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濕熱悶人的高溫把世界變成了孵化生命的保溫箱一樣,每天都有不計其數的詛咒在各地誕生。

去年經濟危機帶來的另一層負面影響,也借着酷熱的天氣完全顯現。一周內,五條覺已經處理了四起與之有關的詛咒。

“我在想,我是不是脾氣太好了啊?”

深夜的新幹線站臺上旅客不多,身量并不高大的柏野監督幾乎要用小跑的步伐,才能跟上大步走在前面的五條覺。

本就微微塌着肩膀的柏野監督,聽到五條覺的話之後,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愁苦了。路過的旅客不小心瞥見,忍不住去看這個倒黴蛋跟着的上司到底是何方神聖。

柏野監督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小聲地解釋道,“觀測失誤這種事情難免會發生。”

“是嗎。二級和一級都分不清楚,那邊主事的人是誰,我去給他治治腦子怎麽樣?免費喲。”

五條覺已經連續在外頭跑了三天,本來都要回來了,卻又橫插進來一個任務,還出現了誤報。柏野監督覺得她發脾氣簡直再正常不過了,但他也不能真的順着這位祖宗讓她去給人“治腦子”,于是苦着臉道:“這種事情還是不要了吧,想來也不是故意的。”

“你竟然沒有裝傻。”鏡片後的藍眼睛瞥向側後方,“看來是認識啊?”

柏野監督不意外五條覺能察覺到自己的意思,他老老實實地承認:“姑且算是有點私情。”

聞言,收回目光的五條覺語氣不明地哼笑了一聲:“那你這是做好替私情挨揍的準備了?”

“……能不彈額頭嗎?”柏野監督小心地問,上次都破皮了,他頂了好幾天的OK繃!

“可以。”五條覺很大方點頭,“那打巴掌怎麽樣?”

“……”是真的很生氣啊!

柏野監督內心嘀咕間,前面的五條覺倏地停下了腳步。

落後半步的柏野監督也一個激靈地跟着停下,下意識地緊緊閉起眼睛。

他以為五條覺這次真的會打自己,但沒想到疼痛遲遲沒有落下,而是聽到她笑嘻嘻的聲音飄進耳朵裏——

“喲,一段時間不見,你怎麽看起來這麽虛了?行不行啊?”

嗯?

心中疑惑的柏野監督悄悄睜開眼睛,擡頭朝前面看過去。

他們現在剛好走到兩個站臺的交界處,咒術界的另外一名特級術師夏油傑,恰好從另一邊的站臺過來。他大概也是才出完任務回來,身邊跟着一名輔助監督,兩個人都風塵仆仆的。

不知道是夏季炎熱,還是畢業後換了制服,總之,夏油傑并不是之前那身黑漆漆的制服打扮,而是穿着簡單的白襯衣和黑色長褲。

襯衣的領口解開了兩顆扣子,能看到深陷的鎖骨,臉部線條也比之前更加鋒利,眼底有着揮之不去的倦意,整個人比上次見面時消瘦了不少。

連軸轉的出差已經很累了,回來還這麽不巧地碰到五條覺,沒精力和她拌嘴的夏油傑不禁擡手按了按眉心:“苦夏而已,不勞五條小姐操心。”

“苦夏?”五條覺揚眉,“破毛病還真多啊,不過誰操心你了,少自戀。”

輔助監督們:……那只是一句敷衍的、用來打發你的客套話而已啊!

對于五條覺的态度,夏油傑也和輔助監督們一樣無語。但他并非是覺得五條覺聽不懂他是什麽意思,而是更偏向于她在故意找茬,從一開始的打招呼就是。

最近挺忙的,她應該也沒好到哪裏去。而且這個時候碰見,身邊還跟着輔助監督……是不耐煩出差,随便找人撒氣吧。

最重要的是,這個家夥,越是搭理她她就會越來勁。

想到這裏的夏油傑準備無視五條覺,自行離去。但當停住的腿重新邁出去時,夏油傑在電光火石間想到了什麽——

“五條小姐是最沒有資格說別人的人吧?”

“哈?”本來也打算算了的五條覺聽到夏油傑的話後,倏然睜圓眼睛,“你說什麽?”

夏油傑在五條覺面前不遠停下,毫無感情地彎起那雙狹長的眼睛,語氣聽起來也頗為溫和,但是說出來的話就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了。

“光憑性格就可以讓人望而卻步,不愧是現代最強呢。”

如果是當面指着五條覺說她性格惡劣,她很可能非但不生氣,還會笑嘻嘻地承認,說一句那又怎麽樣,看別人無能狂怒的樣子。但這陰陽怪氣地說她,無異于宣戰吧??!

沒有想到事情急轉而下的柏野監督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那名跟着夏油傑的輔助監督心情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等等,夏油先生怎麽突然就和人嗆起聲來了?他是不是聽錯了??而且,對方可是五條覺啊!

“你這是活得不耐煩了?”

“實際上,對五條小姐的最強之名好奇很久了。”

半掩在小墨鏡後的藍眼睛直直地看向紮着丸子頭的青年,夏油傑也毫不相讓地和她對視着。

借題發揮?

反正都是實話。

兩人在對視間交換了什麽信息輔助監督們并不知道,他們只知道五條覺冷冷地笑了一聲,擡手把指節按得咯吱作響,語氣聽起來一如既往的輕快,卻讓兩名輔助監督冷汗直冒。

“好啊,那我今天就讓你好好見識一下——啧,誰啊!”

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五條覺的話,她想無視的,可頓了頓之後還是暫時按下揍人的心思,從口袋裏掏手機。

見五條覺去接電話,旁邊的夏油傑收回目光擡腳就走。已經大氣不敢出在當背景板的輔助監督見狀,也趕忙小跑地跟上夏油傑。

“幹嘛?——喂!你給老子站住!”

一旁的柏野監督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頓時腦子一熱地沖上前一步攔了五條覺一下:“五條家主,再晚一點的話,最後一趟開往橫濱的新幹線就要錯過了!”到時候你就要花更多的時間回去了,快醒醒!

【你在幹嘛?】

五條覺停下想攔住夏油傑的動作,站在原地翻了個大大白眼,沒好氣地對電話那頭的人說:“加!班!”

聲音超大,怨氣十足,引得附近的一些旅客下意識朝這邊看了過來。

【噗。那剛剛是在喊咒靈站住嗎?】

“什麽啊!碰到那個讨厭鬼了!他陰陽怪氣我!”

女孩子和人告狀的聲音,讓走出一段距離的夏油傑和輔助監督聽得清清楚楚。

這句話讓夏油傑頓時知道了是誰的電話。而一直提心吊膽,生怕夏油傑走得不夠快被五條覺追上來的輔助監督,也沒忍住恍了一下神:五條覺在和誰打電話啊?

【嗯嗯,說你什麽了?】

“他說——”反應過來的五條覺陡然停住,眯起眼睛,語氣十分危險,“你看熱鬧是吧?”

【這話也太令人傷心了吧,我是這種人嗎?這叫了解事情經過,然後才好主持公道啊。】

前一句委屈,後半句懇切,聽起來很是關心的樣子。

但五條覺一點都不買賬,她幾乎是不可思議地睜圓眼睛指責道:“喂,你不應該無條件站我這邊的???”

那邊的人樂不可支地笑起來,然後沒有意外地被五條覺抱怨了。

從五條覺和電話那頭的人告狀開始,立在原地的柏野監督就覺得自己是不是中了什麽詛咒,不然為什麽會聽到五條覺用這種語氣和人說話……這種告狀的行為,是真的在和人撒嬌吧???

雖然她很多時候也會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樣,用甜蜜活潑的聲音配合着好看的笑容,做出如同撒嬌般的事情。

但是不管聲音多麽動人、笑容多麽漂亮,絕對只能讓人從中感到惶恐和壓力的!!

這時,和人打着電話的五條覺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走到階梯下的自動販賣機旁了。她往口袋裏摸了摸,沒有摸到紙幣,于是偏頭。

被那雙藍眼睛注視的柏野監督頓時如夢初醒般地小跑過去,熟練地從口袋裏掏出紙幣給五條覺買飲料。

“那玩意兒還要定期檢查的嗎?——行了行了,我有空去一趟就是了,真麻煩。”

五條覺嘟囔地挂斷了電話,柏野監督将買好的飲料遞給她時,沒忍住往她臉上看了一眼,然後沒有意外的被五條覺捉住了偷偷打量的小動作。

“你這是什麽表情?”五條覺不滿地問。

柏野監督當然不敢說他在好奇剛剛打電話的人和五條覺是什麽關系,于是熟練地用問題轉移五條覺的注意力:“明天是15號,需要給您預約甜品店嗎?”

五條覺愛吃甜食在咒術界裏算不上什麽秘密,而某種意義上都快成為她專屬監督的柏野,更是對她喜歡的甜品店了如指掌。

甚至,他還逐漸養成了每天睡前浏覽一下東京的各大甜品店的官網信息,看看近期是否會有新的甜品或者節日限定上市的習慣,然後提前進行預定。

為的就是防止不在東京的五條覺一個電話打過來,不講道理的讓他去買那些臨時去很可能會撲空的甜品。

五條覺心裏清楚柏野監督心裏想的和嘴上說的不是一回事,但是她懶得去追究,只是翻了個白眼說:“不用了,我明天有事。”

是剛剛那個電話嗎?柏野監督很乖覺地不再多問。

小道消息,在人類之間絕對是比世界上任何病毒都傳播得更快的東西。特別是當消息裏的主角,有本來就時刻被人關注的五條覺。

五條覺和夏油傑差點打起來的事情,一夜之間傳遍日本各地。

第二天上班時,柏野監督不知道被多少人旁敲側擊地詢問、确認,昨晚五條覺和夏油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又究竟是誰的電話,讓五條覺停下了動手的念頭。

“這個……”正在錄入任務報告的柏野監督,見實在拗不過相熟同事的好奇,只好擡手抓抓自己的頭發,頗為無奈地笑道,“你也知道五條家主是個說話直接的人,和人起一點小摩擦很正常。但是她和誰打電話、又說了什麽,我是真的不知道。”

說到這裏,柏野監督頓了頓,微微躬下身子湊近身邊的同事,将聲音壓得更低了,似乎是抱怨又似乎是後怕地說:“那個時候誰敢靠過去啊……”

聞言,同事深以為然地點頭,然後坐直身子,回到自己的工位繼續工作。

看似是恢複了認真工作的狀态,但柏野監督知道,過不了多久,他肯定會把自己剛剛說的話告訴別人,然後咒術界裏又要多出一個公開的秘密。

這也不算什麽特意打探消息,然後轉頭把他賣了,而是事關五條覺的八卦,咒術界裏不管是誰都非常感興趣。

再加上另一位當事人夏油傑也是特級術師之一,相信很多人都想看他們打一架,用事實證明:五條覺的實力是否真的如傳言那般,碾壓所有人。

柏野監督內心嘆氣。

唉,這叫什麽事啊。昨天跟着夏油先生的那個人也太大喇叭吧???

不知何處的黑暗空間裏,只能看到類似螢火蟲一樣的光點在空中飄蕩。

“昨晚五條覺和夏油傑差點打起來這事,應該都聽說了吧。”

“就為了這事把大家叫來?”有聲音嗤之以鼻地說道,“這有什麽稀奇的,五條覺本來就嚣張跋扈,看誰都不順眼。”

“這一點是沒錯,但從昨晚在場的兩名輔助監督那邊都确認過了,他們都承認,是中途進來的一個電話,打斷了五條覺的行動。而且,據說五條覺對那人的态度不一般。”

有人對這個消息十分感興趣:竟然有人可以讓準備打架的五條覺停下來接電話?他興致勃勃地插話問道:“我也聽說了,說是五條覺和那人抱怨夏油傑嘲諷她。你們知道打電話的人是誰嗎?”

“不清楚。”回答這個問題的聲音十分惋惜。

一人覺得大家關注的重點跑偏了,于是說:“電話或許只是湊巧,她本來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現在我們要關注的重點,不應該是她和夏油傑不合的事情嗎?”

“他們不合,不是從當年星漿體的事情就知道了嗎?根據當時的報告,可沒少吵架。”

“當時是當時,現在……不能當一回事看待吧?況且,能讓夏油傑說出那樣的話,大抵是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積怨不少了。”

“你這麽說的話……也有點道理。”

“但是光憑一個夏油傑,恐怕也不能夠改變什麽。”

“這你就想岔了,多一個陣線相同的盟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再說,她五條覺總不能真的發瘋,想殺誰就殺誰吧?”

七嘴八舌的讨論過後,黑暗的空間裏安靜了一會兒。随後,有人一錘定音地道。

“再讓人去接觸一下,即使拉攏不成,也務必要讓他和五條覺之間的關系變得更加尖銳。”

刻着古怪紋路的石壁上,泛黃的符紙無風自動。嵌在石壁裏的油燈仿佛殘年暮景的老者,拼盡最後的生命,照亮周圍的一方空間。

昏黃無力的燭光映照在石室中央那平靜無波的池面上,非但沒有反射出應有的光芒,反而變得更加昏暗了,就好像被漆黑的池水在吞噬了一般。

忽然,重物摩擦的悶響回蕩在沒有門的石室內。随即,一面石壁緩緩移動、翻轉,露出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

來人那頭雪白的長發在昏暗的室內格外顯眼,露出來的四肢亦白皙修長。

行走間,經過無數苦練才淬煉出來的完美肉.體,在光線下泛着健康瑩潤的光澤。整個人就像自帶一塊看不見的補光板一樣,比周圍的任何東西都要明亮清晰。

走在前面的五條覺大步跨到池邊,她蹲下身時,跟在身後的老者擡手在一側的石壁上按了一下,原本平靜無波的池面蕩開了漣漪,漆黑的池水汩汩上湧,似乎是有什麽東西從裏面浮現出來了。

那是一個泛着青紫色微光的黑色人偶,它安靜地躺在石臺上,像是一株從水下生長出來的植物。

人偶的面容雕刻得十分精致,身上也有着非常細致的肌理線條,垂在石臺上的五指微微屈起關節,能看到凸起的骨骼。

如果不是怪異的顏色和身上随處可見的神秘咒言,它乍一看起來就和一個睡着的人類沒有什麽區別。

五條覺盯着人偶看了一會兒,目光掃過某處時,輕輕挑起眉梢,語氣莫名的有些古怪:“還真是用心啊。”

“根據吸收情況來看,這個人偶至少要到九月底或者10月初,才能完全的咒具化。”頓了頓,同樣在仔細打量人偶的五條健吉微微睜圓了眼睛,下意識問道,“覺,這個人偶……為什麽會做成夏油傑的模樣?!”

五條健吉雖然知道五條悟在做咒具的事情,這裏的事情也是他一手安排的,但他也是剛剛才意識到,這個黑漆漆的、讓他覺得有些眼熟的人偶,竟然是夏油傑的模樣!

他說話時,五條覺朝人偶擡起了手。下一秒,那個人偶便像受到了什麽召喚一樣,從石臺上飛到了五條覺的手中。

聽到問話的五條覺抓着人偶的脖頸晃了晃,它的四肢果然就如她想的那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自由擺動。擺弄着人偶的五條覺發出一聲哼笑,語調懶洋洋的:“想知道啊?”

五條覺的語氣和平常沒什麽區別,但五條健吉到底是看着她長大的,他非常敏銳地從中察覺到了一些些的異樣,再聯想昨晚傳回京都的消息,五條健吉猶豫了一會兒,試探地小聲問道:“難道……你們是想、控制咒靈操術嗎?”

和別人不同,同樣是五條家出身的五條健吉,當然是發自心底的、無理由地認為五條覺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術師。

雖然五條悟來這裏的第一天就抛下了一個他被封印了的重磅炸彈,但他也說了是不小心,大概是由于某些原因失誤了。

所以,即使面對可以無限制吸收咒靈的咒靈操術,五條健吉也相信五條覺一定會勝出,只不過可能稍微會有點麻煩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五條悟做了一個夏油傑模樣的咒具。他只能想到:他們是不是打算控制夏油傑?

可是矛盾的地方也在這裏。

五條健吉不認為五條覺是這樣的人,她一貫讨厭這種陰私的手段。可是……這個咒具實際上是五條悟做的,難道他們的某些想法,因為性別和經歷不同而發生了偏差?

……野心?

雖說他一個人的武力就足以震懾咒術界,可如果另外的一名特級術師也明确站在五條家這邊,那麽幾乎不需要其他的手段,就能夠讓其他人老實地閉上嘴巴。

并且成功控制的話,絲毫不用擔心背叛,也不會有束縛有存在。還有尋找時間相關的術式和咒具,他一直沒想明白是要做什麽,現在想來,或許也是在用這裏?

想到這種可能的五條健吉,呼吸不由得粗重了幾分,目光炙熱地盯着那個被五條覺拿在手中的人偶。

男人比女人更有野心,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五條健吉的念頭才冒出來,就被無情地潑了一桶冷水,或者說是冰水也不為過。

“我建議你收起腦子裏那些愚蠢的想法。”

雖然一直在仔細的檢查人偶的情況,但感十分敏銳的五條覺亦沒有錯過身後人那細微的動靜。

就像五條家的這些長者們能夠從她的一些小動作和語氣中察覺異樣一樣,五條覺自然也能通過一些細微的變化察覺出他們的心理變化,或者說內心想法。

先是猜測他們是不是想控制夏油傑,然後明顯是情緒激動起來而變重的呼吸聲,甚至就連體內流轉的咒力都出現了波動。

不用想,五條覺就知道五條健吉大概在自以為是的幻想着什麽‘五條家将整個咒術界收入囊中’這種無聊又可笑的事情。

畢竟,從她睜眼後,他們就一直在打着這種算盤。

随手将人偶丢回石臺,五條覺拍了拍根本不存在任何水漬和灰塵的手,“嘿咻”地撐着膝蓋站起來。

明明在做着一些十分孩子氣的動作,但是轉過身的她,臉上并沒有與之相配的表情,鏡片後那寶石般深邃的藍眼睛居高臨下地看着面前的小老頭。

五條健吉微笑的臉上有些不自然的僵硬,攏在和服袖口裏的手指,因為陡然升起的驚懼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

生氣了嗎?不、不至于……只是……

原本臉上并沒有多少的情緒的女孩子,擡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微微皺起眉頭的面孔上露出思索的表情,似乎有些苦惱地說:“唔,說起來,你們以前好像還遺憾過我的性別吧?”

漂亮的面孔配合着好聽的聲線,讓不了解五條覺的人見了,絕對會被俘獲,恨不得替這個可愛的女孩子解決她所有煩惱。

但這對五條家的人來說、對于了解她的人來說,無異于某種災難來臨的前兆。

背脊有些發麻的五條健吉笑容勉強地打着哈哈:“不、怎麽會、您肯定是記錯了。”

可五條覺就像沒聽到五條健吉的話一樣。

她眼眸微亮,似乎靈光一現地想到了什麽,高興地拍了一下掌,微微彎下腰、笑容燦爛地朝五條健吉豎起一根手指:“啊!這樣好了,現在不是有一張現成的體驗卡嗎?你們可以把內心的想法和悟傾訴哦,說不定能實現願望呢~”

雖然內心有一道聲音在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五條覺和五條悟在本質上就是同一個人,他們或許會有一些不一樣,可大的方向肯定是相同的。

但是五條健吉還是不可避免的産生了一些動搖和希冀:明明擁有着絕對的力量、明明應該站在權力的頂端,可是他們并沒有迎來想要的未來。

因為那個本該帶領他們、帶領五條家踏上頂端的人對這些不感興趣,所以懶得回應他們的期待。

五條健吉深深地看着面前笑容可掬的白發女孩,那雙藍得肆無忌憚的眼睛彎彎的,比世間上的任何寶石都要光華璀璨,也是他們這一生的驕傲。

沉默許久,在五條覺催促前開口的五條健吉聲音莫名有些低啞:“您誤會了,家主大人。”

随着這句話的吐出,五條健吉仿佛意識到了什麽,又仿佛做了什麽決定,他緊繃的肩膀微微塌下了幾分。

在一瞬間,他似乎老去了幾歲,可又像是因為身上那股盛氣淩人的氣勢被什麽抽走,藏在骨子裏的溫和與慈藹終于占據了上風,所以顯得他更加符合一名長輩的身份了。

五條健吉看着面前從呱呱墜地起就一直教養在身邊,卻還是走上了一條完完全全屬于她自己的路的孩子,笑容有些苦澀地說:“或許我們曾經的确表露出過什麽讓你誤會了。但是我想,五條家的任何一個人,都絕對不曾對你産生過懊恨或者遺憾的心情。現在活着的人是,死去的人,亦是如此。我們永遠會因為你而感到驕傲,不管你是什麽模樣。”

五條家的人會因為她覺得驕傲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因為她是六眼的持有者、是現代最強的術師啊。

而且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她說這話并不是在意他們是不是真的期待一名男性家主,只是單純想看他們被那個家夥折騰時會露出一副怎樣的滑稽表情。

這麽回答的話,這個小老頭說不定真的會在面前哭出來?

雖然很有意思,但還是不說了吧,免得又說她在很過分的欺負人。

五條覺眨了眨眼睛,站直身體,并沒有對五條健吉這番突如其來的剖白做出回應:“不過,你是不是沒問過那家夥的職業是什麽啊?”

因為意識到某種事情而陷入觸動的五條健吉,還沉浸在那如海浪般推湧而至的情感動蕩中,對五條覺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完全反應不及,只是下意識地發出了一聲疑惑的氣音。

“啊?”職業?什麽意思?家主為什麽還會有職業?

“果然嘛。”五條覺咧嘴笑起來,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可以打電話問問他喲,對你們來說、唔,是一個超——大的驚喜吧?”

五條悟的确是比她有野心沒錯,但是他的做法竟然是跑去高專當老師!選擇了這麽一個,說好聽點是溫和,但在五條覺看起來很傻的手段‘統一咒術界’。

知道這個消息的老頭子們,大概會一口氣憋在胸口,膈應得好幾天吃不下飯吧?

看着五條覺一臉笑嘻嘻的模樣朝自己展開雙臂比劃時,五條健吉心裏的觸動在霎時間全都褪去,那股熟悉的不妙感冒出了來。

等等,超大的驚吓還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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