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節目錄

末世第二十年

阮芽曾告訴自己,如果賀缺未能在傍晚之前回來的話,她就去城邦找他。她從後山的資源庫與實驗室裏攜帶了一些東西之後,便踏上了前往城邦的路。

城邦的入口有人把守着,阮芽并不想驚動他們,但她在廢土多年,對于這座最近的城邦結構也有所了解。她知道還有另外一個鮮為人知的入口。

進到城邦之後,阮芽才發現事情遠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簡單,因為城邦晚上的街道本該寂靜無聲,但現在卻時不時的就有巡邏的人,令她寸步難行。

阮芽沒有辦法,只能貼着黑暗行走,先不被他們發現,然後再找機會去找李曼。賀缺也是初來乍到,在這裏他應該只認識李曼,所以阮芽認為李曼會知道賀缺下落。

只是阮芽未曾想到,她會越走越偏,甚至差點迷失了方向,但好在不遠處似有一星燈火,她下意識朝着有光的地方走。

然後她便發現了賀缺的身影。

明明那樣昏暗的光線,但阮芽一眼便分辨出了那個好大的輪廓就是她要找的人。她想,或許是因為他們相處了近兩個月的時間。

阮芽認為此行出奇的順利,她立刻朝着賀缺走了過去,并且輕聲溫柔的喊他的名字:“賀缺!”

當看見那個瘦弱的身影站在他面前時,賀缺才發現不是他幻聽了,而是阮芽真的無處不在——她怎麽會在這裏?!

周圍黑,阮芽走得又有點兒着急,賀缺不由得大步上前,說:“你走慢點。”

阮芽看他朝着她走了過來,她便不動了,下一刻,賀缺在她身邊站定。

李曼無語的撇了撇嘴,想着至于麽?走那麽快也不怕一腳踩屍體上摔一跤,而且阮芽又不會飛了。

賀缺知道現在外面全部都是段野鳴的人,他不知道阮芽是怎麽能混進來的,他不由得擔心道:“有沒有受傷?你是怎麽進來的,”

阮芽迷茫的搖了搖頭,然後理所當然的說:“當然是走進來的呀。”

“為什麽不好好待在廢土?”賀缺在黑暗中準确的抓住阮芽的袖子,想要帶着她走:“我先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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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芽本想原地站着不動,但賀缺力氣太大,她跟着走了兩步,忽然甩開他的手。

賀缺一怔,看向她。

阮芽聲音溫柔、卻又堅定不容置疑:“我去到哪裏是我的自由,你沒有資格決定我的去留。”

“但你本不該來這裏。阮芽,你為什麽來?”

阮芽當即說道:“齊繁說你會有危險,我來找你,我想幫你。我也想過,如果你不需要我的幫助,那我就好好的和你道別,祝福你前路順遂。”

“齊繁來找過你?”

阮芽颔首。

賀缺想,照這樣說來,大概齊繁也摸清楚了那個山谷的地勢,這意味着阮芽的家也不再安全。但他并不在那裏,齊繁也不至于會去打攪阮芽。他依舊慶幸,自己離開了阮芽。

現在他要做的,依舊是讓阮芽回家。從他被阮芽撿到開始,他已經給阮芽帶來太多麻煩了,賀缺不想再繼續連累她。

誰曾想,阮芽的下一句話便是:“賀缺,你知道嗎?齊繁曾邀請我一起來城邦,但我拒絕了他。”

賀缺拽着阮芽袖子的手微僵,他問:“他為什麽邀請你?”

“或許是因為我小時候曾救過他。”阮芽擡首,望進賀缺暗紅色的眼眸中,她非常認真的告訴賀缺:“如果你不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就去找齊繁了。”

阮芽是真的這樣打算的,如果賀缺不願意她幫助他,那她就去找齊繁,看能不能在賀缺危難的時候,拉他一把。

阮芽因為不想讓賀缺知道,她曾從他人口中了解過他,她更想讓他親口和她說他想說的。所以,阮芽的一句話,說得模棱兩可,成功的讓賀缺誤會。

齊繁是個徹頭徹尾的僞君子,賀缺一點都不想阮芽和齊繁打交道。他重新拽住了阮芽的袖口,說:“別去找他。”

“好。”

一片黑暗中,賀缺輕聲嘟嚷的聲音顯得無比清晰,他說:“現在的小姑娘,怎麽什麽人都救……”

賀缺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是金口,比如他這句話一說出來,遠處就忽然間有了輕微的動靜,因為聲音太小,一時竟分不清是受傷的人在求救,還是沒有死去的喪屍在嘶吼。

一陣冷風吹來,被晾了半天的李曼打了個寒顫,她靠近了阮芽,說:“我們先離開,這兒太滲人了。”

賀缺巴不得阮芽趕緊走。

阮芽站着沒有動:“我聽到了,求救的聲音……”

阮芽慢慢的,循着黑暗,朝着聲音的來源處走去。賀缺多想讓阮芽回來,不要多管閑事,但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他沒有那個立場,因為他自己就是因為阮芽的好心活過來的。

所以賀缺沒有說話,反而還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個手電筒打開,給阮芽照明。周圍亮堂了不少,阮芽下腳也沒之前那麽小心了。

阮芽和賀缺一路往巷子的深處走去,快要走到的時候,賀缺忽然攔住了阮芽。他說:“你不要過去,我去幫你把人帶過來。”

阮芽微微歪頭,眼中是顯而易見的疑惑。

“那裏太亂了,不适合小姑娘看。”

阮芽說:“我不怕。”

她的手按在賀缺橫在她身前的那只手上,然後無畏的向前走去。

阮芽在廢土流浪多年,她所見到過的,遠比賀缺想象得多。但此刻她看着眼前宛若地獄一般的景色,依舊忍不住後退一步。

在這裏,就在這狹小的巷尾,堆滿了發爛發臭的屍體,有人類的,有喪屍的,斷肢,器官,掉了滿地。數不清的蒼蠅圍在屍體上“嗡嗡”的叫着,享用着每日都有的大餐。

有新鮮的鮮血蜿蜒而下,打濕了阮芽幹淨的帆布鞋。

阮芽禁不住紅了眼眶。

賀缺寬大的手掌隔了半指的距離,覆在阮芽的眼前。他問:“不是不害怕嗎?”

“我不害怕,我只是難受。”

曾經的廢土上保留着人類與喪屍戰鬥後留下來的無數屍體,遠比這裏要多得多,阮芽也見過不止一次。只是這并不代表她習慣了,她依舊會非常難受。

阮芽深呼吸一口氣,循着微弱的聲音去察看足下的屍體,她很快就找到了一只正嘶啞着聲音吼叫的喪屍。

賀缺緊跟着她,唯恐阮芽會被這喪屍攻擊。阮芽感受到了賀缺的緊張,她偏過頭,輕聲說:“沒關系的,賀缺,你去旁邊一點。”

賀缺僵硬着身體退到一邊,虎視眈眈的盯着那只喪屍,而在阮芽的安撫下,那只喪屍竟奇跡般地溫順了下來。

阮芽是連喪屍都不忍傷害的小姑娘。

賀缺掩下心中的震驚,正欲說話,忽的發現旁邊又有輕微的動靜,他看過去,便見滿臉是血的許翼正在掙紮着。

賀缺目光微微向下,那日他打了許翼一槍,在肩胛骨處,但現在傷口已經愈合,不見血跡。但除了肩胛骨,許翼身上的傷口根本數不清,盡數被鮮血浸染,他俨然成為了半個血人。

許翼喘着粗氣,自知掙紮無果的他瞪大了眼睛。冷白的手電筒光束餘光打在許翼的臉上,他看着賀缺,臉上似笑似哭,眼睛裏全是複雜的情緒。

賀缺俯視着許翼,目光平靜,沒有快意,也沒有憐憫。他說:“我會通知齊繁來給你收屍。”

“簡越溪……救……求你……”許翼說着,嘔出了一大口的鮮血,奄奄一息。

賀缺沒說話,冷眼看着他至死都不甘心的瞪大了眼睛。他和許翼等人本無仇無怨,皆因齊繁勢如水火,而今許翼今至死都未能再見到他的隊友一眼,還要反過來求他。

賀缺很壞很惡劣的想,許翼心中怕是要嘔死,實在是太可笑了。

但賀缺沒有笑。

他蹲下身,将許翼圓睜的雙目合上。

阮芽此時已經吃力的扶起了那只可憐的喪屍,他傷得比許翼還要重,卻依靠喪屍天生的強健體魄未曾咽氣。

阮芽目睹了方才賀缺和許翼的一切,她輕聲問:“你們認識嗎?”

“不熟。”

“別傷心。”阮芽不能從賀缺始終平靜從容的面容上看出什麽來,她安慰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賀缺是真的不傷心,但也沒必要和阮芽說個明白。他瞥了眼阮芽瘦弱小肩膀上靠着的喪屍,伸出了手:“我來扶。”

阮芽沒有猶豫,往旁邊靠了靠,讓賀缺來扶。這只氣若游絲的喪屍用它混濁的眼眸看了一眼賀缺,沒有絲毫反應。

李曼已經等候多時,如果不是對象是阮芽她早就走了,她對着他們說道:“快走吧,已經很晚了。”

阮芽拿着手電筒,和賀缺一起往出口走,在經過賭場後門的時候,她似是心有所感,忽的望向那緊閉的後門。

她漆黑清澈的眼睛裏,似乎燃着一把明亮的、獨屬于光明的火焰。有那麽一瞬,賀缺忽的覺得,這條漆黑狹小的小巷,都被點亮了。

阮芽很快收回目光,朝着李曼走去。

李曼見他們兩竟然救了一只喪屍,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她走到阮芽的另一邊,不确定的問:“芽芽,你真的要救喪屍嗎?”

“只要是生命,便沒有區別。”

賀缺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他說:“阮芽,我幫你把他送到李曼的小診所……對了,你對面就是齊繁他們,當心點。”

“那你呢?”

“放心,我有住的地方。”賀缺說。

阮芽認真的說:“如果你要離開,一定要跟我道別。可以嗎?”

“放心。”

李曼雖然有些害怕喪屍,但因為和阮芽關系很好,她最後也沒有再說話,收留了阮芽和這只喪屍。

待到将阮芽送回診所之後,賀缺和她道別,離開了那幢居民樓。

晚上可不是休息的時候,謝彥不可用了,他得另謀出路,至少,不能讓留在他身邊的阮芽受到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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