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九）
（九）
我和林晨最後繞遠路去了一家據說會便宜一些的德國超市采購，買完一堆日用品，花了将近300瑞郎，也就是差不多2100塊錢。
我在超市裏每拿起一樣商品，都會自動把标價乘以七，然後發出一句“這玩意拼夕夕上五十塊錢能買一打”的感嘆，再把它放進購物車，畢竟我別無選擇，別的店更貴。
來了蘇黎世，就是rich人，不管有沒有錢，都得被動承受這裏的物價。
新生群裏的學長學姐說德國的物價會很低很多，如果不是急着要用的東西，可以之後坐兩個小時火車去德國買。
在國內我想省錢，只需多看幾個網站比價，而在這想要省錢，居然要做兩個小時的火車出國？
不對，這裏根本省不了錢。
我想起在來這裏之前，我爸媽開心的模樣，因為瑞士沒有學費，他們覺得我可以免費享受歐洲的教育資源，至于生活費，再貴又能貴到哪裏去呢？
仿佛遭受了生活的欺騙。
希望以後他們給我打生活費的時候能理解我的處境，而不是懷疑我是不是染上了什麽不良嗜好。
我和林晨拎着兩大包東西回到家的時候，天依舊還非常亮，太陽沒有一點要西沉的趨勢，但一看時間，現在已經晚上六點了。
我們的晚飯還沒有着落。
如果是在國內，我肯定直接點外賣，但是這裏……按照這個物價水平以及這個口味，我肯定是不可能再去下館子的。
下午在買東西的時候我還特意觀察了一下附近的便利店，似乎并不存在什麽物美價廉看起來好吃的食物。
“晚上我們還是自己做吧，我看附近就有一家超市，可以去買點菜。”
林晨沒有異議，他臉上甚至是與我截然不同的輕松神色，他問我，“你廚藝怎麽樣？我之前去過你家的飯店，嘗過叔叔的手藝，非常不錯，讓我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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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覺得廚師的女兒就一定會做飯的話……那他大概要大失所望了。
“我廚藝不怎樣，雖然我爸是廚子，但是我一點沒遺傳到他的手藝，而且我天天吃他做的飯，口味還被養刁了。”
其實在暑假的時候，我爸确實想教我做飯來着，我也确實想學。
但是……因為種種原因，最後我在我爸的指導下，只學會了煮面炒飯，西紅柿炒蛋這種很簡單的家常菜。
還不怎麽好吃。
“但是肯定能把東西做熟的，”我心裏竟生出幾分“悲壯”之情，“‘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多做幾次，肯定能學會的！我肯定是不會餓死的！”
看到我這副樣子，林晨忍不住笑出聲，“我其實就是問問，別擔心，我做飯。”
“你會嗎？”我看林晨也明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子。
“會一點，”林晨用手撐着下巴，似乎是在評估自己的能力，但下一秒，他就換上了堅定的語氣，“我會做飯，相信我。”
我點頭如搗蒜。
“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們趕緊出門吧。”
“好的。”
在說出那句“相信我”之後，林晨整個人的氣場就變了，或者說是我的氣場變弱了，我成了他的拎包小弟，跟在他身後買菜。
“這裏的蔬菜水果種類好少，只能湊合着吃點了。”說着，林晨把袖子一撸，開始挑菜，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很快他就裝了半籃子的蔬菜，這個分量，我估摸着至少能吃三天。
之後，便是去采購肉類，和蔬菜相比，肉制品的種類豐富得多，我直接看花了眼，拎包小弟變成懵逼小弟。
“欸——等等，這三百塊錢的牛肉你就別買了吧。”我不配。
“這是40瑞郎一公斤，而且這塊牛肉也沒有一公斤。”
我湊近看了看，“哦……兩百塊，也沒好到哪裏去吧，我們做飯目的是為了省錢，如果頓頓都買這麽貴的肉，那還不如出去吃呢。”
“那好，我們下次如果打算吃牛排的話，就來買這種品質好一些的肉。”
後來林晨買了塊八瑞郎的牛肉，說是回去做個簡單的洋蔥炒牛肉。
我全程只知道點頭。
在回去的路上，他又帶着我十分神奇地找到了一家亞超，買回了一大堆調料。
“林晨，你太厲害了。”根本不需要大腦下達指令，我的嘴巴自動就抒發了贊嘆之情。
“我們才剛買完東西還沒開始做飯呢，我還怕我做的你不愛吃呢。”
“怎麽會！”我哪敢吶！蹭飯的怎麽可能去說做飯的不是！
因為林晨承擔了做飯的職責，我堅決表示，菜得我來洗，但他說要自己洗菜切菜控制大小，于是最後我什麽事也沒做，就站在一旁幹看着。
溫柔的橙光色燈光充滿了小小的廚房，林晨拿着刀很認真地把西紅柿切成小塊，他的手指修長，我只看過他用這雙手寫字翻書，還沒看過他在廚房裏施展技藝。
林晨的動作不像我爸那樣行雲流水，甚至有些笨拙，他做得很慢，但也做得很好。
刀刃與菜板相碰的聲音，鍋裏的湯咕嚕咕嚕冒泡的聲音，系着圍裙忙碌着的林晨，還有坐在一旁看着他做飯的我。
這場景好像似曾相識，好像電視劇裏的婚後劇情。
……
咳咳。
怎麽回事，我又在想些什麽。
林晨做這頓飯只花了半個小時，電飯煲工作完畢，一菜一湯也端上了桌。
看着這一切，我不禁鼓起了掌，我在異國他鄉的第一天的夜裏吃上了香噴噴的傳統飯菜！實在太讓人感動了！
“嘗嘗看？”
“嗯嗯！”我拿起筷子直接以防卷殘雲之勢掃了半碗，“好吃！好吃到我快要哭了！”
“你應該就是餓了，吃慢點，別噎着了。”
“我之前完全沒想到你還有這個技能呢！”
“我暑假認真學習了一段時間。”
“你在家裏不是還沒待夠一個月嗎？”
“我确實只學了不到一個月。”
“那也太厲害了！”為什麽在廚藝的學習速度上都能有這麽大的差距？老天你到底給林晨關上了哪一扇門呢？
似乎不是我的錯覺，看着我吃飯，林晨臉上浮現出了老母親般的慈祥笑容，“量是不是多了？我第一次做，沒什麽譜。”
“沒事，好吃，我能吃下！”
結果就是我放下碗就開始打嗝。
“那個，嗝，我們出去，嗝，散散步吧，我突然很想，嗝，看看蘇黎世的夜景，現在天黑了。”
“好。”說着，林晨又開始收拾碗筷。
“你別洗！嗝！我來洗碗！”
“沒事的，一共也只有幾個碗。”
“怎麽能都讓你做！嗝！”
“那我們一起洗吧。”
我打着嗝走到水池邊，林晨把碗上的油污擦去，我把碗筷沖洗趕緊。
不對勁，這場景更像婚後了。
……
到底要怎樣才能停止這種想法。
吃完飯洗完碗之後，是今天最悠閑的一段時光。
我們出了門一路向前，走到了利馬特河邊，地圖上說，順着我們現在的路一直走下去，就可以到蘇黎世湖。
“蘇黎世湖……”我像念咒語一樣，重複了好幾遍。
林晨有些疑惑，我告訴他，在之前看過的小說裏，有很多故事都發生這個湖邊。
“感覺像是一個聖地，我總覺得會發生一些很神奇的事。”
“現在太黑了，明天白天的時候可以去看看。”
“嗯，以後有大把的機會去看，有大把的機會去打卡那些取景地，還有大把的機會，創作只屬于我自己的故事……”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到後來只有自己聽得見。
在一刻，我的心裏被希望充滿，原本的疲憊也一掃而空。
我面前是倒映在水面上的星星點點的燈光，它們和真正的星光交織在一起，離我是那樣的近。
這番景色，是配得上這裏昂貴的價格的。
迎面而來的晚風也是溫柔而悠揚的，我用力嗅了嗅，沒聞出紙醉金迷的味道，我只覺得自己被成功治愈了。
“來到蘇黎世的第一天，很貴，但是也很好！”
看上去像打腫臉充胖子，但現在的我真的是這麽想的。
我們在外面繞了一個小圈，散步消食了半個小時就回去了。
緊接着，我們就面臨了棘手的洗澡問題，因為浴室也只有一個。
不過，在沒有晚風的吹拂之後，困意之神立馬向我襲來，也顧不上考慮誰先洗誰後洗，洗完澡之後睡衣外面是不是要再套一件外套之類的問題。
我立馬沖進浴室花五分鐘洗了個澡，之後立馬沖回卧室。
只是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我腦海裏又突然蹦出來一個問題：
我要鎖門嗎？
應該是要鎖的。
可是他們都說蘇黎世治安很好，大家都富裕，小偷就算偷也偷不到我這個窮學生頭上。
與其說我鎖門是為了防小偷，不如說我鎖門是為了防這裏除我之外的人。
所以我是為了防林晨嗎？
可是他為什麽要大半夜跑到我的房間裏來？
他完全可以正大光明敲門再進來，而且他應該也不是我這個前跆拳道特長生的對手。
不對不對，我到底在想些什麽，到底為什麽要糾結這些有的沒的，這是今天第幾次了……
把奇怪的想法全部清除出去，按照自己平常的習慣來就好了。
我把鎖扭上，爬上床鑽進被子裏睡覺。
然後，雖然今天是來到這個全新的環境的一天，但我一點失眠認床的跡象也沒有，幾乎是瞬間，就沉入了這個晚風悠揚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