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處相思

一處相思

老屋院子裏的杏花敗了,枝頭結着沉甸甸的杏子,綠油油的透着酸勁兒。

樹下擱着一張小方桌,趴着段楠星。

放桌上除了課本、書卷,還有個小随身聽,耳機戴在耳朵上,裏面唱着:“因為夢見你離開,

我從哭泣中醒來,

看夜風吹過窗臺,

……”

結果聽着聽着,這個人的眼淚花“吧嗒、吧嗒”就往書頁裏掉。

真是太愛哭了!總覺得歌唱得傷感,那每個夜晚自己趴在空曠的大屋子裏面對着窗外的思緒被寫進了歌中似的。

段楠星邊抹着臉,又感覺心酸難抑,淚成了斷了線的珠子。到最後實在聽不下去了,把耳機摘下來。

屋裏的座機電話響過再響,她才聽見。起身去接了。

“喂,你好!”

“你……怎麽才接電話?”是謝天。

“我……”段楠星才想起自己剛才在走神,這是又被抓包了?“聽磁帶了。”她沒有說是在聽歌,估計要被暗暗責備。

“你……在哭?”謝天聽這人的說話語調,明顯剛哭過,悶悶的。

“我,沒……”段楠星真覺得自己偷偷流個眼淚怎麽還能被抓包?太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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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心情不好?一個人學習太悶了吧?要不放個假,明天周末,我們放假一起玩一天。”謝天語調溫柔,很寵溺地說。

段楠星弱弱問:“可以嗎?我其實也沒有認真讀書……”

謝天笑了,這個人有時候誠實的有點幼稚。“你知道就好,我問了我以前同學,他說這高考也沒幾天了,不需要學新東西,書上和卷子保持鞏固記憶就可以,能記住多少算多少。明天就放假吧。”

段楠星是開心的,連忙答應:“嗯!”

“那你告訴我是不是在哭?”

這是躲不過了?于是支吾:“唔……就是聽着歌,太悲傷了,忍不住……那個就聽了一會兒,正準備不聽了做題……”

“是什麽歌曲?”謝天打斷她問。

“叫‘一生有你’。”段楠星說。沉默了一會兒,才聽到謝天說:“下次聽點開心的。”

段楠星笑着應:“嗯。你怎麽不督促我學習?考不上可是要挨揍的。”

“考不上你也別自己哭鼻子,我過去給你揍。”

這句話惹得段楠星“呵呵……”直笑。心裏面像灌了蜜一樣,甜滋滋,嗔道:“你怎麽還上趕着?”

“不然呢,我一個大男人整天追着你打,下不了手不是很吃虧!”

“那倒是!”段楠星接着笑,好半天才說,“不然我就努力努力再努力,不讓你挨打。”

“真乖,那快去找奶奶吃中午飯,睡一會兒,起來再學習。”

這……學習都被排在了最後一位,是在督促人學習麽?怎麽聽都是縱容人家放棄。

“你……是我高考路上的絆腳石!”段楠星控訴。

“奶奶中午給你炒雞蛋?”謝天問。

結果又是把段楠星給逗笑,半天才回:“最近一直有肉吃,奶奶讓隔壁三伯從集市上帶回來的。嗯……每天早晨還有牛奶喝,也是一起帶回來的。這麽吃你覺得有沒有問題?會不會補過了?”

如果放到尋常時候,段楠星自己的話,吃泡面都能過,一回來這待遇提升了不止一個臺階,簡直是有些可怕。

結果謝天在那邊笑:“過了就過了吧,有可能補不到腦子裏,最多我就當馱三代面,鍛煉身體也不錯。”

段楠星算是明白了,這個人欠揍,不用心疼。“叔,你靠譜麽?我要是吃胖了,力氣更大了,扔你不跟玩似的。”

“別!錯了!所以你繼續吃,反正不嫌棄你,咱堅持到考完試,好不好?”他原本就覺得段楠星力氣比尋常女子大,說不定真能将他拎起來扔了。

倆人電話裏笑來笑去,墨跡了好一會兒才挂斷。剛挂掉電話又響起來。

是劉彩榮。

“媽媽。”段楠星叫了一聲。

“你怎麽回事,這個電話半天打不進去?”劉彩榮先是質疑。

“哦,剛謝天叔督促我學習,電話裏多說了一會兒吧……”段楠星說罷直吐舌頭。總覺得和他們之間的詳細的情節,不太想讓媽媽知道。

“那孩子真是愛操心,你可要聽小叔的話!”

“知道的媽。你和爸爸還有浩浩都好麽?”

自從不上學了,這孩子好似真是變了不少,整個人心情美好了似的,說話都親和了不少。劉彩榮還覺得挺好,心情跟着不錯起來。

最後習慣性的聊了諸如:“天是不是熱了?衣服夠不夠穿?吃了些什麽?學習不能放松……”之類的話題後挂了電話。

中午飯果然就是炒雞蛋和炒肉,其實大鍋裏煸炒的肉吃起來帶着脆,口感尚可,段楠星還能多吃幾塊。就是太單調了。

奶奶在院子裏種了蔥,小青菜,想吃就直接拔。吃多了也煩。突然就想吃蘑菇炒肉,或者蒸魚。

但蘑菇在鄉下不好買,在集市上也沒見過。魚就更別想了。

北方農村不自己養魚,從城市運輸過來大概還沒有那個能力和思維。況且當地人也沒有吃魚的習慣,所以根本就不可能買到魚。

想着段楠星有些掃興,壓下自己的口腹欲望,吃起了碗裏的面條。奶奶偶爾也做米飯,但是她自己不愛吃。段楠星也就從沒在老人家面前提過要求想吃任何東西,都是做什麽吃什麽。

“奶奶,我明天放松一下,小叔說帶我出去玩。”吃完飯段楠星幫奶奶用抹布擦碗。

農村的水不方便,碗不是沖洗,要擦幹存放,不然會有水漬。

“嗯,去玩!別老讀書,累死了!”奶奶笑着說。

結果也惹得段楠星“哈哈”大笑。老人家大概不懂高考的重要,還慫恿孫女不要老讀書,果真是親的婆孫倆。

這是要“放羊”的節奏,段楠星感覺自己考不上,大概、可能、應該是基因問題,祖上就不愛讀書。

第二日過了晌午,日頭從西面牆上鋪進了地面,段楠星盡量做了一套數學卷子。等來了謝天。

看見人的時候人都已經站在面前。

今天還是白襯衫西服褲子和皮鞋。段楠星突然想不起以前校園裏同學都在穿什麽?平常是校服,不平常的時候呢?

休閑裝?休閑裝都長得什麽樣子,如果穿在謝天身上,是什麽感覺?

不得不說謝天其實是個氣質出衆的人,穿西服正裝都是極好看的,可如果休閑裝呢?大概不符合他的氣質吧?

“真乖,還學習呢?”謝天原本想偷偷看看人在幹什麽。

可是剛看見人,人也看着他。

聽到這話,段楠星就想起昨天奶奶說的話,“呵呵”笑着把昨天奶奶說的話陳述給了他。最後表達了一下自己想要認真學習的困難。惹得謝天也是笑了半天,虎牙根本都藏不住。

“我們小星可真是太難,在奶奶和所有人的阻撓中奮進。”謝天笑着說。

段楠星點頭如搗蒜:“真的好難!”

“那我就再助奶奶一臂之力,走,玩去!”謝天當然是不忘今天的使命。

“走,我去村口找奶奶,跟她說一聲。”

說罷段楠星就獨自去大門上,正好碰上北面過來的一個小嬸,前兩天剛認識的,就問:“嬸兒,你過來的時候村口看見我奶奶了嗎?”

“在,就在村口靠東面的老太太家門口。”小嬸子回答很幹脆。

段楠星跑過去和奶奶打好了招呼,回來把門半掩上,跳上車後座就走了。

“叔,我們去哪?”段楠星問。

“去L市,坐旋轉木馬。”謝天說。

段楠星吃驚,這是還記得這事兒呢?既興奮又激動:“我們騎車去麽?會不會太遠?”

“我一會兒把車子放到我們單位,咱們搭班車去。”

段楠星第一次到了謝天單位——國華面粉廠。原來他在這裏工作。

門口大爺看見謝天就打招呼。結果看見了身後的段楠星,就賊兮兮問謝天:“帶女朋友過來啦?”

謝天明顯一驚,看了看身後的段楠星。

段楠星顯得呆呆的,但應該是聽到了,趕緊沖大爺解釋:“不是,是朋友。”

大爺很明事理的點頭,表示知道了。謝天連忙揮手同他告別。

段楠星也擺了擺手,跟上謝天去路邊搭車。

上車一路上謝天都沉浸在剛才大爺說過的話裏,沒說一句話。

仿佛身體某個地方被捅破了,留着陳年的膿血,很爽,又很痛。這麽多年都纏繞在心間的迷霧,被人用刀捅開了口子。

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顯而易見。令他歡喜,也令他恐懼。

人生能有什麽樣的機遇,遇到這麽個人,令自己一錯再錯,最後還義無反顧一頭紮進去。

此刻段楠星看着車窗外,表情平靜。明顯沒有對剛才大爺說的話産生什麽反應。

謝天的眼神從她的側臉移到窗外不停閃過的風景上。

他從不敢去了解她的心思,拒絕去觸碰,更一葉障目似的以為一切都是平常。結果,怕她和自己一樣,還怕她和自己不一樣。

是,他喜歡這個表的,侄女。一直!在他長久的過來的時光裏,一切時光都是她,裝不下別人。

這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

多麽悲傷的一件事!

要做什麽,怎麽做,才能解開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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