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金鐵之聲響徹全場,讓竊竊的交談聲都停了下來。
“請肅靜。下面我宣布,第261次春季會議,開始!”
會議是正式開始了,但是夏油傑敢肯定,現場絕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沒放在發言人的身上,而是關注着那個和發言人坐在同一片區域,正大大咧咧翹着一條腿,靠坐在位置裏玩游戲機的五條覺。
沒錯!在這種嚴肅的會議場合裏,五條覺她在玩游戲機!并且還是游戲音量公放的那種!
在安靜的,并且自帶優秀的音量增強效果的殿堂中,幾乎全場都能聽見那電子音效聲。
有‘biubiubiu’的魔法聲、‘锵啷’的刀劍聲、轟隆隆的滾石聲、還有時候是‘噼裏啪啦’的槍聲,簡直讓人懷疑她是不是一直在胡亂的換游戲。
畢竟用布蒙住眼睛玩游戲的行為,幾乎等同于瞎子吧?還是說她的六眼已經離譜到這種程度了???
可詭異的是,即使吵鬧成這樣,咒術總監的臉色都陰沉得快要滴水了,也沒有人出聲制止五條覺的行為。
上頭的人沒有動作,其他人來參加會議的人就更加不會吱聲了。
面色不顯的衆人看似在專注會議,但實際上,他們都會不時的和周圍的人交換一下眼神,愉快地看戲。
夏油傑甚至都聽到身後有人在開賭局了,賭到底是五條覺游戲玩到最後,還是咒術總監先受不了她。
夏油傑:……
不管哪個結果,我都覺得這個咒術界遲早要完。
就當大家都快要适應那和發言聲一起響起的電子音效聲時,那讓電子音效聲傳遍會議殿堂的始作俑者,反而先不耐煩了。
“近三個月國內的詛咒誕生頻率呈不明顯的上升趨勢,根據觀測報告,似乎是去年10月的雷曼破産帶來的經濟危機的後果已經開始顯現——”
“我說——”
清越又懶散的女聲插入進來,讓正在做報告的人下意識噤聲。
“雷曼危機導致失業率驟升、各公司招聘人數銳減,社會上因此誕生出許多相關咒靈。這件事在半個小時裏已經被你們翻來覆去地說了三回了,煩不煩啊?”
全場頓時寂靜無聲,只有游戲機的BMG在歡快的流淌。
過了幾秒,之前宣布會議開始的老者語氣有些無奈地說:“五條家主,這是正在進行的會議,還請您遵守相關的規章制度。”
“一個接一個的重複相同話,也是會議相關的規章制度?”
“這并不是重複,而是不同崗位的工作人員從自己的角度給出看法。”
“可本質上不就是我剛剛說的那些,有區別嗎?”
忍無可忍的咒術總監,在此時沉聲開口:“一個在會議上玩游戲機的人,沒資格對認真工作的人說出抱怨的話吧?”
“哦豁~”五條覺拉長了尾音,拎着游戲機的手支起來,撐着腦袋看向咒術總監的方向,唇邊翹起愉快的弧度,“認真工作呀?”
沒由來的,咒術總監心裏冒出了不太美妙的預感:五條覺不至于在這裏發瘋吧?可沒人惹她。
“那既然說到認真工作的話——”五條覺用指尖輕點着臉頰,纏繞着布條的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轉向主持人的方向,“做到專注而高效是不是基本要求,老爺爺你說呢?”
被問話的主持人頓了半秒:“是這樣。”
“那好吧。”
說話間,五條覺随手把手中的游戲機往後一抛。
坐在五條覺身後的中年男人,像一條捕食的蛇一樣,在霎時間騰起上半身,快而準地一把接住抛出去的游戲機又退回去坐好,恢複之前那副風雅端莊的坐姿。
要不是他手中多出了一個游戲機,剛剛的一切快到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并且,男人接游戲機的熟練程度之高,讓周圍的人忍不住地側目:在家的時候沒少跟在五條覺身後撿東西吧?
不管周圍的人怎麽想,跟随五條覺而來的兩名五條家長老,仍舊微笑的,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八風不動地坐在位置。
而這時,前面的五條覺已經笑吟吟地坐直身子:“既然我們的咒術總監大人都發話了,那大家都要認真工作起來啊。唔,我相信、你們肯定不會讓難得認真工作的我,一直聽一些廢話的,對吧?”
她的語氣輕快而活潑,話也不是特意對着誰說的,并且眼睛還是遮起來的狀态。
但幾乎全場的人都在這句話下感到了壓力,覺得她在警告自己,特別是那些即将要做任務報告的部門代表。
五條覺雖然陰陽怪氣了咒術總監,但那些話并沒有什麽毛病。主持的老者觀望了一下,見臉色難看的咒術總監沒有要繼續說話的意思,于是又重新敲了一下手邊豎鐘。
“會議繼續。”
過了幾秒,報告聲重新響起來,這次沒有了電子音效伴奏的報告聲,有些幹澀而結巴,顯然是瘋狂轉動起大腦在臨場改稿。
實際上不止是他,會場裏還有一些人也正如臨大敵般地盯着手中的發言稿,嘴巴翕動,不知在念叨什麽。
能在這種重要會議上做報告的人,至少都是某個部門的組長,自然而然的,他們比普通術師更加清楚五條覺的脾氣和過往。沒有人想要體驗一下,有着現代最強的術師之稱的禦三家家主,聽煩了“廢話”之後會做些什麽。
會場的裏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重而嚴肅,身後不時響起的小聲交談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消失了。
夏油傑環視周圍一圈,幾乎已經沒有人像之前一樣,借着各種小動作和周圍的人交換眼神了。
那雙暗紫的狐貍眼最後清晰地倒映出那個支着下颌,翹着二郎腿,姿态閑散地靠坐在椅子裏的白發之人。
看起來和以往悠閑輕浮的樣子沒什麽不同,卻又有哪裏不一樣了。
不怒自威。
……這就是禦三家的家主嗎?
忽然,那人朝這邊微微偏移了一下面孔,明明她的眼睛被布條纏住了,但夏油傑在此刻卻清楚無比的感覺到,那雙藍色的眼睛正在和自己對視着。
五條覺突然來參加這次會議,是因為自己嗎?夏油傑不禁想。
有了五條覺的“認真工作”在前,後續的會議進程簡直就像開了倍速一樣,飛快地進行着。
各種報告簡潔明了到就像一份重點摘要一般,各種數據的重複率也斷崖式減少。
最後,本次春季會議打破有史以來的記錄,提前一個半小時結束了。
“啊?這就結束了?”在主持人宣布會議結束後,有人語氣恍然地道。
“好快啊……平常散會的時候我都快餓死了。”
“所以說,那些發言的确很沒必要吧?”
“噓,小聲點。”
會場的人在接連離去,夏油傑起身時下意識往禦三家那邊看了一眼。
不知道什麽時候甩掉了羽織的五條覺,正以單腳踩在咒術總監的凳子上的姿勢,把咒術總監堵在了位置上,舉着自己的袖子彎腰在對他說些什麽。
旁邊的人皆是一副古怪的表情,只有那位留着兩撇小胡子的禪院家主,停下腳步朝他們看了一眼說了點什麽。得到回應後,禪院家主大笑着離去。
……她還真是一刻都不消停啊。還有,這是什麽小混混收保護費的姿勢???
夏油傑收回目光,随着夜蛾正道一起慢慢往外邊走時才後知後覺想到一件事:不過她的衣服是不是有點奇怪?穿的巫女服?但是顏色和款式都不對吧?
“我看你好像盯着我的衣服看很久了,是不是見獵心喜,非常的心癢難耐?”單腳踩在凳子上的五條覺,吊兒郎當地甩着自己的衣袖,朝咒術總監笑嘻嘻地說,“不要不好意思嘛,我很大方的,喜歡的話可以送你們一人一套~啊,不過不免費哦。”
被堵在座位上起不來的咒術總監神色不渝地冷哼一聲:“亂七八糟!不知所謂!”
“什麽亂七八糟?你也太沒眼光了吧?”五條覺把衣袖抻平,幾乎都要怼到咒術總監的臉上去了,“看看、仔細看看嘛,小袖和狩衣合二為一,這多麽有新意啊!你再看看我的袖露,編的好看嗎?兩個人花了半個月時間才編好的呢!啊、還有我鞋子,看到了嗎?全球限量的板鞋!顏色款式是不是和衣服非常搭?”
對于常年浸淫在傳統文化中的咒術總監來說,看到五條覺這一身不倫不類的衣服就已經非常讓人難受了,現在再被她指出細節——
狩衣的袖露,35歲以下的年輕人應該用薄平形!現在她既不分性別、也不分年齡的亂穿衣服也就算了,還要把袖露改成編織帶!你以為是女人的和服帶蒂嗎?!!還有穿和服的時候怎麽可以穿這種鞋子?!
最重要的是,把眼睛纏起來演瞎子又是怎麽回事?不待見他們就別來啊!!!
被五條覺這一身打扮、一翻話搞得難受死了的不止咒術總監,還有總監部的其他人。
這種感覺非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你保持了五六十年、甚至更久的習慣,忽然在今天被人強行改變。此時的心裏就像出現某種戒斷反應一般,煩躁到仿佛渾身上下到處有螞蟻在爬一樣。但你偏偏還沒辦法弄掉那些螞蟻。
早就見過五條覺這身打扮的加茂家主,還坐在位置上,笑面佛一樣地看戲。
同樣見怪不怪的禪院直毘人準備離開,但是離開前他想到什麽,朝五條覺那邊看了一眼:五條覺的确很煩人,但是被她折騰的對象只要不是自己或者禪院家,而是總監部的話,那還是非常令人心情愉快的。
“五條家主未免也太小氣了,一身衣服都舍不得嗎?”禪院直毘人故意挑事道。
“那也分對象啊!”聽到禪院直毘人的話,五條覺歪過身體,手肘抵到自己的膝蓋上,這個姿勢讓她看起來更像欺淩弱小的黑道混混了,她擡着下巴理直氣壯地說,“送人當然沒問題,但是爛橘子能一樣嗎?!”
知道爛橘子是在說誰的咒術總監部,頓時臉色發青。
“五條覺!你簡直欺人太甚!”
“我怎麽又欺人太甚了?不是在說送衣服嗎?你們不要太不知好歹了吧!”
語氣聽着還挺委屈。
周圍的圍觀群衆,不管平常立場如何,此時的心聲高度統一:到底是誰不知好歹啊!
“兩位兩位,容我說一句。”一向在各方勢力中保持中立态度的一位老者見事态還算輕松,頓時上前和稀泥,“五條家主您這身衣服着實有新意,讓人眼前一亮。不過,我想總監大約還是比較喜歡自己原來的服裝。大家審美不同嘛。”
五條覺才不買賬,但到底被分散了一點注意力,她偏過頭:“你直接說他是個不知變通的老古板不就行了?”
“啊哈哈哈哈哈,五條家主還是一如既往的風趣啊。”
會議大殿并不逼仄,但是踏出那個古老深重的空間,重新看到遼闊的藍天白雲後,夏油傑嗅着微風送來沁人心脾的花木氣息,發自內心的感到一陣松快。
大殿外是一片森林,目之所及的建築全都是古老的廟宇和佛塔。
要不是來這裏參加會議,夏油傑都不知道京都除了高專外,竟然還有一個這樣的地方。
離開這裏的路不止一條,越是順着林中的青石板路往外走,周圍同行的人就越少。
忽然,夏油傑在一棵大樹後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正抄着手靠在粗壯的樹幹上,仰着腦袋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看着頭頂密密層層的枝葉。
葉縫間晃動的光斑在她身上落下,顏色素淨的和服上,那些華貴的暗紋就像是流淌的星河一般,散發出瑩瑩的微光。
她朝這邊轉過了頭,臉側一縷雪白的發梢随着她的動作跌落,輕輕拂過那遮住眼睛的白絹。
參天的古木、純淨無暇的白,在恍惚間會讓人誤以為看到了山中神明。
但是,對方一開口,什麽氛圍都沒有了,夏油傑只感覺自己的血壓又開始升高。
“你真慢啊。”
轉過臉來的那人,朝他抱怨地說。
她之前不是還在和總監部的人拉扯嗎?怎麽一下子跑到這裏來了?!
夜蛾正道看了看笑容微僵的夏油傑,又看看五條覺:傑和五條覺很熟嗎?不過五條覺看起來也不是來打架的樣子。
于是——
“傑,我在前面等你。”考慮到什麽的夜蛾正道很貼心地說。
“……”不,我想和你一起走校長。雖然這麽想着,但夏油傑看着明顯是在等自己的五條覺,心底嘆息一聲,微笑地朝夜蛾正道颔首,“我很快就來。”
目送着夜蛾正道的身影消失在樹林之後,夏油傑才看向五條覺。
“找我什麽事?”
“口氣為什麽這麽差啦?”靠在樹上的五條覺答非所問地歪頭,“難道是記仇?太小氣了吧!”
“……看到讨厭的人,态度差一點不是很正常嗎?”
被怼的五條覺語氣輕快,根本不把夏油傑說的話當回事:“噢噢,你不裝啦?”
夏油傑額角的青筋蹦了蹦:“有事趕緊說。”
“噗。”
夏油傑被五條覺這個笑聲搞得莫名其妙,就在他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笑眯眯的五條覺比他先開口了。
“只是好心地來提醒你一下。”
又提醒他?下意識擰眉思索起來的夏油傑脫口而出地問道:“什麽?”
夏油傑看到,原本靠在樹幹上的人在這時站直身體,徹底地轉向他。
她擡起手,用指尖挑起白絹的一角,露出一只比頭頂的天空還要明淨晴朗的眼睛來。
“要是不想禿的話,我建議你把頭發留長一點~”
雖然夏油傑覺得五條覺的性格太過跳脫不羁,但內心裏又莫名其妙對她還是頗為信任的。
所以,不喜歡參加會議的五條覺突然出現在一年一度的春季會議上,又特意攔路來找自己,夏油傑以為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可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
……不對。
也不算摸不着頭腦。
夏油傑看着笑吟吟的,明顯促狹的、在等着看熱鬧的五條覺,後知後覺地想到了什麽。
上一次他們來找自己,是說有人在觊觎他的身體或者生得術式。如果現在要把那幕後黑手引出來,那最好的辦法就是用他做誘餌。
活着的他肯定沒辦法把人釣出來,但是死的可以。
可不管是五條悟還是五條覺,都不可能因為這種事情就真的殺了他,所以他們大概準備用另外的方法。
證據就是,她提到了頭發。
一個人的毛發骨血,甚至常年帶着的貼身物品都可以成為術式的媒介。
雖然想到了可能的辦法,但夏油傑不免有些好奇:“你們打算怎麽做?”
“欸~你原來還挺聰明的嘛?”意識到夏油傑大概明白了自己意思的五條覺攤手,“我也不清楚,他說還需要去找一個人。”
兩雙六眼只花了半天的時間,就将五條家忌庫中的藏書全都看了一遍。他們并未找到完全滿足要求的東西,但是得到了制作一種人偶的方法——雛人形。
雛人形,是一種模仿古代宮廷人物裝束制成的人偶,在日本的社會中頗為常見。
人們認為祭祀或者流放雛人形是一種祓除厄運的行為——讓人偶作為自己的替身,把疾病災難帶走。
這種在普通人生活中流傳起的雛人形,看似只是一種普通的迷信行為。可實際上,第一個誕生在世界上的雛人形,是術師制作出來給被詛咒了的皇室成員消災解難的。
這些人偶被在宮裏當差的人傳到外面,便成了如今的雛人形。所以如今的雛人形都是模仿宮廷人物的模樣。
使用特殊方法做出來的雛人形,用咒力激活後,會替使用者擋掉一次傷害。
雖然能看做是替身,但本質上只是通過咒力的聯系将傷害轉移而已。所以遠遠達不到五條悟之前所說的,讓人偶暫時的成為夏油傑。
不過自诩見多識廣的成年人說只要再找一個人,就能做出符合要求的東西。五條覺想着等到時候跟去看看就知道了,于是便沒有多問。
據記載來看,雛人形越像使用者,效果就會越好。
五條覺根據五條悟預想的尺寸想了想,覺得那個人偶至少需要薅掉夏油傑一半頭發。
說不定還不止呢~
想到這裏的五條覺愉快地眯起眼睛,掃了一眼夏油傑的丸子頭,朝他揮揮手:“很期待你剔光頭的樣子呢~加油哦~!”
說完,她也不管夏油傑什麽反應,潇灑地轉身就走。
那長長垂在腦後的蝴蝶結曳尾,随着她的步伐在空氣中輕快的上下飄動着,就像兩根貓尾巴似的,莫名的透出一股得意又驕矜的氣息來。
夏油傑:###
她其實就是按耐不住想要看熱鬧的心情,提前跑來下預告的吧???!!!
什麽不怒自威的禦三家家主,根本就是一個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才對!而且她身上穿的什麽啊?不是巫女服,也不是振袖之類的禮服,怎麽老是一副奇奇怪怪的打扮!
不過就算心裏對五條覺有再多的不滿,夏油傑也不會因此拒絕這件事——事情導致的後果太嚴重了,以至于他一直都沒問起五條悟,那被困住的幾十萬民衆是個什麽樣的情況。
他雖然厭惡着某些非術師,但沒有想過要殺光他們……至少現在是這樣的。
明明走的一個方向,可五條覺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夏油傑在山腳的參道旁只看到了獨自站在那裏等他的夜蛾正道。
“久等了校長。”
“沒事。”夜蛾正道并未向夏油傑問起五條覺找他什麽事,而是說起了其他和工作相關的事情,“經濟危機帶來的影響或許才剛剛顯現出來,未來一段時間或者今年一年,你都會很忙。”
術師和咒靈的等級皆分為1-4級,數字越小能力越強,在這個等級之外,還有超出規格的特級。
不管是特級術師還是特級咒靈,實力都不是其他等級可以衡量的。
在詛咒活躍的高峰期,作為唯一一個認真幹活的特級術師,夏油傑曾經有過三天去了五個任務地點的記錄。
那些任務并非只有他能解決,裏面甚至還有一些二級或者三級的雜魚詛咒。
只是咒術師太少了,并且絕大多數咒術師在面對詛咒時都需要做大量的準備、保持良好的狀态,才能相對安全的完成任務。
可實力遠超常人的夏油傑并沒有這個煩惱。對他來說,路途中的消耗比起詛咒更讓人感覺疲憊。
“放心吧校長,我已經習慣了。”口中這麽說着,但夏油傑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某個白毛。
那個世界的自己叛逃了,那任務是誰在做,五條悟嗎?真是想象不出來,五條覺這個人有一天會聽話的、忙忙碌碌地去做任務。
想到五條覺,夏油傑又想起之前那個被會議打斷的問題。
“校長,你之前說五條覺上一次參加的會議出了事,是出什麽事了?”
聽到夏油傑的話,腳步微頓的夜蛾正道往周圍看了一眼。
除了他們之外,視野裏的活物就只有兩只不知道從哪裏飛來的山雀,落在長滿青苔的石燈上啄食着什麽。
收回目光的夜蛾正道放低了聲音。
“每年春季會議前,高層之間會有一場小型會議,時間不定。四年前,五條覺在這場會議上殺了總監部的一名高層。屍骨無存。”
沒想到會聽到這種消息的夏油傑倏然睜大眼睛,幾乎不可思議地問:“為什麽?”
如果是現在的五條覺,他或許還不會這麽驚訝,但那個時候她才十五歲吧?而且……屍骨無存?
“原因不明。有小道消息說是五條覺過于桀骜不馴,仗着實力強大,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所以一言不合地殺人。”
夜蛾正道說起這件事時,語氣并沒有太多的起伏。
“雖然五條家對此事閉口不言,給人一種似乎默認了的錯覺,但事後總監部也沒有抓住五條覺這個‘把柄’大肆宣揚,連斥責她、斥責五條家的通報都沒有,甚至被殺的那名高層,他的家族在這幾年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已經被擠出權力中心了。”
“所以,我個人更傾向于,他們在什麽地方踩到了五條覺的底線,才引來殺身之禍,以至于連五條家都不敢再提。這件事,現在的咒術界裏大概只有你們這些涉世不深的學生們不知道,因為沒人會、或者說沒人敢公開讨論。”
這也是五條覺為什麽那麽讓人噤若寒蟬的原因之一。她連上頭的高層都敢殺,更別提其他人了。
話說到這裏,夜蛾正道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問道:“五條覺找你什麽事情?”
夏油傑本來是想說“她問了我一點事情”這種不算撒謊的回答,但他在開口的一瞬間改變了注意,拉低語氣:“莫名其妙的挑事,您也知道,那家夥一向喜歡自說自話。”
既然他注定有一天要“死”在五條覺手裏,那最好事先留下點什麽,才不至于太過突然。只是有點對不起校長了。夏油傑想。
聞言,只以為五條覺是來和夏油傑打招呼,但是适得其反了的夜蛾正道不疑有他地點頭:“你是特級術師,現在正式從高專畢業了又沒有派系,後續或許還會有其他人來和你接觸。想要做出什麽選擇我并不幹涉你,但要記得,凡事要考慮清楚。這裏面的水,比你想象中要深得多。”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權力和争鬥,咒術界也不例外。
面對班主任的諄諄教導夏油傑沉默了一瞬:“我知道了,校長。”
兩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道路的盡頭時,落在石燈上的鳥兒們也忽然展翅飛走,幽深的林中參道又恢複了以往的靜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