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在五條悟的數羊聲中陷入睡夢中的五條覺,并沒能睡到自然醒。
“莫西莫西~這裏是太宰,第一時間就給小覺回電話了,是不是非常感動?!”
五條覺拿開手機看了看,剛剛早上6點。
這家夥找死吧?
雖然心裏這麽想着,但五條覺口中卻很平靜地問道:“你在哪?”
“欸?”電話那頭的太宰詫異地拖長尾音,“什麽啊,我還以為你會讓我去死呢,這樣我不就又可以去入水了嗎?”
說完,他又趕在五條覺發脾氣前很快地補充:“偵探社的宿舍,離昨天碰到的地方不遠哦。”
“等着。”
挂斷電話的五條覺從床上爬起來,躺在地板的枕頭讓昨晚的記憶霎時間全都浮現出來。
她面無表情地盯着地上那個枕頭看了會兒,然後掀開被子下床。
那個家夥還是有點用的嘛。
太宰治的杯面還沒泡好,五條覺就來了。
他看着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的女孩子,微微睜大眼睛:“你怎麽了?”
這個樣子也太反常了吧?還是說她終于覺得這個世界沒意思,全都完蛋算了???
“你那是什麽表情。”五條覺伸出手,捏住了太宰治的臉。
“嘶痛痛痛痛!”
像個兔子一樣蹦起來,跺着腳掙紮地把自己的臉從五條覺手下拯救出來後,太宰治捂着已經漫上熱意的臉頰,大聲抱怨道:“太過分了吧?!之後肯定會淤青的!”
“明明沒使勁。”
“你們這種暴力狂對自己的手勁沒點數嗎?!”
五條覺擰眉看着自己剛剛捏過太宰治的手,然後又擡眸看他,把腦袋伸過去。
“你摸我一下。”
頓時變成豆豆眼的太宰治嫌棄地看着離自己臉不足十公分的女孩子:“你是被什麽東西弄壞腦子了嗎?”
話是這麽說,但太宰治一點猶豫也沒有地擡起纏繞着繃帶的手臂——
“啪!”
太宰治的雙掌重重地捧住了五條覺的臉,這麽清脆的巴掌聲,不用想就知道絕對是在報複剛剛被捏臉的事情。
但與此同時一塊響起的,還有“咚”的一聲,拳頭砸到腦袋上的聲音。
沒能堅持兩秒的太宰治立即松開手,一邊咧着嘴狂抽冷氣一邊捂着頭頂上新鮮出爐的大包抱頭蹲下。
但是被拍臉的五條覺,除了臉頰隐隐約約有點泛紅外,其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和太宰治形成鮮明對比。
“所以說……我最讨厭皮糙肉厚的猩猩了。”
五條覺對太宰治幽幽的抱怨聲充耳不聞,她在原地安靜地站了一會兒:“果然不行啊。”
說完,五條覺準備轉身離開,但是被蹲在地上的太宰治一把抓住了腿。
“等一下,你這莫名其妙的,被揍了的我好歹有點知情權吧?”
五條覺停下,垂眸看他:“你想知道什麽?”
揉着腦袋的太宰治站起來身來,嘀咕了一句“會不會腦震蕩,幹脆等會兒請假吧”之後,看着面前眸光冷淡的女孩子正色地問道:“首先,你身上發生了什麽?”
“昨天不小心中了詛咒,然後被放大了一些負面情緒。”
聞言,太宰治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
難怪她會半夜給自己打電話,異能力和咒術雖然不是同體系的力量,但是他的【人間失格】還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發動中術式的。
不過——
“你也會中詛咒的嗎?”
五條覺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寫着:你是傻瓜嗎,這是什麽很奇怪的事情嗎?
既然都中了詛咒,太宰治也沒去追究到底怎麽中招的。他想了想,好奇地問:“會有自殺之類的想法嗎?”
五條覺的表情變得更嫌棄了:“你腦子被水泡壞了吧?”
太宰治為自己鳴不平:“但是你現在的表情看起來就很像那種對世界失望,什麽欲望都沒有,然後幹脆毀滅算了的樣子啊!”
“那也是去毀滅世界。”五條覺理所當然地說。
太宰治:……
哦,忘記了,之前有傳言說,這家夥似乎已經有能力一個人殺光全世界了。
啧,都是怪物。
“你可以滾了。”太宰治神色恹恹地擺手。
五條覺一點猶豫都沒有的轉身就走。
離開太宰治的宿舍後,五條覺想了想,繞路去中華街吃早餐。
灑滿白糖的豆腐腦、紅糖發糕、水煎包、糖油粑粑、鮮蝦馄饨、銀絲卷、蔥油拌面,碳水加高糖的食物組合一定程度上撫慰了低落的心情。
吃完早餐回家睡了個回籠覺醒來後,五條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納悶地想:她是沒睡清醒嗎?不然為什麽會在這裏看到那家夥?
打開卧室門走出去,客廳的沙發上坐着一個正在看動畫片的白發男人。
此時,背對着這邊的他頭也不回地擡手揮了下:“喲,你終于醒了啊。這個睡眠質量還真是好啊。”
五條覺懶得解釋是回籠覺,她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是不是還在哭啊~”
語氣輕快、尾音上揚的男人偏過頭。随着他微微收起下颌的動作,鼻梁上的墨鏡往下滑落了一點,露出那寶石般的藍眼睛。
不管是五條悟還是五條覺,精神世界的壁壘一直都相當穩固,很少有事情能真正地動搖內心。
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過于強大的他們,在某種程度上缺少常人的價值觀和共情能力。
所以,對他們而言,長時間強制性陷在某種負面情緒裏簡直無異于一種酷刑。
五條悟想了想,還是決定過來看看。
他打量了一會兒眼前面無表情,但眼睛裏滿滿都是嫌棄的女孩子,驀地笑起來,擡手揉揉她的腦袋:“看起來還行嘛。”
五條覺沒說話,看起來懶得理他。和昨晚截然相反的态度。
見狀,五條悟收回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是從暴躁轉變成失去欲望了嗎?”
“還不至于到這種程度。”五條覺說。
“那就是沒幹勁?”
“無聊。”
五條悟由己及人地說:“怎麽感覺你不是被放大了負面情緒,而是時間逆轉回到了小時候啊。”
小時候大概也是這副“垃圾,看什麽看”的酷小孩吧。
五條覺嫌棄地看他:“要有相應的負面情緒才能被放大的吧。”
昨晚的暴躁大概是因為突然陷入負面情緒的不适應,而産生的一種類似應激的反應,現在這個狀态,才是被放大了負面情緒的樣子。
疏離、冷漠、無所謂。這些情緒本該更偏向于中性,但不管什麽情緒,只要超過某種臨界值都會變成負面。比如說過度喜歡而産生的狂熱。
不過,這種忽然拔高的情緒畢竟是虛假的,很容易被其他正向情緒抵消。就像泡沫一樣,即使堆積得再高再大,也會被風吹跑。
她自己大概也清楚,所以才半夜打電話騷擾人。昨晚還有心情和自己拌嘴也是很好的證明。
不過光是吹倒泡沫還不夠,還得花時間等它消失。
想到這裏的五條悟笑眯眯地點頭:“嗯嗯。比如你現在快發脾氣了。”
話音未落,覺得他笑嘻嘻的模樣格外讨厭的五條覺一拳砸了過來。
五條悟輕松地擡掌擋下,順勢收攏手指包裹住女孩子的拳頭,抓住她的手晃了晃。
“要出去玩嗎?”
即使并不是周末或者節假日,游樂園裏的游客也非常多。
放在平時,來游樂園玩的五條覺肯定會興致勃勃地主動拉着五條悟去逛禮品商店,然後拉着他一起裝飾得花裏胡哨地融入人群中。
但是今天心情不佳的她,是被五條悟以來游樂園玩要有儀式感的理由拽進的禮品店。
五條悟站在貨架仔細巡視了一番後,伸手拿了一個白色貓耳朵的發箍徑直帶到五條覺的頭上。
但是,他還沒來得及對自己挑選物品的審美發表感慨,面上情緒淡淡的女孩子直接出聲表示了拒絕。
“我要蝴蝶結的那個。”
“哈?”五條悟順着五條覺的目光轉頭,看到了一個暗紅色的蝴蝶結發箍。
那個蝴蝶結比成年男性的手掌還要大一點,硬邦邦的造型一眼就讓人看出它并非緞帶制成而是某種塑料材質,但做工完全對得起這裏的消費水準,是以看起來并不廉價。
五條悟一副“我服了你”的表情伸手去拿那個蝴蝶結發箍,在轉過頭來時,五條覺已經把頭上的發箍拿下來了,顯然很期待這個蝴蝶結。
“竟然喜歡這個。”
嘀咕的五條悟把發箍戴到五條覺的頭上時,五條覺也手一揚,把那個毛茸茸的貓耳朵發箍怼到了他的腦袋上。
“走了。”
分別來過這裏多次的兩人并不需要地圖,便能準确地找到想要玩的項目。可第一個項目還沒有玩到,視力極佳的他們就遠遠地看到了詛咒,五條覺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更可怕了。
“才進來就碰到詛咒也太掃興了,要不然把這裏炸了算了?”
“哇嗚,可怕。”雖然這麽說着,但是五條悟的神态很愉快,“不過不用管啦,幹活的人馬上就過來了。”
聞言,五條覺往周圍掃了一眼,注意到在一片雜亂的咒力殘穢中,有一抹熟悉的光亮正朝這邊過來。
不知道出于什麽樣的心态,總之這兩個人在路邊的餐車買了冰淇淋和熱狗之後,就站在路口守株待兔。
正在營業中的游樂園出現了一只準一級詛咒,由于詛咒在游樂設施的內部,園方以會對游樂園形象造成影響的理由,只同意疏散該設施裏的游客和工作人員,附近的項目照常運行,并且要求祓靈時控制在最小的破壞程度。
對方的态度強硬并且還有後臺,交涉并不順利的【窗】,便只好把這個任務臨時撥給了特級術師夏油傑。
匆匆趕來游樂園的夏油傑,沒想到一個轉角,就看到了兩個讓他心累的人。
五條覺,五條悟。
他們倆怎麽在這裏?而且頭上那是什麽啊??
因為不想見到讓自己血壓升高的人,夏油傑的腳步出現了明顯的遲疑。但對方顯然早就發現了他,并且是特意在這裏等着的。
“竟然看到我們就露出一副逃避的樣子,太沒禮貌了吧?”
開始了,讓人血壓飙升的自大發言。而旁邊那個還一臉愉快地朝他招手,生怕自己看不出來他在看熱鬧。
內心嘆氣的夏油傑認命地走過去,當做自己剛剛什麽都沒聽到地說:“好巧,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你們。”
五條覺:“當然想不到啦,畢竟你是來幹活的,而我們是來玩的。”
“……”夏油傑深吸了口氣,沒忍住朝五條悟問道,“她今天出門前是吃炸藥了嗎?”
态度簡直差到離譜,他還沒幹什麽吧???
“你吃個炸藥我看看?”
五條悟輕快的聲音和五條覺的話幾乎同時響起:“是被詛咒污染了,所以脾氣格外差啦。”
本來想反諷回去的夏油傑聽到五條悟的話頓了頓,睜圓眼睛看向一臉不快的五條覺:“被詛咒污染的意思是……你被詛咒了?”
五條覺高高地挑起眉梢:“是啊。”
“你怎麽會被詛咒?”
“啧,當然是失誤啊!這都還要問的嗎?!”
雖然很不爽,但意外很幹脆地承認了。夏油傑的目光不禁有些微妙起來。
五條覺微微眯起眼睛,用力咬了一口手中的熱狗腸,壓制住想揍人的沖動:“你那什麽表情啊?”
“在想你這個自大狂竟然會老老實實承認失誤,是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五條悟看熱不嫌事大地插話說。
“哈?!你這個怪劉海要打架是嗎?!!”
夏油傑:……
說真的,不管是五條覺還是五條悟,這種姓五條的生物能盡早從他的生活中消失嗎?
最終,夏油傑決定不跟這個被詛咒污染了的人計較。
“我還有事,你們慢慢玩。”
“啊、等一下。”
叫住夏油傑的并非五條覺而是五條悟,所以他停了下腳步,疑惑地看過去。
頭上和其他許多游客一樣帶着游樂園主題發箍的白發男人,笑眯眯地看着他:“既然碰到了的話,就順帶說了吧,你現在就可以開始找硝子悄悄的存血袋了哦。”
血袋……?
夏油傑看了一眼冷着臉在吃熱狗的五條覺,因為地點不對,他沒有多問地點頭:“我知道了。”
夏油傑走後,五條悟看向身旁咬着熱狗腸出氣的女孩子:“你和他說過什麽了嗎?”
“提醒他把頭發留長一點。”
五條悟若有所思:“頭發啊……”
“怎麽?”五條覺擡頭看他,“你難道打算做個光頭娃娃嗎?”
“你不覺得光頭更有意思嗎?”
“那得取決于你做得有多像。”
“只要眯眯眼和大耳朵的特征做出來,任誰第一反應都是傑吧?”
“……有道理?”
“不過怪劉海一定不能少,沒有劉海的傑是不完整的!”
兩人的讨論聲和身影,逐漸淹沒在來來往往的人流中。
祓除了咒靈的夏油傑從設施裏出來時,沒忍住往剛剛碰到五條覺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
說實話,在自己為任務奔波時,碰到兩個可以和自己稱之為同類的家夥悠閑的在游樂園裏玩,心裏沒有冒出任何不忿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但是……
夏油傑朝迎過來的輔助監督微笑了一下,簡單說明了情況之後就離開了。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既然做出了選擇,那麽剩下的,就是盡最大的努力去實現它。
五條覺和五條悟離開游樂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買完票後才知道五條悟要回京都的五條覺,沒忍住用詫異的表情看他。
“怎麽?舍不得我走嗎?”正在往自動販賣機裏投硬幣的男人翹起唇角問。
“誰舍不得啊,只是有點意外而已!”五條覺皺眉,突然出現在家裏,又急急忙忙地回去……他到底幹嘛來了啊……
五條悟哼笑了一聲,彎下腰從出貨口裏拿出兩瓶波子汽水:“是嗎?”
“不然呢?!”
一瓶草莓味的波子汽水遞向五條覺,不知怎麽的,她竟然遲疑了一瞬才接過來,并且用一種很警惕的目光盯着五條悟。
“幹嘛?”五條悟問。
“你好奇怪。”
“奇怪的人是你吧,我哪裏奇怪了?”
“……你幹嘛來了?”問出這個問題的五條覺,眉毛都快擰成結了。
聞言,五條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在糾結這個啊?”
說着,他擡起手,用力揉了揉女孩子腦袋,成功惹來了一頓撓,但傷害為零。
“只是為了預防某個小鬼又在半夜打電話騷擾我啦,數羊很累的,你今晚不會再睡不着了吧?”
雖然應該有在外面玩的原因,但作為當事人,五條覺能明顯感覺到情緒在逐漸趨于穩定,她皺着眉扶正自己的蝴蝶結發箍:“……大概明天就完全消失了。”
“我想也是。”說完,五條悟朝她晃了晃手中的波子汽水,“走了哦。”
理着自己劉海的五條覺,不太情願地擡起那只拿着波子汽水的手朝他揮了下手:“拜拜。”
也不知道是不開心被揉亂了頭發,所以不願意和人好好告別,還是單純的不想告別。
她這個別扭的樣子看得五條悟笑了一聲,然後才轉身離開。
目送着五條悟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後,五條覺也轉過身,走向開往橫濱的站臺。
“咕咚”一聲,瓶口的玻璃珠掉進了特殊設計的瓶身裏,碳酸飲料獨有的氣泡聲嘶嘶地冒出來。
五條覺舉起手中剛剛打開的波子汽水,對着頭頂的日光燈輕輕搖晃了一下。
泡在汽水中的玻璃珠滾動着,撞擊到瓶身時發出清脆的響聲,更多的小氣泡由此升了起來,淺粉色的液體在光線下散發出一種甜甜的糖果氣息。
兩天後的傍晚,五條覺收到了一封五條悟發來的郵件。
【最近考慮換來電鈴聲,你幫我聽聽這個怎麽樣~】
什麽東西?
情緒已經恢複正常的五條覺,好奇地點開郵件中附帶的錄音文件後,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立馬飄了出來。
【你會講故事嗎?】
【幼兒園老師也是老師啊!我不管!我就要聽故事!】
短短的兩句話被做成了十幾秒的循環,重複不停地播放着。
乍一聽起來似乎在生氣,但仔細分辨的話,會發現委屈占據了更多成分。并且聲音中還有莫名的失落和模糊感,換成通俗一點的說法就是——哭腔。
五條覺很難否認,想象力過于豐富的她聽到後面這句的時候,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個在地上哭着打滾的自己。
捏緊手機的五條覺深吸了口氣,然後用力地按動着手機,退出郵箱撥出一個號碼。
“不準用!馬上給我删了!!聽到沒有——你這個垃圾!!!”
電話那頭。
盤腿坐在地板上的五條悟掃了一眼腳邊傳出女孩子暴怒聲手機,唇角翹起,不緊不慢地用刻刀繼續在人偶的身體上镌刻着什麽。
“挺有精神的嘛。”
本來想讓五條老師帥完這一章的,但是、做不到啊!
總之,讓我們恭喜五條老師達成【被“自己”罵垃圾】的金色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