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雲層間出現了一道裂縫。一駕飛機駛入遼廓無際的藍色天宇。在天衣無縫的白雲織毯下,一位仰着頭凝視天空的少女清晰可辨。

什麽時候我才可以這樣自由地沖上雲霄呢?

“花笑笑,到你了,快上!”陸教練的喚聲讓走神的笑笑,将視眼集中到她面前的巨大的金屬固定滾輪前。

這個大家夥是由3個鐵環組成的球體,笑笑鑽進直徑2米多的球體內,雙手緊抓把手,雙腳穿入腳蹬,讓四肢展開成大字型。待确定身體已完全固定在裏面時,她加深了呼吸,然後屏息大聲說道:

“教官,準備完畢!”

話音剛落,滾輪飛快地旋轉起來。笑笑在裏面時而倒挂,時而側翻,時而橫懸。

眼前的事物都是飄渺的延時畫面,頭暈得像要炸開來一般,胃裏開始翻江倒海。大強度地旋轉刺激着笑笑的內耳前庭器官,使得她的臉色煞白,冷汗開始從額頭滴了下來。再不停下來,她就要“仙女散花”了!

忍住!她告訴自己,牙齒恨恨地咬住下嘴唇,血絲從齒間滲了出來。

滾輪在她的祈禱聲中停止了轉動,當她被海濤從那金屬怪物中扶下來的時候腳已經軟了,沒走兩步便跪在一旁将早已卡在喉嚨口的污物吐了個精光。

海濤望着如此狼狽的笑笑,實在為她心痛,他關切地問:“怎麽樣,能支持得下去嗎?”

拼命撐着海濤的她呼吸急促,身體在劇烈地顫抖,她微微點頭,孱弱的臉上寫滿了堅強。

“那就再上一次!”陸教練走到他們面前,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将她粗暴地拎了起來。

一次……

兩次……

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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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每一次,路教官都不滿意,他的眼神如蠶翼,話語如刀鋒,都好冷好冷。

笑笑一直吐一直吐,到最後嘔出來的只有胃酸這一粘稠的液體而已了,胸腔幾乎是被掏空的感覺,眼淚本能地溢了出來。

“教官,我快死了,不行了!”笑笑癱坐地上,大口地喘氣。她現在模樣慘不忍睹,偏落的餘發,飄飄蕩蕩,嘴角沒來得及擦拭的粘稠物裏還摻着血絲。

陸教官的同情心早800年就被禿鹫雕了去,他只是斜睨了她一眼,嚴厲地說道:“早和你說過,哭是沒用的。不行就退學,這裏沒人逼你來!”

笑笑大怔,身體上的難受哪裏比得上這話鋒傷人。她的腦袋游浸在他冰冷地目光中,沒了反應。

王海濤快速地奔了過去,攬住了她的雙肩,讓委頓的她依偎在他的胸前。

他輕輕拍着她的背,向教官懇求道:“陸教官,笑笑是女生,放過她吧。”

馬永圖沖到了他們兩的前面也求情道:“是呀,教官,你讓她休息下吧。”

“學校選你們來,是來學習如何成為飛行員的,并不是替人強出頭的。自己的訓練都沒到位,還來管別人的事?”他橫着眉毛,訓斥兩人:“既然你們這麽有精力,就去給我繞着操場跑20圈再回來!”

笑笑閃過目光,對上兩個人,只見他們在陸教官的淫威下縮了縮脖子,齊聲道:

“對不起,教官!”

“是,教官!”

然後,兩人戚戚然跑向操場。

他一定是故意在整蠱她!在體能這一方面,她再怎麽好也不可能好過那些男生的。這是大自然的規律,他怎麽能憑這點就欺淩她呢?

笑笑用手重重地抹了抹臉,緩緩昂起頭來望着這個國字臉,濃眉大嘴的男人,她不了解他為什麽這樣對她?只因為她是個女生嗎?可無論是哪種理由,她都不會退縮的。她是越踩越長的漂亮杉菜,是打不到的小強星矢。

充滿了激情的年輕,對那天空的無盡渴望。她在爆發的小宇宙中努力地站起來,再次進入那龐然大物之中。

四次……

五次……

終于……

“停!”

笑笑第一次覺得教官的聲音美妙極了,這是她最後的認知。之後,她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時空在她的腦海裏扭曲、嘶吼、尖叫。

哭是沒用的,不行就退學!

我恨你,花笑笑!別讓我再看見你……

花開入夏來,笑生溪水漣漪。花笑笑,你是個無心的人……

我們只是朋友……

長江下游汛情嚴峻……快起來,什麽時候了,還賴床?……

快醒醒,笑笑……

不要,我不要睜開眼睛,心痛一次就夠了,再也不想重來一次了。

“笑笑……”

“快醒醒……”

她微微睜開一只左眼,這房間很熟悉,站在她面前的人是……

“你,你不是我媽嗎?”她指着這個更熟上加熟的人發問。

“這孩子,別鬧了,快起來……”花媽微怒,瞪着笑笑。

“媽,請問今年是幾年,我幾歲?”她真分不清夢裏現實了,再這樣下去,她不瘋了才怪。

花媽不願理睬她這個問題,只是給她吃了個暴栗,“飯都好了,這麽小會兒還睡。海濤和永圖在客廳裏含箸等着你呢!”

天呀,還好,沒再穿越……

笑笑扶額深深嘆了口氣,真是自己吓自己,這白毛汗都出了好幾身了。

話說,學業比較輕松的情況下,笑笑會溜回家去為自己打打牙祭。雖然學校食堂配備了專門的營養師,搭配合理膳食,但寡食無味,還是家裏的古早味最和她的口味。

所以常常她一回來,總是帶回一幫子同學。鄰居們都笑稱他們家快成飛行員之家了。這當中的常客就是王海濤和馬永圖,他們兩的勤勞勁道是無人能及,花家的大事小事他們都要搶着做。

“開飯啦!”

伴随着花媽洪亮的吆喝,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圍着桌子吃起晚飯來。

席間,花媽夾了一個雞腿給海濤,笑嘻嘻地問他:“海濤,你是哪人呀?”

“我是……”王海濤羞愧地低下頭,正想回答。

笑笑啃着雞翅膀,卻迫不及待地搶了海濤的話,回答道:“葫蘆島。”

“葫蘆島?”花媽似乎不太認識。

花爸眯了口老白幹,湊着老婆的耳邊解道:“在交通要塞的遼西走廊上。”

還是爸爸有見識,笑笑嘴裏塞滿了東西,說不出話來,還是豎起大拇指誇自己老爸。

對于地理花媽一向不通,她也不計較,只是又夾了一個雞腿放在馬永圖的碗裏。

永圖立馬抹抹油嘴,說道:“花媽媽,我是山東淄博人,那地方離青島比較近。”

青島,青島這地方她道認識,這麽一說,花媽完全清楚了。

“那,你們在學校還好吧?”花媽又開始唠唠叨叨問個沒完沒了了。

“別提了……”永圖咀嚼着雞腿,口齒不清地說:“我們那個教官太恐怖了,像伏地魔似的。聽說,他老婆幾年前得癌症去世後他就沒了人性,變态着呢。上次笑笑上滾輪,教官……”

“哪有,”笑笑急着截了他的話,“我們過得可好了,媽媽,您別擔心。”

王海濤也在桌下狂踢永圖的腳,他終于了然,改口道:“教官還誇她做得好呢!”

笑笑猛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花媽端起笑笑的碗,盛了碗雞湯,“你從小到大,沒吃過一點兒的苦,如今離得那麽遠,一個月也不一定回來一次,我……你……一定要懂得自己照顧自己呀。”

說着說着,憂傷了起來,将碗回遞給她,竟有些了抽泣。

花媽的話讓三個實心孩子齊刷刷地雙眼含着淚花。

“得得得,又來了,”花爸放下碗筷,表情閃過一絲煩躁,“孩子長大了,總是要出外闖蕩的,哪能像你這樣婦人之仁。”

他順勢站了起來,拿起衣架上的外衣,走到玄關,回頭對他們說:“小梅家瓦斯用完了,我去幫他們換一換。”

笑笑一駭,爸爸口中喚的小梅便是前世的第三者,他死去同事的老婆。

她一口将雞湯喝了下去,急忙跟了上去,“爸,我去吧,瓦斯罐我會換的,永圖和海濤也該回學校了,正好順道送送他們。”

她向那仍在狼吞虎咽的兩人招招頭,示意他們趕緊走人。

兩個嗅出了不對,只得放下美食,乖乖尾随于她,低着腦袋,不敢大作。

花媽忍不住又念叨:“一個女孩子家家的,這麽晚了,還換什麽瓦斯呀,讓你爸去!”

是呀,這麽晚了,爸爸獨身而去,孤男寡女同處一室……

老媽的危險意識忒差!

笑笑甩了甩腦袋,倔強得像頭小蠻牛,微微咬緊下唇,蹙眉圓瞪的目光,直而張揚地盯着父親的臉。

花爸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女兒,一臉耐人尋味的執拗。半饷,哈哈大笑起來,“去吧,去吧。能飛上天的人還有什麽做不了的事!”

那姓梅的女人家住城東,之前,花爸帶着笑笑去過幾次。不對,是她疑心病大,每每硬要跟着去。萬幸,有了她這個發光發熱的電燈泡,他們之間的進展速度明顯緩慢。

打發了王海濤和馬永圖二人回學校,笑笑騎車大約30分鐘左右,大老遠就看見她兒子,浩峰朝她猛揮手,這小子念小學五年紀,可能是幼年失怙,格外的懂事,有時候懂事得讓人心痛。

“笑笑姐姐,笑笑姐姐,你來啦,我可天天盼着你來呢。”鮮嫩的小臉洋溢着笑容,聲音似夏日的新蟬童稚。臉膛毛茸茸的鮮亮,眼光閃着靈動。

她在門口下了自行車,摸着小浩峰的頭,朝屋內叫道:“梅姨,我來幫你搬瓦斯罐咯。”

梅姨聞聲從房裏跑了出來,頭發梳得工整,臉上還畫了淡妝,米色的兔絨針織衫襯得她格外地嬌柔清婉。

她四處張望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失望。

笑笑當然知道她那點小算盤,這也是她極力阻止的事,她故意笑着說:“我爸沒空,和我媽正兩人世界着,所以讓我來跑一趟。”

意思是:我爸媽感情好得很呢,你這點心思還是用到別人身上去吧!

在講這話的同時,她注意到梅姨的手指蒼白,不自覺地将自己的衣角握得緊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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