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那麽,”林森閑閑靠在牆上,雙手抱胸,微笑看著她,開口寒暄:“你,你們都好嗎?”清清喉嚨,他繼續說:“我是說你和你的丈夫。”

想必,她已經結婚了吧。若是緣,再苦味也是甜。若無緣,藏愛在心田。他該祝福他們的。

笑笑靜靜地看着他,水眸疑惑地眨了眨,“丈夫?我還是單身……”哪來的什唠子丈夫?

林森的腦袋的一空,心漏跳了一拍,這靜谧的漏跳後,心跳狂肆而來,席卷他整個身體的神經。

她說她沒有結婚,也沒有那該死的丈夫。他嫉妒吃醋發狂的一切都不存在。他該問清楚的,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他是不是還有機會呢?

可她腰後的對講機卻在此時發出了聲音,這聲音幹擾刺耳。

“正在休假的執法人員、預備役軍人,飛行員立刻前來報到。”

太好了,老天爺太上道了。笑笑終于可以從這泥濘的沼澤中掙脫出來。

“抱歉,我要去報到了,我們以後再聊。”她邊說邊瘋跑,轉瞬間就消失在林森的眼中。快得他連一句話都沒接上,快得他未能抓住她的衣袖。

她當真跑得很快。

林森修長的手指扶着額頭,眼中不為察覺的渴望慢慢升溫。他深深呼吸,似乎還能聞到她清淡的香氣。就像以前只要靠近她,那若隐若現的清甜氣息都會幹擾他好多天……

林森苦笑,何止好多天,根本已經是好多年。她的容貌氣息仿佛早已深深嵌入骨髓,一開始思念她的時候會很痛很痛,但久了,這痛仿佛也變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他開始漸漸麻痹,漸漸習慣,就像呼吸一般自然。

笑笑回到基地,指揮室內個個表情凝重地忙碌着:他們一會兒監視這顯示屏內的火勢,一會兒交頭接耳讨論可行性方案,一會兒打電話彙報,人人各司其責、各就其位。

遠遠的,笑笑望見一身戎裝的陸教官向她走來。她心顫了下,如果讓陸教官知道她不小心“色誘”了浩峰,不把她剁碎了喂狗才怪!

“笑笑,”陸教官走到她身邊,手攬過她的身後,拍着她的背,推她至大屏幕前,絲毫不浪費時間,直奔主題:“在過去的一天裏,日晷山新出火點29個,共破滅火點31個,現在火點是61個,其中5處火勢較大,燃燒面積0.7萬公頃,與今早相比,日晷山的燃燒面積縮減了将近一半,多個地區的大火被完全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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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從屏幕上看,目前着火最嚴重的地方離下江市太近了,而且風向極不穩定。随時還是有可能威脅到下江千萬市民的人生安全。

陸教官頓了頓,肅穆地對笑笑說:“我方從俄國緊急購置10駕別-200型水陸兩用飛機剛到。你的任務是為我們打響最後的攻堅戰!”

“是!”笑笑應得斬釘截鐵。

10架飛機一起起飛,如萬箭齊發,以雷霆萬鈞之勢轟然而去,劃破蒼穹。

笑笑在熱視儀前觀察日晷山火災情況,随即飛向淚水湖。盤旋一周後,平穩降落在湖中,在11秒內吸取了12噸水再次升空,數分鐘後飛機飛臨一處火點上空。灰蒙蒙的大山,遠看除了火光,只剩有土石的顏色,火苗貼着地皮竄得又快又高,不一會就如火龍蜿蜒上旁邊的樹幹。随着指揮員的命令,笑笑摁下噴灑按鈕。頃刻間,水幕傾斜而下,火點被破滅。她就這樣循環四次,經過2個小時的飛行,完成了預定的滅火任務。

正當她返回基地時,熱視儀顯示在她的前方2英裏有個新出的巨大火點,笑笑果斷沖進濃煙中。可沒多久,飛機內的溫度逐漸升高,導航儀器開始失靈。而濃煙中的能見度很低,沒了儀表的指引,笑笑很快迷失在火海中。

可笑笑一點也不害怕,她想到那些還在陽光中學避難的人們,誰也沒為這場大火特別緊張。這就是中國人,我們是非常能夠忍耐的民族,我們後知後覺,卻後發制人,所以很多事情來臨的時候,我們就想沒這麽嚴重,總覺得一定能過去的。這是一種堅強,堅定的性格。

她低空飛行,終于看見了參照物。原本的一排排的普通民居、日晷大學和日晷寺,被燒得面目全非,毀于一旦的時候,喉嚨突如其來的酸澀。

事實有多嚴重,笑笑不知道,溫度高達50多度,她也能忍受。對講機裏有人很聒噪地喊着她的名字,她摁下了按鈕,水箱裏的水被倒幹了,火苗小了很多。

溫度沒有降下來,她只感覺手腳極重。氣管裏像被人塞入了團棉花般無法呼吸。燙得暴露在空氣中的藕臂上的汗毛發出“嘶嘶”的縮卷聲,這聲音讓她回想到花媽煮大蹄髈前會先将白白胖胖的蹄髈放在火上篹烤,毛烤掉時那“嘶嘶”聲正與現在一樣。想必她也快要成烤全人了!

笑笑不怕死,今生和前世一樣都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挂,死沒什麽大不了的,化作春泥還可以滋養大地。可真皮裏的每一粒脂肪分子都在叫嚣着要爆裂出身體,這樣死真媽的折磨人!

她将對講機關掉,周圍變得安靜極了。只有風吹過樹林發出的沙沙聲,日晷寺的暮鐘聲,人生本就該這樣的平和安靜,不是嗎?

低沉卻清晰的撞鐘聲,當當的在耳邊缭繞,若有若無,只在不遠處飄渺。鐘聲在舞、在旋,一聲聲叩擊她的靈魂,照亮心的一角。

笑笑的腦子渾渾沉沉的,感覺從漆黑窒息的空間裏墜落下來,那種失重的感覺,仿佛一下子所有的力氣都消失了!有人在扶她,還戳她的頭,慢慢從眩暈中恢複過來,她看到成萍關切的面容,聽到她問她是否能撐得住。

這個成萍穿得喜氣,臉上還難得化了濃妝。更讓笑笑驚訝的是她現在正置身于某人的喜宴之中。道旁兩排長長的蠟燭逐一點亮,屏風正當中一個大大地喜字,宴臺上司儀正敲着禮鐘,這些場景無比的熟悉。

她來過這裏,千真萬确,她來過!

“知道自己酒量小就別灌那麽多酒,你現在怎麽樣?”成萍順着她的背問她。

是盜夢空間看多了的後遺症嗎?這夢境如此真實……剛剛不還是在飛機上嗎……怎麽會到這來的……還是得找個陀螺來轉一下……

“小萍子,這裏是哪?”笑笑神情恍惚地問。

“我的老天爺,”成萍用手重重地拍了記笑笑的背,“這裏是曹淵,曹胖子的婚禮。你給我清醒點!”

曹淵的婚禮?

笑笑有種不好的預感,為了證實什麽,她鼓起渾身的勇氣擡頭問成萍:“小瓶子,我是飛行員嗎?”

成萍撲哧一笑,給她個你病得不輕的表情,“就一個皮包公司的小打雜的,喝醉酒了還嚷嚷想當飛行員,又做夢了吧。”

好了,真相了,她穿回來了!

凱旋大廈頂樓的喜宴內,賀聲四起,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笑笑機械地跟着成萍,緩慢坐回了主桌,望着大紅桌子當中的金魚缸發怔,良久良久,如石雕般一動不動。

幽暗的燈光。

座位上蒼白失神的笑笑心中又痛又澀,還有種微苦的酸意,自己令人向往的職業,父母令人羨慕的婚姻、小胖令人嘆服的體魄……似乎那個美好世界她不曾擁有過。茫然地擡起頭,她透過賓客看到帶着假肢的小胖。

隔着熱鬧的人海。

遠遠的距離。

他笑得那麽開心,那麽幸福。他的笑容成了笑笑眼中唯一的光芒,她想就這樣吧,就當做了場夢,夢醒了,該幹嘛幹嘛吧。

“天呀,真的是他嗎?”

從禮堂門外傳來一陣興奮的呼喊,人們詫異地望去,新郎、新娘的父母竟然都去了外面。

成萍也望了過去,既來之則安之的花笑笑安靜地坐在位置上忙着發呆,小胖和他老婆趁這機會偷偷塞點東西填自己空虛的胃。

只聽到外面的走廊裏響起熱烈地說話聲音,好像是有什麽大人物來了,一堆人趕去迎接。成萍好奇地站起來,緊接着,很多腳步聲由遠而近地傳來。

腳步聲到她身邊就停了。

然後笑笑被驚雷劈中了!

是林森!

當他走進來的那一刻。

室內的燈光忽然不再燦爛,四周的一切忽然黯然失色,仿佛世間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那光芒恍如是從林森的體內迸射而出,無比明亮,刺眼得令人眩暈。

就像龍卷風,林森的精英氣質如同熱帶風暴般強烈,銳不可擋。

腦中短暫的空白之後,笑笑深深的呼吸,她想現在的林森應該不記得她吧。

她勇敢地擡起頭對他微笑。

可他并沒有看她。

林森對曹淵張開雙臂,笑道:“小胖!”

曹淵也爽朗地笑起來,伸出雙臂,兩人擁抱在一起,大笑。

他一邊捶他的背,一邊笑着說:“臭小子,能不能換個稱呼?”

笑笑低下頭,她又望向金魚缸,小金魚冒着泡泡,水波一圈圈地漾開,她凝神調整呼吸,讓臉上的表情變為空白。接着,她轉身離開。

有人擋住她,她擡頭看去,成萍雙手環胸問她:“你去哪?”

笑笑微怔,她的嘴唇動了下,“我趕末班地鐵,先回去了。”

“不是說好等酒席散了,我攔車送你回去嗎?”

成萍的說話聲很大,大到曹淵他們向她投來詫異的目光。

“笑笑,怎麽就走了呢?你剛剛不是吵着要鬧洞房嗎?”曹淵追了過來。

笑笑望着他,嘴唇略顯蒼白,臉上閃過決然的神情,“我男朋友來接我了。”

說完飛快地向大堂門口走去,徒留一幫木若呆雞的好友。

笑笑有男朋友了,她竟然有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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