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了無痕跡
了無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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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說着人就跨進了屋裏。
段楠星還沒來得及起身迎接，看見個黑瘦的人進來，模樣正是年輕版的外公。
“舅舅。”段楠星連忙叫了人。
“哎！”舅舅的嗓門奇大，應了一聲。“怎麽樣，還習慣麽？比你城市差遠了。”
段楠星還沒來得及點頭，舅舅又說：“欣欣，淼淼來認你星星姐。”
緊接着門口進來倆小孩，一男一女，灰頭土臉的。齊聲叫：“姐。”
段楠星笑着應了。她倒是見過叫欣欣的女孩，是姐姐，也有十五六歲了。
男孩看上去也就六七歲模樣。黑黑瘦瘦的，見着陌生人還有些拘謹。
姐姐欣欣說：“姐，我記得你。”
段楠星笑着喝了口杯子裏的水，溫度适宜，接着才說：“欣欣，你長大了，那時候還好小，四五歲，怎麽還會記得我？”
“你很好看，和我們這裏的人不一樣，一眼就能認得出，看見你我真高興。”
欣欣全名劉佳欣，是個眼裏有光的姑娘。大大咧咧，直言快語。
可能這話是沒錯，但當着這麽多人段楠星倒是怪不好意思，張口結舌找不到詞語，最後看向謝天。
謝天坐再角落裏，眼神端的就同她交織。在他心裏卻是十分贊同欣欣小侄女的話，雖然小孩子口無遮攔，但沒有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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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一閃而逝的眼神中感受到不安，瞬間又令他于心不忍，對着劉佳欣說：“欣欣說的沒錯，但要注意場合。”
段楠星當然覺得這句廢話是在瞬間又瞪了過去：“別瞎說。”
“欣欣總念叨你，這娃對你印象深刻。老念叨：我星星姐是最美……”舅舅也跟着拱火。
段楠星無處遁形，真不知如何接話，尴尬一笑。
自己的容貌只不過就如她的普通話，城市裏而言真是普通至極。
好在舅舅又及時接話：“謝天，你去接了星星啊，真是麻煩你了，原本我下午閑了去接……”舅舅說着往外走，又朝屋裏的段楠星道：“你先坐會兒，我去洗一下，忙了一上午，渾身土。”
“哥，你客氣了，我也是她叔，應該的……”謝天也用方言應着跟着走出了屋子。
二人說笑着沒了聲音。
“姐，我終于又見到你了，特開心。”欣欣蹲下趴在了段楠星對面桌子角。
段楠星倒是開心不起來，畢竟這裏生活快成了她的噩夢。但表現得很得體，“我也開心。”
“謝天叔接你了？他總來，我們也喜歡他來，能帶好吃的。”
段楠星順勢端起了水杯，喝了一大口：“他……”長得不像“叔叔”這個輩分。段楠星原本是想說。最後又喝水壓了下去。
雖然沒話找話，最終也沒說出口。
“他還有個弟弟，我們也叫叔，挺別扭的。不過你和謝天叔倒是很像……”
段楠星驚詫：“什麽？”
“就是那種感覺像，就是像是一個世界裏的人，你們都長得好看。”
謝天這是走了，被他聽到這句話不知道會不會也有些不自在？段楠星覺得好笑，也不想反駁了。
只報以微笑，又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沒想好說什麽：“你……”原本是想問問在哪讀書什麽的，卻被打斷了。
其實這些人都說方言同她交流，段楠星說通話就很別扭，劉佳欣誤以為對方可能是語言不通，便連忙接話：“我們都不怎麽會說普通話……”
“你坐過來，蹲着難受。”段楠星好不容易接上了話題。
“我刨土埋紅薯，身上髒，不坐。”
孩子們這些單純樸實偶爾會令人感到一陣酸楚。這也是段楠星能堅持在這裏生活的根本。
所有人都對她好，對她赤城。
當然這些也可能是父親的背景所帶來的便利。但也無所謂，結果支撐她走完當下這一步就夠了。
“欣欣，帶着淼淼去洗手。”舅舅在老遠的地方喊得震天。
劉佳欣趕緊起身：“姐我先過去。”笑着走了，領着一直在門口站着的劉佳淼。
最後剩段楠星一個人留在房間裏，看着灰白的牆皮，喝完一杯水。
不一會兒就有人來叫她：“走，我們去吃午飯。”
是謝天。
段楠星扭頭看向他。有種感覺，仿佛這個聲音已印在了自己某一根記憶的神經上，有經久不散之趨勢。令她有了“對方還尚未發聲，能辨別到本人，就是謝天”的能力。
那聲線很溫暖，像帶着溫度的懷抱，向着自己奔襲而來，就撲進去，被安撫……
段楠星起身走過去：“走吧，吃什麽呀？”
“有你愛吃的肉，不知道你愛不愛吃……”
這是什麽話？
但段楠星已經在習慣這個人的說話風格。
“是不是肉太肥？”
“喲，真厲害。”謝天雙手抱臂看着人，“那你愛不愛吃？”
段楠星只好撇嘴。她一直不理解這裏的肉怎麽都是肥膩不堪的，據說家養的肉質确實如此，可肥肉确實從來都吃不下。
可是她還不能挑剔。因為，有可能這些都是特意為她的到來才準備的。
“我吃！不怕！”
段楠星雖然是在逞強，但也有真心。至少大家愛護她，不能太自我。生活在別人一直生活的地方，都生而為人，沒有誰天生高貴。
時常也得放下自己“城市人”的身段。
謝天能感覺到那股倔強，他想自己了解一點城市女孩子的脾性，吃得都精致，工作過的他也接觸到過很多女孩子，根本不吃肥肉。
突然就很心疼這個小姑娘，不自覺伸手，捏了捏段楠星的臉頰。
“湊合吃吧，下次你請我吃羊肉泡！”
臉頰傳來的溫度有些燙，段楠星悠然紅了臉，直燒到了耳根。卻莫名沒有反抗，對着謝天咧嘴一笑，低頭才說：“那你周一來找我，我請你。”
這是上次吃人家的，後來答應過的事。不賴賬！
謝天還自責自己沒忍住手欠，捏了人家臉，真是不該！垂下手臂，手指略微摩挲着剛才的觸感，雖然後悔，但他絕對是情不自禁。總覺得那張白皙的小臉蛋是在引誘他這樣做。
“你外公專門讓我一早去集市打得肉，我挑了瘦的，你能吃就多吃點。”謝天說罷就超前走，“走，咱們過去。”
段楠星餘光看人腳步挪開了，才擡起頭颠兒颠兒跟着。面頰餘溫未散。
鄉下誰家都是院子大，吃飯都得多走兩步。舅舅大老遠喊着：“星星快來，今天改善夥食。”
段楠星趕過去，飯桌就擺在廚房門口的空地上。一桌子菜，肉放在最中間。看上去确實不算特別肥膩。
“你外公早就盼着你來，好吃的準備了一些，要多吃。”舅媽從廚房端出來面食碗說道。
“你外公煙瘾大，怕熏着你，”舅舅拉着段楠星坐在了小凳子上，“欣欣去叫他老人家了，你先坐。”說罷又對着謝天：“來你也先坐下，今天辛苦你。”
謝天沒客氣：“哥，你下次少指望我。要不是咱小星的面子，你就挨老爺子罵吧。”
再看外院裏“老爺子”就背着手走了過來。
老人家孤傲又倔強的個性如此顯而易見。段楠星有些理解母親一直以來的倔強是如何傳承到這位老人家。
她總是倔強至極，和父親征戰到底，從不認輸。哪怕她其實也沒有證據證明父親在外面有人。可就是打着這面旗子，不停與之争吵。
從什麽時候起，段楠星就開始下定決心：不活成母親的樣子！一定要過自己的喜歡的生活。讓身邊的人都能自由呼吸。
其實沒有男人的忠誠也沒關系吧，有自由就夠了，吵架太耗費精力。
但可能母親也沒有錯，可是她就是不停吵鬧，令所有不得安寧。
“外公，快過來，我們吃飯。”段楠星本着關愛的心思叫了老人一嗓子。
老人家果然一臉慈祥地笑。他的慈祥帶着一點攻擊性似的，總不能讓人舒展。
欣欣和淼淼還跟在他身後。段楠星也沖他們招手。
很快一家人圍坐在了餐桌上。
餐桌是低矮的那種，即便坐在小凳子上都要彎起身來就餐。
“星星晚上也不走了吧，明天吃過午飯還讓你謝天叔送你。”舅舅說着。總覺得有種“這個便宜勞動力不用白不用”的算計。
“不走！待着！走啥走！”老爺子突然又發話了。這是在向段楠星說話。
段楠星原本也是打算好不走，沒反駁努力點頭。
“謝天也待着，南房子你嫂子收拾幹淨了，你住下，明天送我們星星回去。”舅舅極力挽留。
謝天看向段楠星，沒說話。
段楠星雖然感覺這個提議十分合理，但也不能應承，和謝天對視了一眼，對舅舅說：“不用了舅舅，我認得路了，可以自己回去。”
但其實才怪，這麽遠的路，走起來也痛苦。心裏強行贊同這提議。
好在老人家也不信。
“讓你舅明天送你！”老爺子說罷還瞪了舅舅一眼。
“爸，明天要給果樹掐花，謝天閑着，又有自行車好送，順路。”舅舅還在狡辯。
“姑父，沒事的，我送。”謝天夾了肉放進段楠星碗裏。
段楠星一看那肉肥搭瘦的還挺好看，就沖謝天露出一個強行擠出來的笑容，表示感謝。
這是她一貫撒嬌手段。
謝天扒了一口面條，示意段楠星趕緊吃。
段楠星一口吞下了肉。
其實感覺還好，她也能再吃兩塊的。
舅舅大概是感覺自己被搶了主角角色，也趕緊夾了兩塊肉到段楠星碗裏：“多吃，這個不搶着吃，容易吃不到。”
所言不虛，肉碟子一早就沒了。
段楠星也就吃了這麽三塊，真是極限。最後直擺手：“不想吃了，太肥。”
“你要多吃，難怪瘦！”老爺子大概看不慣城市姑娘的“細狗”作風。
“細狗”是奶奶一早貼給她的标簽。意思是城市裏愛講究的、到鄉下不審時度勢的人。
下午謝天離開了，說是明早再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