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喜馬拉雅貓

喜馬拉雅貓

冷空氣來襲，氣溫一天比一天低，好像昨天大家還準備着歡度聖誕節，眨眼間就又臨近元旦節了。

寵物中心屬于服務行業，很多時候，周末和節假日時的工作比工作日還要忙碌。

周時誠攬下了寵物中心的值班任務，戚樂跟他商量了許久，才說服他跟她交換着值班。

師兄體諒她，可她卻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實在做不出讓他連續值班三天的事來。兩人共事多年，他平日裏對她頗多照顧，她心裏其實都是知道的。

最後兩人約定好，12月31日那天由戚樂來值班。

這幾天好多鏟屎的都把寵物寄養在寵物中心。這也難怪，不少鏟屎的都趁着元旦假期出門旅游或是帶着全家回老家，怕路上會不方便，就把家裏養的毛孩子寄養在寵物中心。

見差不多到了飯點，戚樂細心地準備好食物，逐一投喂每個毛孩子。

盛彥送來的橘貓是一群毛孩子裏面最調皮搗蛋的那一個，跟它相處的時間久了，有幾只貓咪也已經熟悉它的壞脾氣了，很少再不怕死地主動去招惹它。

也許是看到戚樂在，樂小樂倒沒平時那麽能鬧騰了，被戚樂抱在懷裏，安分的都不怎麽像它了。

臨近午夜時分，戚樂的手機就開始震動個不停，一條條消息進來，皆是發給她的元旦祝福。

戚樂單手點開，逐一掃過每條消息。

她的社交圈并不大，發消息過來的，除了她的母親、俞璐，就是寵物中心的同事們，還有就是當初讀大學時同一個宿舍的幾位舍友。至于同學，好幾年不怎麽聯系了，時間長了，也就忘了她這號人物了。

戚樂将懷裏的樂小樂放在桌上，兩手落在屏幕上開始打字。

牆上的挂鐘不停地變化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該回複的消息都回複了，人有點閑着無聊，戚樂打開抽屜，拿出一包芒果幹，拆開，将芒果幹塞入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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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酸甜甜的味道沿着味蕾占據她的所有感官。

她半眯着眼，心情也跟着愉悅起來。

戚樂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指尖，點開自己的微博，最新一條微博下是她的一個粉絲的留言。

【新年快樂。】

一條平平常常的評論，過節時最常見的祝福之詞。

她這個微博賬號已經用了幾年了，粉絲人數卻不多。這也不奇怪，她不是個擅長活躍氣氛的人，發在微博上的也都只是一些如何正确養寵物的注意事項，有幹貨，讀起來卻并不是特別有趣，更談不上博人眼球。

發消息過來的人幾年前就關注她了，對方大概也挺低調的，鮮少留言，不過她發的很多微博對方都點贊了，所以她對這位粉絲多少有點印象。

唇畔不受控制地揚起了弧度，她回複了來自對方的祝福消息。

【謝謝。】

【也祝你新的一年快樂。】

樂小樂有些不滿她被手機奪走了注意力，嘴也剛好饞了，貓爪一伸，在芒果幹的包裝紙上“啪”地一下用力一拍，把零食拖到了它的面前。

戚樂聽到它鬧出來的動靜，偏頭朝它看來，立時慌了，放下手機，從它的爪子裏救下那袋芒果幹。

樂小樂“喵”了一聲，望着戚樂的眼神委屈又幽怨。

戚樂摸了摸它的小腦袋，找了個罐頭出來，打開，将罐頭朝它面前推了推。

樂小樂被她哄得轉移了注意力，終于不再惦記她的芒果幹了。

盛彥手肘抵在降下的車窗上，透過街對面的玻璃門望着前臺接待桌的一人一貓。

戚樂撓了撓橘貓的下巴，眉眼彎彎。

她的心情顯然不錯。

盛彥也跟着唇角上揚。

樂樂，新的一年一定要快快樂樂！

***

臨近下班前，有人将一只受了重傷的貓咪送來了寵物中心。

周時誠對貓咪全身上下仔細進行了一番檢查，眉頭緊擰着。

送貓咪來的中年婦女憂心忡忡地看着他：“是不是情況很嚴重？”

周時誠擡手推了推眼鏡：“阿姨，它傷得很重，要馬上做手術，至于手術後複原情況如何，暫時還不好說，我只能說，我們會盡力。”

阿姨是寵物中心的老客戶了，自己家裏養了三只貓咪，每天還會固定地帶着食物和水去投喂她家附近的流浪貓，每次發現流浪貓有個小病小傷的，她還會抱着貓來寵物中心治療，一來二去的，她跟周時誠和戚樂也算是熟悉起來了。

她看着傷痕累累的流浪貓，嘆了口氣：“我發現小咪的時候，它已經奄奄一息了。小咪很乖的，總躲在車子底下不招惹任何人，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對它下的狠手！”

戚樂和周時誠對視了一眼。

阿姨并不是在胡亂猜測，貓咪身上的傷痕已證明了是人為造成的。

虐貓者會不會受到應有的懲罰暫且不說，眼下最要緊的，是先給貓咪做手術。

戚樂和周時誠沒再耽擱，迅速地做好術前準備，開始給受傷的流浪貓進行急救手術。

周時誠擡眸看向戚樂，悲觀地搖了搖頭：“它的這只左腳應該是保不住了。”

虐貓者下手太狠，若不是好心的阿姨及時發現貓咪受了傷并把它送來了寵物中心，只怕連性命也難保。

戚樂緊咬着下唇，仍專心地做着手術。

任何話在這一刻都顯得蒼白又無力，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落在貓咪身上的傷害減至最低。

***

盛彥和盛夏母女倆一道吃過晚飯後，破天荒地留在客廳裏沒出門。

盛夏拿着玩具逗小泡芙，偏頭打量他：“你今天不去跑步了麽？”

盛彥将筆記本電腦擺放在腿上，摁下電腦開啓鍵：“有事要忙。”

盛夏愣怔了一下。

她這個弟弟自律性強到可怕，每天晚上都會在小區附近跑幾圈，雷打不動，今天卻改了每日的跑步習慣，可見得真的是公事繁忙。

“最近公司裏的事很多麽？”

盛彥專注地看着屏幕，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盛夏又主動搭讪了好幾句，見他總不搭腔，也就不願再理他，一心陪着小泡芙玩耍。

姐弟倆各幹各的，一直到了晚上9點多。

小泡芙正處于貪睡的年齡，這會兒困意來襲，幾番睜開眼睛想要繼續擺弄她的玩具，但終究抵不過濃濃睡意，慢慢閉上了眼睛。

盛夏怕她受涼，抱着她站起身，送小泡芙回客房睡覺。

“阿彥，時間不早了，你還不去休息麽？”

盛彥點擊了兩下鼠标，目光掃向她，怕吵醒熟睡中的小泡芙，特意放低了音量：“我還有些工作沒忙完，你跟小泡芙先去睡吧。”

盛夏颔首：“行，那你自己也別忙到太晚，困了就去休息。”

公司裏的事是永遠忙不完的，年紀再輕、身體再健康，也經不住經常熬夜。他雖從來不怎麽服氣她這個姐姐，但她該勸的時候，還是得勸他幾句。

盛夏抱着孩子回房睡下了，盛彥繼續埋頭忙他的工作。

屋裏寂靜無聲，手指快速地在鍵盤上敲打着，聲音清晰可聞。

他将電腦擱在一旁，姿勢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擡起手，瞄了眼腕表，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已是晚上10點半了。

他起身去了陽臺，垂首望着樓下停放的小電驢。

那個停車位依然空着。

盛彥的眉頭一點點蹙起。

今晚他前後跑了5次陽臺，平日裏見慣的那輛小電驢就沒在它停放的位置上。

他轉身回到沙發前坐下。

他自己都唾棄自己真是沒出息。

視線落回電腦屏幕上，盯着屏幕良久，卻沒能把一行行字記到腦子裏。他揉了揉眉心，緩了緩，又試圖看了片刻，還是沒用。

他合上電腦，從煙盒裏抖出一支煙，指尖捏着煙，徑直去了陽臺。

明知自己多半還會失望，目光卻像是自己有意識一樣，仍是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樓下的停放點。

那輛熟悉的小電驢竟停在了它的位置上。

盛彥快步回到客廳裏，将已經被他揉捏到變了形的煙扔到了垃圾桶裏。

牆上的時鐘無聲無息地移動着，以為馬上就會聽到的腳步聲始終沒在樓道裏響起。

坐在沙發上等了許久，樓道裏依然安靜得過分。

眉頭緊鎖成一團，他愈發心神不寧。

這點距離，就算走樓梯，也該到了。

他換了鞋，走了出去。

在電梯前站定，摁下下行鍵。

電梯門開，剛要擡腳，盛彥倏然神色一凜，看着電梯門緩緩阖上。

他站在原地，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剛才那聲啜泣聲太微弱，他不是很确定自己是否聽錯了。

他靜等了片刻，忽而又聽到了微弱的啜泣聲。

隔着些距離，聽的并不真切，他循着聲音，走到安全通道門前。

他推開門，感應燈立時亮了起來，下一秒他就看見坐在樓梯臺階上的戚樂正狼狽地擡起右手抹着臉頰。

他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眼下是何心情。

懸着一晚上的心總算是輕松了幾分，可他又寧願躲在這裏偷偷哭泣的人不是她。

她這是又在哪裏受了委屈麽？

他走近幾步，蹲下與她平視。

她打了個哭嗝，止住了眼淚，兩道清淚卻還挂在臉頰上要掉不掉的。

兩人四目對視了片刻。

說來也是諷刺，他們最後一次面對面地說話，也是在這個地方。

那天他們鬧得不歡而散，他一時氣急，丢下她掉頭就走。自那日後，他後悔過、心痛過，卻不敢再貿然出現在她面前徒惹她傷心。

靜默良久，終是他先湊近了些。

盛彥從兜裏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朝戚樂面前遞了遞。

視線在被她抱在懷裏的貓咪身上停留了一瞬，他臨時改變主意，将手中的紙巾捏成一團，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貓咪的左腿上纏着紗布，看着就傷勢不輕，縱然他不問，也大致猜得出來她在為何事而傷心難過。

他擦得很仔細，動作輕柔，生怕弄疼了她的臉頰。她的眼淚反倒刷啦啦地往下淌，短短幾息，紙巾就被淚水完全浸濕。

他将紙巾揉成團塞進兜裏，另抽出一張紙巾繼續幫她擦眼淚。

她一個人躲在角落裏偷偷流淚，是生怕俞璐看到了會憂心麽？

他不在她身邊的這五年裏，她就是這麽過來的？

他伸手摟住她的腰把她圈在了懷裏，從喉嚨裏艱澀地擠出幾個字：“樂樂，不哭了。”

戚樂潸然淚下，眼淚流得更快更多了。

五年來，這是她哭得最痛快的一次。

盛彥收緊手臂，将她愈發摟緊了些。

樓道內的感應燈滅了，周遭一片昏暗，他感到她慢慢地、輕輕地伸出一只手，摟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