丈是赫赫有名的不問大師,秉着濟世救貧的精神,無需奉上任何的香火錢,便可在寺廟內長居。比現代的養老院劃算多了!怎麽想到養老院了呢?笑笑猛捶自己的腦袋,勒令自己停止這種可恥荒誕的想法。如果奶奶真住進了寺廟裏,街坊鄰家會怎麽說,怎麽看?
大人們一哄而上,極力勸說奶奶留下來。小叔叔指天發誓會善待她,不再有壞心思。
笑笑搞不清楚狀況了,不敢多言,只是坐在一旁,又覺得事有蹊跷,開始東張西望。
猛然發現床腳下落的小本子。撿起來,一看,是奶奶的醫保卡。
末頁上龍飛鳳舞般的拉丁文……
這些小蝌蚪很熟悉……
笑笑似乎認識……
時光回到重生前一年,同樣的病歷卡上出現了相同的字符……
這是……
帕金森早期!
奶奶得這病早了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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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胃中一陣熱一陣冷絞得難受,帕金森是個老人病,奶奶會逐漸地運動遲緩、肌肉僵直、疼痛、到了晚期還會出現吞咽困難的現象。這種病現在不可能治愈,除了功能鍛煉和慢慢恢複外,現在沒有什麽好的方法。
如果笑笑沒記錯的話,治療帕金森病的“細胞刀”在5年後才發明出來。如果她沒有重生,奶奶就不會有事……
這都是她引起的!
她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因為她在時間的“過去”作出了一小點改變,導致時間的“未來”無可預知的劇變,它化成了驚濤巨浪襲擊着今生。奶奶提前生病猶如第一張多米諾骨牌,後面的事會越來越槽糕!
“奶奶!”
她以為只是在心底裏吶喊。可當所有的親戚包括奶奶停下來,直愣愣地看着她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喊出了口。
奶奶腳在打飄,只覺得原本用積木精心搭好的城堡忽然間被推了一把,轟然倒地,一切都在頃刻間混亂崩潰。所有費勁心思想要隐瞞的事情,完全曝光,甚至沒有任何緩沖的時間。虛弱地身體晃了晃,忽然間無法支持全身的重量,癱坐在床邊。
“事到如今,”奶奶擡起頭,眼眶裏布着血絲,她怔怔地說:“我就不隐瞞了,我得了帕金森病,沒幾年可活的了。所以你們也別勸我,這寺廟我是去定了!”
笑笑輕輕順拍着奶奶的脊背安慰道:“奶奶,你這是說什麽話。這病不吓人,有很多老人家得了這病後照樣潇潇灑灑活到八九十歲呢。”
“走了,走了……”奶奶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絮絮叨叨些大夥聽不懂的話。
由于奶奶的堅持,兩方僵持不下。
笑笑反方向想了想,其實去寺院裏住,何嘗不是個好主意呢?安坦(治療帕金森病的藥物)吃多了會有很多後遺症。鄉下的空氣新鮮,而且食用的都是植物油有利于抑制病情。只要家裏人隔三差五去看看老人家,在沒有發明細胞刀的情況下,這種方法倒是利大于弊的。笑笑說服了家人,讓奶奶嘗試着住幾天再下結論,總比現在僵在這裏,影響奶奶的精神好。
于是,擇日,笑笑一家送奶奶上山。
日晷寺距離下江市東約三分之一裏,坐落在日晷山坡上。黃牆褐瓦的大殿後,有一排平房農舍,房子僧人自己造的,名曰“善堂”,自各地而來的香客與居士們都被安排住在此地歇腳。
善堂的臺階下,有一小橋,橫跨一小溝而過,若非下雨,溝內常幹涸。善堂之東,有高柳樹一株,為不問大師所手植,再往東,有一小水井,中有冷泉,頗清冽,供整個寺院所用。往東的低處,有稻田、麥田、一帶桑林菜圃,為一片長地,另有一片大果園。見此,笑笑方知為何日晷寺可以分毫不收的收留大批香客。
寺院的最後面是觀景亭,位于一小丘之上,下面鄉野景色,一覽無遺。西鄰是日晷大學的巨竹林園,竹園的門匾上書:“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園內竹莖周長約六寸,枝葉茂密,人行其中,不見天日。到了夏季,居士們就在此濃陰之中消磨長夏。笑笑不經感慨一句:真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呢。更不由為當初的決定而拍手稱贊。
媽媽幫奶奶鋪好被褥,和旁住的居士們聊了會天,見黃昏已至,叮囑了幾句,便告別了衆人。
走到門口,卻被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僧尼攔住了去路,說是不問大師想見見笑笑。
這倒是很新奇,這不問大師素不見俗世中人,曾有一貴婦向日晷寺捐贈20萬,唯一的要求只是想見他一面,可結果始終未得見面,今日卻點名召見她?
除了好奇之外,笑笑也覺該向大師拜謝照顧奶奶之恩,不由跟着小和尚步行至禪房前。
小沙彌鞠身恭謹的彙報:“方丈,笑笑施主請來了。”
屋內傳來了老人低低沉沉的聲音:“請她進來吧。”
笑笑謝過小沙彌,蹑手蹑腳走了進去。
這禪房異常的儉樸,正對門的牆上挂着一幅畫,畫的是雪中寒林和水上漁翁。牆角上有壇香爐,香爐內只奉着一柱香,袅袅雲煙浮在空氣中。地上只有兩塊蒲團,其中一塊上坐着位極瘦的老和尚。他不像電視上的得道高人般仙風道骨,是個極為普通的老頭而已。笑笑心想,如果在馬路上遇見不穿袈裟的他,她都不會多看一眼。
随後小沙彌又将一個木質圍棋棋盤端放在大師的前面,上面空無一子。
方丈笑着拂袖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是……要她下棋嗎?
笑笑迷惑了,她正想問,卻聽老和尚搶白:“施主莫要提問,我會一直講下去;若施主問了,我便不再講了。”
原來這便是“不問”的出處。
笑笑緊張的胃都抽筋了,她這三腳貓的功夫哪敢在大師面前獻醜呢?
擡眼,只見大師閉上眼睛,風輕雲淡地誦起經來:“如來非過去,除滅世間一切取故,如來非未來,無所起故,如來非現在,無生身故……”
這是華嚴經卷五十二和大法界品第三十四之八上所雲,與時間有關,意思是:過去是未來,未來是過去,現在是未來……
難倒……法師知道她不屬于這個空間,她是穿越過來的?
煞是奇怪,奇怪!
笑笑正襟危跪在另一塊蒲團上,手指緊張地泛白。想想既然到這份上,也沒什麽好顧慮的了,一咬牙,拈起棋盒中的黑子,顫悠悠地放在天元上。
頓時一陣風從手指迸發出來,她的眼睛一陣模糊。
突然間她回到了稻田,仿佛是秋季,她看着稻莖立得挺直,在微風中搖曳,或是望着沾滿露滴的莖在月光之下閃動,如串串的明珠。又仿佛是春天,她在林中,那被積雪壓得欲沾泥的青竹,遇見了紅日,抖落着依舊與天一般齊。然後她又回到了禪房中,望着棋盤的眸子突然暗了很多,大自然千變萬化,高深莫測,而自己的一生如一塊線條細密的棋盤,格成了困囿的小方格。她只是穿梭期間被禁锢的風。
“我最後送施主一句話……”老和尚仍舊微笑着,“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
那不是很铿锵,軟綿綿的音調,卻像利劍般刺進了笑笑的心間。
“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
重生後她并未強求過什麽,唯一……可能是的……她主動向林森告白這件事……她搶走了原本屬于夏芷萱的幸福……
巨大的陰影籠罩着笑笑,全身每根寒毛都豎了起來,血液在那一刻停止了流淌。腳越來越沉,瞬間墜入阿鼻地獄。
她下意識的覺得是自己強求得來的愛情害了奶奶。一定是的……是她害了奶奶……她必須做什麽來彌補……
她開始疏遠林森,家裏電話不接,手機也關機。開學後便和怪人師哥去韓國的大丘參加機器人比賽。
也許冷卻一下他們的感情對所有人和事都好!
富貴從尼迫爾趕過去,三人在機場彙合。他身後背着高出他一個頭的行囊,腰間別着軍用水壺。風塵仆仆卻不顯疲憊,眼神銳氣十足透着不羁和狂放。立體的五官和迥異的眼睛,惹得機場的地勤和旅客都不忍不住多看他幾眼。
笑笑迫不及待的要告訴在場的所有人,這位巨帥無比地男人,她認識!她飛奔過去,拍了他的肩膀,卻拍出了一陣塵土,握住口鼻咳嗽了好一會。待順了氣,她揚起眉角,用手扇了扇他們之間的空氣,調皮地說:“Hi, Backpacker,你越來越有男人味了,只是這味道太嗆人!”
他微笑,迷死人的笑。
“I am sorry to keep you waiting”。(讓你久等了)
蝦米情況?他對她說英文?他們之間只有在第一次見面才說英語的。才出去兜了一圈,小洋鬼子失憶了?
她剛要說:“where,where”。(哪裏,哪裏)
身後傳來甜甜的聲音,“You are wee,It's my pleasure!”(不用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笑笑回頭,穿着傳統韓服的明媚少女向他們深深鞠了個躬。
原來富貴根本就不是在和她說話,而是在和這位來接機的韓國小姑娘說話呢。
這厮&……%*¥#@
笑笑決定對他閉關鎖國!
不再理睬富貴,走出機場的笑笑對韓國還是頗為失望的,大丘就像中國的二三流地級市,和下江市更加不能相提并論。
在那住了兩天,每餐不是酸的,就是辣。咱們中國山西的酸菜清爽帶着微甜,而這韓國的泡菜卻多了一份酸臭;辣也不似中國的川湘菜香麻,只是腥味沖鼻。總之一個字足能概括:“怪!”連礦泉水都要10多元一瓶,睡的硬邦邦的榻榻米。真是吃又吃不飽,睡又睡不好,可憐死了!
到了比賽那天,頂着熊貓眼,嚴重水土不服的他們還是堅持到了最後取得了第一名和最佳創意獎的好成績。
期間,一位麻省的老教授特別喜歡怪人師哥,還邀請他們一起去參觀漢城最先進的企業。
這時的大丘到漢城還沒有高鐵,他們包了部小巴,一路跌宕地駛向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