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橫濱是一個繁榮的港口城市,同時也是一個人氣頗高的旅游城市。

雖然受到去年經濟危機的影響,整個日本的旅游業都受到了不小的打擊,但橫濱的街頭依然熱鬧非凡。

來自國外的游客站在取景合适的地方擺着剪刀手,将自己和自己身後的建築物一起放進相機的取景框中,留下打卡的照片。

附近的紀念品商店不斷地響起迎客的門鈴聲,街頭的流動餐車也頗具人氣。

“佐佐城小姐是第一次來橫濱吧?我知道這邊有一家味道很好的咖啡店哦,要去那裏坐坐嗎?坐在舒适的環境裏喝着咖啡,欣賞外面的風景,很适合放松心情呢~!”

“很心動的提議。不過讓您這麽費心,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黑發的女性朝身旁長相俊美的年輕男人露出了脆弱的笑容。

纖細的身形、蒼白的皮膚、烏黑的長發,此時的她看起來就像一個精致的洋娃娃一樣,惹人憐愛。

聞言,穿着沙色長風衣的青年微微彎起那雙鳶色的眼眸,臉上那溫柔似水的表情,極易讓人一眼淪陷。

“應該的,你現在是我們的保護對象,心靈上的寬慰當然也是很有必要的。”

因為注意到某些東西,青年的話說到一半,不禁微微歪過身子,繞開面前的女性去看她身後。

“太宰先生?”

佐佐城疑惑地喚了一聲,也下意識地跟着青年的視線轉頭。

身後的游人很多,但佐佐城一眼就在人群中猜出了那個引起面前青年異樣的人。

街道對面售賣可麗餅的餐車旁站着一名身量高挑的白發女性,非常漂亮。

針織薄外套、襯衣、百褶裙、系帶短靴,明明是比較偏主流的女子高中生的打扮,甚至拿着一份顏色粉嫩的可麗餅微微含笑地看着這邊,但她和大衆印象裏甜美可愛的關鍵詞一點關系都沒有,而是以一種銳利又張揚姿态的刺入人的眼球,存在感十足。

很危險,佐佐城莫名地想到。

此時,太宰治一臉愉快朝對街對面的人招手:“嗨,小覺~真是好久不見啊。”

手中握着可麗餅的五條覺懶洋洋地穿過街道,半掩在墨鏡後的藍眼睛睨了一眼佐佐城,饒有興趣地轉向太宰治:“原來你還沒死啊。”

“太過分了吧!”太宰治忿忿不平地表示抗議,“我們這麽久沒見,看到我第一句話竟然遺憾我沒有死!啊、不過雖然我也很遺憾就是了。”

佐佐城:……?

五條覺哼笑了一聲,從手中的可麗餅裏撚出一根巧克力棒:“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聞言,頓了半秒的太宰治張開手臂,做出一個類似某種西方禮儀的姿态,很隆重地朝五條覺介紹身前的人:“這位美麗的佐佐城小姐,現在是我們偵探社的保護對象哦!”

偵探社?這家夥果然跟着織田作一起去了那邊啊。不過——

五條覺眉梢輕揚,盯着太宰治語氣不明地說:“保護對象?你可真行啊。”

一個在黑手黨裏犯下無數罪行的人,現在竟然真的能洗白跳槽,武裝偵探社還真是來者不拒啊???

哎呀小意思啦~

兩人的眼神官司佐佐城沒看到,因為她在太宰治頗為誇張的動作中有些拘謹地垂下了眼眸。

“您好,我是佐佐城。”

但是面對她的自我介紹,面前的白發女性并沒有回以相應的禮節,只是咬着巧克力棒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像是對待路邊不起眼的某種建築一樣。

佐佐城有些尴尬。

“那你好好工作吧。”五條覺慢條斯理吞掉了口中的巧克力後,笑眯眯地看着太宰治,“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目送着五條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後,佐佐城擡手捂住胸口松了一大口氣,喃喃般地說道:“這位小姐莫名有些可怕呢。”

說完,她仿佛意識到什麽似的,小心翼翼地看向身旁的太宰治,見他還是之前那副輕松含笑的模樣,不由地放下心來:“不好意思太宰先生,我沒有想要說別人的壞話的意思,但是這位小姐她——”

“嗯嗯嗯,我知道的。”太宰治十分善解人意地點頭,打斷了佐佐城沒說完的話,并且趁機吐槽,“她就是這樣啦,目中無人的自大狂,不用在意。”

“這樣的嗎?”

“是哦,所以還是不要被她看在眼裏比較好啦。”太宰治看着面前的黑發女性,微笑地說。

和太宰治分開後,特意來這邊買可麗餅的五條覺打算去隔壁的商業街逛逛,看看最近有沒有什麽好看的漫畫或者游戲發售。

不過她才走到半路,就接到了中原中也的電話。

“電影的點映會?現在?”

“嗯。是公關官推薦的,他還是這部電影的男二號。我聽了一下影片簡介,腦洞還挺大的,感覺是你會感興趣的題材。”

“欸~所以其實是去捧場啊。”五條覺微微拖長了尾音。中也既然有空去看電影的話,那估計等會兒也可以一起去逛書店,想到這裏的五條覺愉快地答應道,“可以哦,在哪?”

“就在21區,你現在在哪?”

五條覺說了自己的位置後,中原中也說他離的不遠,剛好可以過來接她。五條覺從善如流地答應了。

不過幾分鐘,五條覺就在路邊等到了小夥伴。

坐在駕駛位的橘發青年雖然一如既往的帶着黑色的皮手套和皮質choker,但身上并不是最常見的西裝馬甲加黑色大衣的打扮,而是穿的沖鋒衣和休閑褲,很明顯的私人行程了。

“對了。”在副駕駛位上系着安全帶的五條覺忽然說,“我剛剛碰到太宰了。”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中原中也露出了嫌惡的表情:“那家夥跑去武裝偵探社了,當了兩年的老鼠,現在倒是敢光明正大出現在街上了。”

太宰治曾經是港口黑手黨的五大幹部之一,同時還是中原中也的搭檔。他們并稱“雙黑”,簡直是日本所有黑手黨的噩夢。

港口黑手黨從橫濱的幾大黑手黨勢力之一,迅速崛起為連官方部門異能特務科都要退避三舍的龐然大物,也和他們脫不開關系。

不過兩年前,太宰治在正式成為幹部之後沒多久就叛逃跑路了,并且叛逃當晚,還炸了中原中也最喜歡的一輛跑車來慶祝。

“我知道哦。”不知道想起什麽的五條覺,語氣歡快地說,“他現在正在保護一名受害人小姐呢~”

“哈?!”中原中也操控着方向盤,讓車輛重新彙入車流中,“那條青花魚不禍害別人就不錯了吧?而且就他那差勁的體術水平,能保護誰啊?偵探社要是實在沒人可以用了,可以關門大吉。”

“不過我倒覺得,要是真出事的話,這次倒黴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幸災樂禍的看戲口吻讓中原中也很感興趣地挑眉,五條覺沒明說為什麽,他也就沒有追問,只是道:“那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了?”

“有機會的話,我拍下來給你看~”

“等你的好消息。”

五條覺開心地比了個手勢:“OKOK。”

電影的點映會就在某商業中心的大樓內,他們很快就抵達目的地,停好了車。

但是随着電梯提示聲一起響起的,還有五條覺的手機鈴聲。

電梯門打開了,中原中也看着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好友,有些疑惑地問:“不接電話嗎?”

“唔……”擰起眉頭的五條覺拖着不情願的氣音,萬分确定地說,“雖然還沒看是誰打來的,但是我敢肯定是讨厭的任務。”

聞言,中原中也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那不去嗎?”

作為港口黑手黨武力天花板的中原中也,也是常年出差的大忙人,所以對這種臨時加班或者出差的事情接受度非常高。

而且,雖然這麽問了,但他很确定,覺最後還是會接這個電話。不過……

電影只能下次再一起看了,好不容易休息,本來還想和覺一起去電玩廳看看有沒有新上線的游戲呢。中原中也心裏多少有點惋惜。

“不想去欸。”

說是這麽說,但半天沒有動作的五條覺,最後果然還是如中原中也所料的那樣,從外套的口袋裏拿出了手機。

“你看吧,果然是輔助監督的電話!”

電話鈴聲還在響着,似有一種她不接電話就會響到天荒地老的感覺。

“是碰到什麽只有你才能解決的問題了吧。而且現在這個時間,應該已經算進入高峰期了?”中原中也習以為常地說。

“托去年經濟危機的福,今年夏天大概忙死了。”五條覺撇嘴,然後在電話即将自動挂斷的前一秒,往後退開一步,接起了電話。

“幹嘛?!”

因為不情願,所以語氣差得要死。但對電話那頭的輔助監督來說,仍舊猶如天籁——這位祖宗只要接電話了,就絕對會接受委托!

在五條覺擰着眉頭接電話時,中原中也獨自進入電梯內,然後朝她揮了下手,當做告別。

按下樓層數,眼前的電梯門緩緩合攏時,中原中也看到同樣對他揮了下手的好友轉身,威脅的話語從即将閉攏的縫隙間飄進耳朵。

“那裏最好真的有藏起來的生得領域,不然你就死定了!”

中原中也:……

某種程度上來說,覺和太宰那個家夥一樣,是非常折磨人的上司呢。

去年的經濟危機致使股市暴跌,數不清的股民血本無歸,證券公司也陷入低迷,全國的失業率更是攀升到近40年來的最高水平。

而這次疑似出現了藏起來的生得領域的地點,正是日本三大證券公司之一大和證券,位于長野的松本支部。

“第一位跳樓自殺者是股民,去年12月,他不知道怎麽上到了樓頂,從上面跳了下來,當場死亡。”

在車站接到的五條覺的輔助監督,一邊開車,一邊盡職盡責地給她說明本次任務的情況。

“由于當時正好是上班時間,幾乎所有員工都看到了現場。随後在頂層上班的工作人員之間就有傳言說,偶爾會聽到天花板上有奇怪的動靜,說是自殺者的幽靈。”

“前面幾個月,除了這些傳聞外,并沒有發生其他的事情。但是從上個月16號到今天中午,已經有三人陸續從上面跳了下來,都是證券公司的員工。”

“我們接到事情的報告後,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在屍體上發現了殘穢,但是并沒有觀測到詛咒。”

輔助監督的話說完後,車內陷入了安靜,只有汽車行駛時産生的噪音充斥在車廂內。

內心多少有些緊張的輔助監督,趁着等紅綠燈的間隙,小心地擡眸瞄了一眼後視鏡。

獨自坐在後座的白發女性仍舊是那副手肘抵在車門上、支着腦袋,漫不經心看着窗外的模樣。就像沒聽到他的話一樣。

要不要再說一遍?不用吧……大概是不想理人。

內心惴惴的輔助監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算了就這樣吧,反正對她來說任務情報不重要。

路口紅色的信號燈很快轉成綠色,在車輛重新開動時,後座上的人也說話了。

“這就是你們認為裏面有藏起來的生得領域的原因?”

沒想到五條覺忽然說話的輔助監督頓了頓,飛快地答道:“是。前兩具屍體都已經火化,我們沒辦法查證是否具有相同的殘穢。但是今天的死者明顯和詛咒有關。”

原本看着窗外的五條覺收回目光,通過後視鏡看着輔助監督的側臉,聲音淡淡地說:“但你們也沒有觀測到值得注意的咒力信號,是因為接到報警才去查看的吧?”

證券公司在商業地帶,而并非什麽偏僻的地方。如果有能展開領域的這種詛咒誕生,他們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察覺才對。但【窗】什麽都沒有觀測到。

可是有人因詛咒而死,卻沒發現什麽值得注意的咒靈,這也是非常不對勁的。

而且如果放任事情發酵的話,搞不好會影響的範圍會越來越大,甚至掀起社會輿論。

畢竟現在可不像以前,發達的互聯網會在非常短的時間內把消息帶到全國各地。所以【窗】思考再三,還是把事件标定為緊急事件,将任務丢給了五條覺。

只是,這位祖宗是出了名的不愛幹“雜活”,要是真的出現什麽誤差讓她白跑一趟,不會揍人吧?她以前有過這種事跡嗎?

以往聽到的關于五條覺的傳聞,在此時紛紛浮上腦海。輔助監督咽了下口水,小聲地回答道:“……是的。”

五條覺透過後視鏡盯了他一秒,而後嗤笑一聲,伸長腿,一腳踩到了前方的中央扶手上。

輔助監督被這“咚”的一聲吓得一激靈,方向盤都差點打歪了。

他聽到身後的人用懶洋洋的,還含着某種笑意的聲音說:“別擔心,要揍人也是找你上司,特別是那個給我打電話的家夥!”

被戳穿心事的輔助監督尴尬地笑了兩聲,但也放松了下來,專心開車。

白天熱鬧的商務區在入夜後,因為上班族們的離去而變得十分冷清,再加上對相關街道的封鎖,這裏寂靜得連一絲風聲也無。

熄滅汽車發動機的輔助監督一下車,就看到五條覺站在車旁,抱臂捏着自己下巴盯着面前的證券公司擰眉思考着什麽。

見此情景,他的內心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

讓這位露出這麽嚴肅的表情,難不成裏面是真的有什麽棘手的東西?是不是要聯系上面擴大疏散範圍?

就在輔助監督一臉緊張的思考等會兒要聯系哪些相關部門時,站在身旁的人說話了。

“我要吃紅豆餡的蔬菜煎餅,還有蘋果汁,記得加蜂蜜和雙倍糖。”

“……啊?”

“啊什麽啊?”五條覺納悶地扭頭,“剛剛進來的那個十字路口不就有嗎?”

出現了。

幾乎原地石化的輔助監督心想。

前輩們耳口相傳的五條覺特有事件——把輔助監督當外賣員。

怔愣中,輔助監督看到面前的人微笑地擡手,張開五指朝他揮了揮:“給你五分鐘哦,我出來的時候沒看到要的東西,你就等着挨揍吧!”

強大的求生本能讓輔助監督身體快過大腦地立即轉身上車,驅車去她所說的十字路口給她買吃的。

說是剛剛進來的十字路口,可是驅車也要一分多鐘。而且路邊又不能随意停車,還要去兩家不同的店買東西!

五分鐘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輔助監督發揮了畢生所能,也花費了十幾分鐘才把五條覺要的東西都買回來。

驅車重新回到證券公司所在的街道時,輔助監督遠遠看着那道站在路燈下的身影,怎麽看都感覺她很不開心的樣子。

輔助監督緊握着方向盤的手心開始隐隐開始冒汗:這個能報工傷的吧???

停車、熄火、下車、鞠躬道歉、雙手奉上食物,一氣呵成。

低着頭的輔助監督看不到五條覺的表情,只感覺手中一輕,東西被拿走的同時,不滿的女聲從頭頂傳來:“什麽啊,這副慷慨就義的表情。”

你說了要揍人的啊!

心中吐槽的輔助監督當然不敢把話說出來,但是聽這意思,也不像真的要揍人的樣子?

這樣想着的輔助監督小心翼翼地擡起頭來。

黑漆漆的小墨鏡要掉不掉的挂在鼻尖,所以能很清楚地看到她眉頭緊擰。她咬着吸管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果汁後,周身的氣勢更吓人了。

難不成覺得太甜了,不喜歡這個味道?!可是是你自己說的雙倍糖還要加蜂蜜的啊!

“啧,真煩!”

輔助監督立即垂下眼睛,大氣不敢出地盯着地面。不過……

他微妙地覺得,她好像不是在對自己發火。那是為什麽?是裏面的詛咒的關系嗎?

一陣窸窸窣窣拆開油紙袋的聲音,然後,輔助監督看到停在面前的短靴繞開他了。

“走了。”

聲音有點含糊,大概是在吃餅。腦補了五條覺行為的輔助監督直起身子,小心地跟上她。

“五條家主……那那裏面?”輔助監督一邊問,一邊走神地想:自己的出息真是大了,竟然還敢問她任務情況。

輔助監督聽到身前的人十分不快地冷哼了一句:“一只煩人的蟲子!”

聽起來是解決了。

輔助監督很識相的沒有再追問詛咒的詳細情況。

上車後,在吃着蔬菜煎餅喝着蘋果汁的五條覺說她餓了。輔助監督想着她剛剛點名要吃的東西全是這邊的特産,于是小心地提出建議:“那晚餐去吃荞麥面怎麽樣?這裏的荞麥面和其他地方不一樣,您第一次來的話,很值得嘗試一下。”

滿臉不渝的五條覺答應了。

吃完晚餐,目送着這位祖宗走進新幹線的車站後,輔助監督沒忍住擡手松了松領結,擡手抹了一把額頭上那并不存在的虛汗,然後垮下肩膀大大地松了口氣。

果然,就和前輩們說的一樣,協助五條覺做一次任務,簡直比出一趟遠差還要累人。

走回車邊的輔助監督習慣性在腦海裏整理今天的任務情況時,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他當時急着給五條覺買東西,連【帳】都忘記放了!還好沒有鬧出大動靜,不然他要被罵了!

想到這裏的輔助監督忽然頓了一下,然後側過身,重新看向五條覺消失的方向。

脾氣是喜怒無常了一點,但好像也沒有傳聞中那麽誇張嘛……

低落的情緒只要是個人都會有,就算強大如五條覺也不例外。但是她受情緒的影響很小,也很快就能調節過來。

不過這是正常情況下。

因為中了詛咒而觸發的強制性情緒低落,讓五條覺在控制不住地感到憂郁的同時,內心還非常煩躁。

本就氣場十足的女孩子,因為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樣,更是讓路邊的行人紛紛繞開她。

就連隔着一條街、聚集在馬路邊抽煙的小混混們,也因為看到她似乎要朝這邊來的模樣,悻悻掐滅了煙頭,狀似無事地快步離去。

才不管路邊究竟發生了什麽的五條覺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給太宰治打電話,但是電話打過去後提示是語音信箱。

這個家夥又去哪裏入水了嗎?!跳河之前就不能給手機套個防水袋嗎?!!

要想解除這種強制低落的狀态,要麽等時間過去自動消失,要麽強制解除。強制解除詛咒的方法有兩種,天逆鉾和太宰治的異能【人間失格】或許都能做到。

可前者被她封印了不在橫濱,後者打不通電話。

以五條覺的速度,要在橫濱找到太宰治不算難。但是她覺得自己現在這個狀态在外面亂晃,要是看到什麽不順眼的事情,怕是會忍不住動手。

被詛咒操控着發洩情緒的話,也太遜了。而且這個東西,她也不确定太宰治的異能可以解除。

于是,這樣想着的女孩子收起手機,決定先回家睡覺,明天白天再看情況。

有意的調整再加上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之後,五條覺心底的煩躁褪去了不少,但提不起精神的沮喪感逐漸鮮明起來。

厚重的深色窗簾在遙控器的控制下,以平緩的速度慢慢合攏。關掉燈之後,卧室頓時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然後徹底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室內驀地響起一聲物品落地的悶響,随即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然後室內亮起了瑩瑩光芒,照亮了女孩子那張天賜般的容顏。

不行!睡不着!

她今晚不做點什麽,怕是要是失眠!

找中也打一架還是去找太宰?

當五條覺翻動着手機通訊錄,準備打電話給中原中也時,一個長長的備注名率先映入眼簾。

【糟糕的大人】

嗯,淩晨2點,這個家夥肯定已經睡了吧?

頓時改變主意的五條覺手指一動,把電話撥了出去。電話撥通的電子音響到第二聲時,就被人接了起來。

“覺?”

聲音有些低啞模糊,很顯然是從睡眠中被吵醒的。

成功吵醒五條悟的開心讓五條覺內心的煩悶褪去了一些,不過由于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她并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回應。

五條覺沉默的時間并不長,可電話那頭的人非常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

“你怎麽了?”

兩句話的前後時間不過幾秒,但聲音聽得出來已經十分清醒,并且還夾雜着揮之不去的訝異,明顯猜到她肯定遇到了什麽麻煩。

握着手機的五條覺在床上滾了滾,然後攤開身體,像條鹹魚一樣躺平在床上自暴自棄一般地說道:“不小心中了詛咒。”

“……是什麽?”

“放大負面情緒之類的。”

五條悟又沉默了一瞬後,語氣裏的疑惑真情實感,有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為什麽會中這種東西?”

“都怪那個詛咒太弱了!”躺在床上的五條覺頓時擡起腿狠狠地蹬在床上,眼睛兇狠地盯着天花板忿忿不平地大聲說,“弱到這種能力都不是生得術式,而是它的一種保護機制或者說污染!只要一看到就中招了!”

有人因為詛咒死了,雖然不覺得那裏面有藏起來的生得領域,也沒發現什麽值得注意的咒力信號,但五條覺還是進入了建築認真地搜尋。

弱小到或許連蠅頭都比不上的詛咒,自然沒能讓五條覺提起什麽警惕。而且六眼又是360無死角、就算阻擋視線也不會被妨礙的特殊視覺,進入範圍後,她直接就中招了。

那些自殺的人估計都是靈感較高,能模糊看到或者感應到咒靈之類的倒黴蛋。沉積在心裏的壓力被不斷放大之後,就跳樓了。人類就是這麽脆弱。

她雖然祓除掉了詛咒,但影響還在。

聽完她的話,電話那邊又是一陣沉默,而後,五條悟語氣微妙地問:“你哭了嗎?”

被質疑的五條覺生氣地捶床:“哭你個頭啊!”

不知道是嫌五條覺發脾氣的聲音太大,還是為什麽,男人的聲音似乎遠離了一點:“但是聽起來都有哭腔了欸。”

“耳朵有病趁早治啊!”她怎麽可能哭啊!就算被詛咒了也不可能!

聽筒裏那帶着氣音的笑聲清楚地被五條覺捕捉到,她豎起眉毛,正準備發作,就聽到那邊的人用溫和的語氣問:“所以,小覺打電話來是想要安慰嗎?”

五條悟突然擺出這副态度,五條覺頓了頓,心情更加變扭了。

說出這話的五條覺感覺自己的臉都快皺成一團了:“什麽安慰啊!就是睡不着想找人打發時間而已。”

否認得倒是挺幹脆,就是後面的底氣不太足。

五條悟很貼心地沒有戳穿她:“要聊什麽?”

……沒有趁機嘲笑她也就算了,還這麽好說話?他在夢游嗎?

心底狐疑的五條覺試探地問道:“你會講故事嗎?”

“……你其實已經睡着了,在說夢話吧?”五條悟認真地問。

果然!這才對嘛!

頓時支棱起來的五條覺握着手機翻了個身趴在枕頭上,非常理直氣壯地說:“但是老師都要會講故事的啊!連講故事都不會,你這老師還不行不行了?!”

五條悟好心提醒:“幼兒園的老師才講睡前故事。”

其實,五條覺內心也沒有多想要聽故事。只是五條悟有拒絕的意思,她那被放大的叛逆心一上來,就非常執着:“幼兒園老師也是老師啊!”“我不管!我就要聽故事!”

“別撒嬌。”

“?我沒有!”

不止說話的聲音大,耳力極好的五條悟還隐約聽到一點悶響般的動靜。

估計是在床上撒潑吧?

五條悟不由得想象了一下:五條覺像個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子一樣,躺倒在地上甩手蹬腿發洩自己不滿的模樣。

他的眼睛裏不自覺漫起了笑意,但是口中卻用一副很勉強的口吻答應道:“行吧。很久很久以前——”

沒想到竟然故事來的這麽快的五條覺頓了下,插話道:“京都山上有座廟,廟裏新來了一個小和尚?”

“你還要不要聽了?”

五條覺癟嘴,然後不說話了。男人溫和的聲音裹着輕微的電流聲,繼續從聽筒裏傳出來。

“京都山上有座廟,廟裏新來了一個小和尚。這個小和尚名字叫一休……”

果然是這個,太沒新意了!

雖然心裏嫌棄,但五條覺并沒有出聲。

她把手機放到枕邊,随手扯過快被她踢下床被子,然後翻過身在床上左挪挪右移移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盯着黑暗的天花板看了一會兒後閉上眼睛。

“一休是新來的小和尚,所以其他的人就随意的使喚他。這天,一休的某位師弟睡不着,就喊他數羊。”

五條覺唰地睜開眼睛:???

“好脾氣的一休沒有辦法,只能坐起來:一只羊、兩只羊——”

“這個故事也太夾帶私貨了吧!而且你自己聽聽前後邏輯對嗎?還是說無下限終于把你的腦子燒壞了???”

變本加厲的描述讓五條覺到底沒忍住罵人,她扭頭看向旁邊亮着通話界面的手機,跳動的通話時長恰好和男人數羊的聲音重合在一起。

五條悟沒理她,聲音也一直沒有停過,只是稍微加重了一點語氣:“五只羊、六只羊。”

聽不聽?不聽拉倒。

充分接收到五條悟威脅暗示的五條覺,對着手機無聲地張牙舞爪了一番,然後側枕着自己的手臂,藍眼睛緊緊盯着屏幕中那不斷跳動的數字。

看你能數到什麽時候!

“四十五只羊、四十六只羊……”

這麽有耐心啊,真是低估他了。五條覺動了動,抱住被子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盯。

“九十九只羊、一百只羊……”

好無聊,他不無聊的嗎?蒼藍的眼睛緩緩阖上。

“三百只羊。”

數羊的聲音停在了三百,電話那頭也同樣安靜着,沒有響起女孩子不滿的指責聲。

靠在床頭的五條悟盯着手機屏幕上還在跳動的通話時間看了一會兒後,驀地笑了一聲。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對為什麽會做這麽傻的事情的自己感到好笑,又或者在感慨其他。

通話時間還在孜孜不倦地跳動着,當它跳動到某個整數時,黑暗的房間中響起如羽毛般的低喃聲。

“お休み。”

お休み是晚安的意思。

隔着電話踢被子撒潑的覺妹好可愛!胡說八道數羊哄睡的五條老師也好可愛!這就是水仙的雙倍快樂嗎?!!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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