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請簽個字,”日本警察用英文說道:“然後就可以離開了。”
朱依可簽字,拿回自己的包,恍若隔世。
真如譚靖所言,等幾天就能出去了。
她現在真想見到譚靖,這幾天就是靠着譚靖那些話度過的。
但出去外面,看到的卻是一個光禿禿的腦門。
富田帶着佛祖般慈祥笑容:“朱小姐,這幾天你受苦了,我送你回去吧,反正也是順路。”
這丫頭能在危急時刻喊出自己名字,富田覺得也許朱依可沒那麽笨。
朱依可坐上車:“富田先生,這次真的要謝謝你,要是沒有您幫助,我恐怕出不來,都不知道該怎麽報恩才好,您放心,回到中國,我會多幫襯裕子。”
富田坦率地說道:“我是有心無力,我的律師一直在和警方交涉,也只能給你提供好點待遇,主要還是那位Mr王撤了訴,你便無罪釋放了。”
“那個...”朱依可吞吞吐吐:“譚靖呢?”
富田不忍心告訴她譚靖并沒有收下她的臨別禮物,甚至在得知她的困境時不為所動。
朱依可沒有告訴富田譚靖來看過她的事。
兩人各懷心事。
“富田先生,譚靖收下我送的那本書時,是什麽反應?”
人家根本就沒收,富田在心裏嘆氣。
“他挺高興。”富田索性撒了謊。
這話讓朱依可心裏甜滋滋,剛好瞥見了和譚靖巧遇的那個書店,她便下了車,讓富田先回去了。
橘貓依舊趴在那打盹,只是身旁多了只短腿貓,一直在橘貓身上蹭蹭。
這年頭,連貓都撒狗糧。
朱依可蹲在書店門前撸貓,神思飄遠。
譚靖收下書很高興。
這個冷面帥哥在異國他鄉打打殺殺混江湖,突然發現有個漂亮的女孩竟然把他放在心上,還送了書,這心裏對她該有多癡迷啊。
癡迷到甚至偷瞞富田來警廳看她,還給她送吃的。
朱依可捧住臉,要是被警察發現他的身份那就糟了,看來他對自己真是癡迷到深愛的地步。
自己真是罪無可赦。
明明要和人家劃清界限,竟然還送禮物給人家,譚靖怕是一輩子都忘不了她了。
可能臨死之前還會抱着書叫喚她的名。
小可,小可...
想象得太投入,回過神發現不少人站在她面前盯着她。
“你看這個人,她在癡笑。”
“怕不是個傻子。”
群衆中驚現同胞聲。
朱依可紅着臉躲進書店,因為低着頭,迎面撞到了人,一股沖擊力讓她向後倒去。
“唔...”
錯愕之間,有人接住了她,背部所及是結實的胸膛。
她聞到熟悉清淡的煙草香,在擡起頭時,布滿星光的大眼裏映照出一張俊顏,對上譚靖深沉而溫柔的視線。
朱依可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在想什麽?”
“恩?”朱依可呆望着他。
“在想什麽,讓你又癡笑,又不專心走路。”
朱依可面目緋紅,當然不能告訴他,她在幻想他臨死之前對她的深情呼喚。
那樣深情不舍,只是想想就令她動容。
清了清嗓子,朱依可離開他的懷抱,轉身對着他時,擺出一副平靜臉。
既然決定兩清,就不要再給人家任何幻想和留戀。
送出那本書已經令她後悔不跌。
現在她滿心都是愧疚,特別想要補償。
譚靖一直別有深意地看着她,似乎将她所有的心思都盡收眼底:“我帶你去個地方。”
“不太好,我馬上就要回國,可能從此再不能見,還是我請你吃飯。”
她說得這樣清楚,應該能讓他明白,不要再對她如此迷戀,他們不可能。
接下來就看譚靖的造化,不知道他能不能放下。
譚靖發出類似“哼”的輕笑聲,将她的小手握于掌心,往書店外走去。
朱依可想着,最後由他任性一次。
看到一輛黑色的車,朱依可嘆氣,這個譚靖又裝逼,怕是從富田先生那裏偷偷開出來的。
“記得還回去。”朱依可坐上車,擺出說教臉。
譚靖微怔,似乎明白朱依可在說什麽,不由得又笑了下。
“聽見了嗎,記得還回去。”
譚靖啓動車,淡道:“恩。”
朱依可滿意地摸摸他的頭。
譚靖這輩子似乎第一次被人摸頭,看向她的眸光忽然就帶了點獸性。
這目光有點像上次別墅差點被吃掉的時候,那時他穿着浴衣,身材若隐若現,随性中帶着一絲強勢。
朱依可模樣有些呆,完全沒有防備。
譚靖眉頭微蹙,将視線收回。
除了額角微微滲出的細汗,任誰也看不出他平靜外表下的壓制,更別提呆頭呆腦的朱依可。
朱依可将小手貼到他臉上:“怎麽這樣燙?”
冰涼柔嫩小手往下滑:“哪裏都很燙,生病了嗎?”
譚靖握着方向盤的手用力收緊:“別鬧。”
鬧?
朱依可想了想,突然就明白了,正襟危坐以免引火。
車停在一個觀景點,穿着浴衣的男男女女站在一塊,五顏六色的煙花在夜空綻放,而周圍的涼亭和樹上都挂着燈籠,紅彤彤一片。
販賣各種小吃和物件的攤位整齊陳列,十分熱鬧。
“好美。”朱依可從車上下來,站于人群中看煙火。
譚靖站在她身旁,他們俊男靓女十分顯眼,個子又高。
朱依可剛放出來,對各種美食都不肯放過:“我想吃大阪燒。”
“關東煮也好吃。”
“章魚丸子也要一份。”
......
譚靖跟在她身後,偶爾替她拿點東西。
“小姐,要算命嗎?”攤位中驚現中國算命先生,朱依可感到驚奇。
曾經她也迷信,經常找人算命,中國的算卦西方的占星她都迷過,現在已經完全不信了。
“不用了,謝謝。”
朱依可要走,那算命先生又道:“小姐,你旁邊那位先生是你什麽人?”
朱依可心裏一咯噔。
她一直就不放心譚靖,這個神棍突然說到他,朱依可下意識停下腳步。
“小姐,看在咱們是同胞的份上,我替你二人都算一卦,只收一人錢。”神棍捋了捋小胡子說道。
譚靖駐足。
恰好對上譚靖的視線,神棍立刻感到一股壓迫感,認為此人非比尋常。
神棍笑道:“這位先生,您面相俊朗高貴,怕不是普通人家的水養出來的,如果貧道猜得無措,您家世不菲,實力非凡。”
噗嗤!
朱依可掩住嘴:“對不起我笑了,道友,您這第一卦就算錯了。”
神棍皺眉:“小姐,貧道這第一卦千真萬确,他确實非常人。”
“職業确實非比尋常。”朱依可笑道:“如果從經歷看,他确實非常人。不過,什麽家世不菲,實力非凡,您确實算錯了。”
神棍有些氣,他站起身走到譚靖面前,對他上下打量。
譚靖一直不動聲色,神情寡淡:“您看出什麽了?”
平淡低沉的一句話,神棍竟然倍感壓力,他更加确定此人不簡單,那這丫頭怎麽會說他錯了?
神棍轉了轉眼珠,湊到朱依可身前問道:“小姐,你們認識多久?”
朱依可掰起手指,“半個多月吧。”
“哈哈,難怪!”神棍看了譚靖一眼,小聲對她耳語:“這位先生深藏不漏,對你多有隐瞞,你對他最好多一些防備,此防備非彼防備,他渾身正氣,不會對你做壞事,但能誅心。”
朱依可呆呆看着他。
神棍見她這副傻樣,不由嘆了口氣,這姑娘注定會受傷:“今天我不收你錢,你只記住我的話便是,你走吧。”
恰好一個賣古風扇子的攤位吸引了朱依可,她往那邊去了。
譚靖剛想跟過去,神棍叫住了他。
“您到底意欲何為呀?”神棍捋了捋胡子,問道。
譚靖淡笑:“聽不大明白。”
“您這面相,注定要害女人,長痛不如短痛,厲害點的女性和您早斷便能少受痛苦,那些傻的,癡的,為您要生要死的都有。”
“你覺得她屬于哪種?”譚靖依舊沉靜。
神棍頓時覺得他是個心狠的人,閉上眼睛:“您為人沉穩,善于取舍,是個強人,也相當自信,不過,她雖癡傻,自有福氣。”
譚靖放了幾張一萬日元的紙幣于桌上。
“希望您早點和那位小姑娘斷了關系。”神棍嘆息。
譚靖淡道:“你怕是誤會了我們的關系。”
“這錢我不收,那小姑娘本就不信我,是為了你才駐足,如果适才,我用你的安全诓騙她,她怕是要上當,才認識短短時間,便對你付出真心,這姑娘夠傻,我不願收這個錢。”神棍坐回自己的攤位,閉眼小憩:“先生,您很清醒,但那小姑娘雖癡,卻也是明白人。”
聽到腳步聲離開,神棍微微睜開眼盯着譚靖的背影,笑了起來,“沒想到啊,沒想到。”
聲音越笑越大。
大家都駐足看着神棍,以為他是神經病。
譚靖對身後的笑聲置若罔聞。
“他在笑什麽?”朱依可覺得莫名其妙,神棍怎麽突然就抽風了。
譚靖淡笑:“沒什麽。”
将手放到她頭上揉了下:“我們走吧。”
譚靖将她送回溫泉旅館。
“過幾天,我就要回國了。”朱依可說。
“喜歡今天的約會嗎?”譚靖看向她。
朱依可笑道:“雖然有緣無分,但今天我很開心。”
“我們不算朋友?”譚靖問。
的确,做不成情侶可以做朋友,但她不願意和一個在異國他鄉做混混的人成為朋友,太操心,早點兩清對各自都好。
“譚靖,照顧好自己。”朱依可推開車門,頭也不回往裏走。
還挺果決,譚靖淡笑,叫住她。
朱依可聞言頓住腳步。
“忘了告訴你,你的臨別禮物我沒有收下。”
朱依可怔住。
“就是那本書,”譚靖淡笑:“在富田那裏,你有空可以拿回去,對我沒有什麽意義。”
朱依可呆呆看着遠去的車影,臉頰漸漸變紅。
腦中幻想的譚靖對她深情的各種畫面碎成了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