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近半個月來,不管是電視、網絡還是各家紙媒,報道的內容全都充斥着大量有關武裝偵探社的新聞。

先是有《民間偵探公司擅自闖入導致死亡?》*這種标題,配上受害人死亡時那一瞬間照片的報道,讓不知底細的民衆抗議、意圖讓政府取締關停偵探社。

然後沒過多久,《偵探社扼制一起前所未有的大事故》的相關報道鋪天蓋地,得到了大量民衆的贊賞,還有市警的表彰。

因為在第一篇事故報道出來的前半個小時,有無數的橫濱民衆親眼目擊了一架大型客機幾乎擦着地面飛過的驚險一幕。

原來,那一架航行中的客機被人事先安裝了幹擾裝置,一旦裝置開啓,便會強制停止飛機發動機并且讓操縱杆失去控制,最後墜機。

是偵探社找到并逮捕了這起事件的主謀,從而使得客機上的民衆全部獲救。

劫機事情結束幾天後,官方披露了之前的關于失蹤者死亡案件的詳細情況,公開了那起失蹤者死亡事件的背後主謀和這起劫機事件的主謀是同一個人。

并且劫機事件的當天,這個非法的犯罪組織還策劃了一起足以導致上千人喪生的爆炸案,也被偵探社解決了。

民衆的親眼所見和官方報道,讓偵探社在社會上的風評起死回生。

不過這些事情,五條覺并不關心,她在意的是——

“你的那位受害人小姐呢?”

“你果然對她很在意啊。”

陽光照進破碎的窗戶,在斑駁的牆面上投下不規則的光斑。

穿着沙色風衣的青年單手插在口袋裏,不緊不慢地走在寂靜破敗的走廊裏。他一邊用視線在周圍尋找着什麽,一邊聲音平靜的向電話那頭的人詢問:“為什麽?她難道是什麽詛咒師?”

在商業街碰到五條覺的那天,一向不過問他們工作情況的五條覺,竟然破天荒的問他們在哪裏幹什麽。太宰治立即就察覺到了不對,所以才通過那種介紹的方式告知她佐佐城的身份。

還有她後續的反應也很奇怪,雖然一貫不把別人放在眼裏,但在被陌生人禮貌對待的情況下,一般都會回應一下。

而那天那個态度……就跟看到什麽垃圾一樣。

只是,如果佐佐城是詛咒師的話,覺雖然不見得會當個為民除害的大善人,但肯定會提醒自己。可是也沒有。

所以,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詛咒師?”那邊的人笑了一聲,“怎麽可能啦,我還沒有冷漠到讓你和詛咒師小姐共處一室吧?那搞不好連屍體都找不到欸。”

“那還真是謝謝你——等一下。”太宰治從五條覺的話裏察覺到什麽,不禁停下了腳步,“你這是默認她有危險嗎?”

“這個問題你自己不是有答案嗎?”五條覺關掉正在報道新聞的電視,往後靠到沙發上,仰頭看着頭頂的天花板,“毒氣事件裏唯一的幸存者,你沒懷疑過她?我不信。”

佐佐城,正是偵探社遭遇的那起《民間偵探公司擅自闖入導致死亡?》報道中的受害者之一。

一個月前,橫濱發生了數起來訪者失蹤案件,太宰治和國木田收到委托去調查時,在一所廢棄醫院的地下室,救出了佐佐城。

當時佐佐城是被關在一個大水箱裏,馬上就要被溺死了,而其他受害者全都被關在另一層的牢籠裏。

國木田發現那些被關的受害者後,事先安裝在天花板上的毒氣毫無預兆地噴灑了出來。

天花板上不僅安裝了毒氣,還有隐藏攝像頭。這個委托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陰謀,所以才有了偵探社的闖入,導致受害者死亡的報道。

五條覺雖然沒有詢問過佐佐木的詳細情況,她的受害信息也沒有被官方披露,但是根據報道的時間稍微聯想一下,五條覺便猜到被太宰治稱為“保護對象”的佐佐城和第一起事件有關。

并且,太宰治是什麽人她很清楚。

這個家夥絕對不會做什麽多餘的事情。保護受害人、安撫受害人心靈什麽的,對他而言根本不可能存在,邀請對方去殉情還差不多。

“就不能直接說嗎?你最讨厭說話說一半了吧?為此還沒少揍我呢!”太宰治誇張地嘆了一口氣,似撒嬌、似抱怨一般地說道。

太宰治是中原中也加入港口黑手黨的重要推手,并且由于他和中原中也還是搭檔的關系,沒少和五條覺接觸。

熱衷于挑事作死的太宰治,從剛認識起就沒少招惹五條覺,而且繃帶下藏着一個萬個心眼的他,經常故意挖坑給人跳。被五條覺察覺之後,一般少不了一頓揍。

“是這樣啦。”那邊的人語氣歡快,“但你不是最愛猜謎了嗎?我當然要尊重你的喜好了!”

“……謝謝?”

“不客氣~”

太宰治翻了個白眼,然後非常幹脆地挂斷了電話。

把手機放回口袋的青年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轉頭看向旁邊那扇半掩的房門。

泛黃的白色瓷磚上,擺着兩張漆面已經脫落斑駁的病床。

“忽然有點期待起來了呢。”

獨自站在廢棄醫院裏的青年喃喃道。

“嘟嘟嘟——”

“欸,這不是沒告訴我那位受害者小姐現在怎麽樣了嘛?”聽到通話變成忙音的五條覺嘟囔了一句後,語氣又變得輕快起來,“嘛,到時候就算吃到苦頭,也不能怪我吧?”

挂斷電話後,準備找點什麽事情幹的五條覺在藍鳥的首頁刷到許多夏季推薦後,決定出去逛街買新衣服。

但是換好衣服出門的她,才走到公寓的樓下,就接到另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您好,請問是伏黑惠的監護人五條小姐嗎?”

溫和而又有禮貌的女聲從手機聽筒裏傳來,站住腳步的五條覺輕輕揚起眉梢:“你是誰?”

“我是伏黑惠的班主任安井老師。是這樣的,伏黑同學今天在學校和同學打架了,能麻煩您今天來一趟學校嗎?”

“打架?”五條覺頓時來了興趣,“惠打贏了嗎?”

語氣愉快而尾音上揚,活潑得不行,完全沒有對小孩子打架這種行為的不認可。

“伏黑同學打掉了平林同學的一顆門牙。”眼角抽了抽的安井老師,一邊回答着,一邊不由自主地看向站在旁邊的伏黑惠。

男孩子一臉平靜的看着她,似乎早就對家長的态度了然于胸。

唉,這都什麽事啊。

覺得自己任重而道遠的安井老師頓時振作起來,正色地說道:“雖然有換牙期的因素存在,但是這種暴力行為是非常不對的、我不是說這次的責任全在伏黑同學,但五條小姐您作為小孩子的監護人,請務必在放學前來一趟學校。對方的家長今天也會來學校協商。”

如果是因為其他的事情,五條覺不一定樂意去,但她很好奇伏黑惠為什麽和人打架了,于是興致勃勃地答應了。

“好哦、啊不過——”

正準備松口氣的安井老師,聽到對方又問。

“你們幾點放學?”

安井老師:……???

“三點。”安井老師幾乎是不可思議地問道,“您連伏黑同學幾點放學都不知道嗎?”

“嗯?我為什麽要知道這種事情啊?”那邊的人理所當然地說道。

“您是他的監護人吧?”安井老師不由自主地提高聲音質問,“監護人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嗎?太不負責任了吧?!”

“監護人就要知道這種事情嗎?”

“五條小姐前不久才成為我的監護人,而且我們并不住在一起。”

伏黑惠和五條覺的聲音一同響起。

伏黑惠這番既是解釋又有着維護意味的話讓安井老師頓了頓,雖然她內心覺得這真是離了個大譜,不過涉及學生的家庭私事,她并未多問,而是為自己剛剛的行為道歉:“抱歉五條小姐,我剛剛有點激動了。”

耳力很好的五條覺把伏黑惠的話也聽得一清二楚,她微微拉長語氣,很大方地說:“沒關系,我的确不負責任嘛。”

安井老師:……

真的不是在嘲諷我嗎?

挂斷電話後,五條覺看了眼時間,把行程從逛街買衣服變成了去買小蛋糕,準備去琦玉的路上吃。

但是今天似乎注定了不太平,買到了心儀甜品的五條覺在去搭乘新幹線的路上,感知到一股異樣的氣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她擡起頭,一邊調轉了方向倒退着往後走,一邊透過前方林立的建築,看向遠處某個地方。

“欸~這不是那位受害者小姐的氣息嘛?”

話音未落,剛剛退進巷口裏的白發之人頓時消失不見。

旁邊的一家咖啡店裏,一名正在和朋友說笑的女孩子忽然頓住,然後倏地轉回頭看向窗外,用力揉了揉眼睛。

“你怎麽了?”朋友好奇地問。

“我剛剛……”女孩子看着被陽光照射的磚牆,不确定地說,“好像看到一個突然從巷子裏消失了、哈哈哈,不過應該是街上人太多了,然後我看錯了吧。”

“欸?”朋友很感興趣地順着女孩子的視線看了看之後,然後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胸有成竹地說,“不一定哦。你聽過橫濱的都市傳說嗎?這裏據說生活了不少擁有超能力的人呢!”

“真的假的?”

“殺害佐佐城小姐的兇手——就是‘蒼王’的‘正道’。”*

廢棄的醫院病房中,從黑發女性胸腔出汩汩流出的鮮血染紅了泛黃的白色瓷磚,像一朵徐徐盛開的花朵一般,妖豔詭異,觸目驚心。

站在病床邊的太宰治,神情平靜地看着面前咬牙握緊拳頭的金發青年。

“國木田君,只要你繼續追求理想——”

話語說到一半時,青年的聲音突兀地消失了,那雙始終平靜的鳶色眼眸也陡然睜大,眼底倒映出一團可怕而又猙獰的東西。

太宰治異樣的神情引起了國木田獨步的注意,但是這個家夥經常戲耍他,他本以為又是一次不分場合的戲弄:“追求理想,然後呢?你——”

指責的話說到一半,國木田也僵住了。

有什麽東西從他的身側出現了、從佐佐城小姐屍體的位置。

一股涼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那東西在用污穢又猙獰的目光看着他。內心的憤怒在剎那間如潮水般褪去,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嚣着危險。

可是被恐懼控制了的大腦,讓他在此時連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更別說逃跑了,只有全身那不可抑制的顫栗在宣告着,他此時還活着。

但,會死的。

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死死死死死死——!!!

國木田獨步從未如此清晰的感覺到死亡。

“國木田君——”

太宰治的聲音在此時響起,艱難而又暗啞,和平時的輕浮悠閑天差地別。但國木田不可否認的是,他那如冰塊一樣的身體,因為這個人的聲音,出現了回暖。雖然杯水車薪。

“這個東西似乎因為剛誕生,處于茫然階段。”心底始終保持着幾分冷靜的太宰治努力地讓身體動起來,“趁着這個時候,能跑——”

“咻、咻律律律律律——!!”

怪物張開血盆大口,發出了像馬匹嘶鳴般的長嘯,又好像是某種尖利的嘲笑。

嘲笑這兩個企圖從它的狩獵範圍內逃掉的人類。

它聽得懂人話!

瞬間浮上腦海的認知讓國木田的內心裏升起更多的絕望和茫然——佐佐城小姐的屍體裏……為什麽會誕生出這麽可怕的怪物?這是……詛咒嗎?

而太宰治則是在心底瘋狂吐槽五條覺:這種玩意兒都放它在外面亂跑的嗎?!她這個咒術師幹脆改行去當詛咒師好了!!!

忽然,太宰治眼睛的餘光接受到了很淺淡的紅光。

在視野徹底被爆炸掀起的強光淹沒前的一瞬間,放大的瞳孔讓太宰治很清楚地看到整個房間都被染紅了,那個怪物也是。

“轟!!!”

爆炸的沖擊波落于強光之後姍姍來遲。

劇烈的爆炸就在身旁不足兩米的地方炸開,理論上來說,他聽到鳴爆聲的那一刻,身體就應該和他們所在的這間房間一樣,被巨大的能量撕碎了才對。

但是沒有。

被爆炸卷起的狂風掀飛,以一個非常不雅觀的姿勢跪趴在地上的太宰治晃了晃一片混沌的大腦,下意識地檢查起身體的情況。

摔得太重了暫時動不了,可能有輕微腦震蕩,但內髒應該沒有破裂,手腳都感覺得到,似乎也沒有哪裏骨折,不過手臂骨裂肯定跑不掉,又要打石膏了——

“喲,還活着嗎太宰?”

熟悉的女聲從身後傳來,即使耳朵裏一片嗡鳴,太宰治也精準地抓住了這道十分欠揍的聲音,艱難地轉頭。

“你——”故意的吧?

“咔嚓、咔嚓、咔嚓。”

轉頭的一瞬間,閃光燈和快門聲接連不斷響起。

那個戴着盲人墨鏡的白毛,正一臉笑嘻嘻的模樣,舉着手機繞着他上下左右、360度無死角的拍攝照片,口中還嚷嚷着:“哎呀,真慘呢,哦哦哦哦流鼻血了!精彩、太精彩了,一定要特寫!!這個姿勢也好棒!簡直堪比中也大小姐的內八字嘛!”

說着,五條覺還騰出手來拍了一下太宰治撅起來的屁股。就像意圖把某種東西拍打得更加蓬松一點,好拍出更滿意的照片。

感覺被那一巴掌拍得骨頭錯位的太宰治:……

說真的,這個世界上為什麽要有五條覺這種生物?

傑哥:好巧,我也想問這個問題。

*號句子出自文豪野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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