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開到荼蘼
開到荼蘼
春節過完,不用按時返校,其餘同學都在擔心實習單位,段楠星則并無這樣的擔憂。
但卻有着別的煩惱。
一個寒假都在火藥味彌漫的氛圍裏生存,和段楠浩二人互相抱團安慰中度過,而段楠浩緊接着要開學返校。
段楠星也計劃着外出躲避風波,不想繼續被波及搞壞心态。
事情是這樣的。
有的人無事可做,大概以為溝通不了的另一半,用極端地争吵才是溝通。要不怎麽就不懂平和?
比如劉彩榮。其實她和段永興的離婚鬧劇鬧了也有個小十年了。近幾年都還算平靜。
但也有可能是段楠星在外地讀書沒有感受到。
今年過年,劉彩榮則又提及了此事。從除夕開始吵到了正月十五。
就挺突然的。
劉彩榮非要在除夕那天抱怨段永興對自己還不如他公司員工。
原因是:段永興永遠都在意每位員工,還發了過節紅包,買了返鄉的車票。可自己家呢?
劉彩榮都忙着購置年貨,為了年夜飯焦頭爛額的時候,段永興只關注公司,除夕終于閑在家,卻只字不提過年的事。
終于在劉彩榮命令其去殺一只魚的時候,段永興以累拒絕了之後,徹底爆發。
劉彩榮左右抱怨了一番,段永興卻好似幡然醒悟了一番,卻是當場就将一沓票子扔給了劉彩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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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這沓票子是一早給過劉彩榮的,劉彩榮因為不忿大概是沒當場收,放在枕頭底下。
就這樣一來二去,劉彩榮徹底就炸了,說:“你滾,滾出這個家……”
段永興哪能聽話,去書房待着了。
這二人一個重事業,一個重家庭,彼此在對方的人生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吵吵鬧鬧了十來年,還未發現自己完全征服不了對方,也無心自我反省。
結果只有段楠星和段楠浩二人遭殃。
段楠星倒是理解二位,但無能為力。劉彩榮總是歇斯底裏的找對方的錯處,咬住不放,誰勸跟誰急。
而段永興倒是能做到不與妻子争執,當她的憤怒不存在,卻并不是挽救感情的最終鑰匙。
兩個人就這樣沒完,吵累了貌似和解,緩過來又會繼續陷入困局……
反而期盼這種毫無優點的婚姻就是這樣結束的段楠星,在夾縫裏悲哀,又無能為力。最終也找到自己的生存方式。
上一輩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
他們有他們的人生,作為子女,也很難。
買好了一張車票,就開始收拾行李。肯定是不回學校,別人都在實習呢,她的實習資料是老爸公司的章子。
帶上就準備離開。還象征性的和謝天打了電話,征求一下意見。
謝天在過完十五了後就回到工地,準備開工的事。
目前謝天正進行的這個工程,可能最多一個月就封頂結束,正計劃做标書投标新的工程。
新工程項目是同一個老板介紹,正好在X市,是個大型小區的建設。标書過關的話,能拿到五棟樓的工程。
謝天勢在必得,必須得拿下,原因當然是因為地方離得某人近。
接到段楠星電話,聽了一通,也沒工夫琢磨,便說:“你獨自去那麽遠,真的可以麽?”
段楠星還在激動得說自己的計劃:“我就先坐火車到雲南,去大理,然後經過貴州看看黃果樹瀑布,到陽朔住幾天,再到廣西北海海邊住幾天,去趟海南,返回家。”
她的滔滔不絕确實刺激了謝天的神經,他長這麽大,最遠也就到過X市,光聽這些地方就有些遙遠。哪裏能給她什麽建議。
但心裏的擔心也倒是真的,調整口氣,輕松地說:“你要不來工地上給我打工吧,看着你我也好放心。”
玩笑是玩笑,總歸是要扯心在她身上。
段楠星也就是聽聽,她自己家的公司她都懶得去。但還是調侃着說:“你同意也不是不可以……”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哪能到他這鬼地方磋磨?于是謝天只能舉雙手認輸:“你去玩,要和我報平安。”
“等我累了,可能會提前回來,去找你吧?”段楠星還試着問。
謝天略作思考便答應:“好!”
于是段楠星在做了個旅游攻略,兩天後離開了家。臨走段楠浩給她送行,還給她打氣:“姐,你加油!我可佩服你了,這麽能跑,我可不行。”
段楠浩初中畢業就被安排進中專讀“土木工程”專業。大約是段永興在為自己培養接班人。段楠星樂得自在。
到昆明的時候天氣暖一些,她把羽絨服毛褲都脫下寄回了家,輕裝上陣,開始了她漫長的旅行。
按着計劃,段楠星走到了每一個地方,累了多休息整頓幾天,在大理待的時間最久。因為天氣總是下雨,和古城很相稱,卻是十分平靜的時光。
最後因為實在吃不慣當地清湯寡水的飯菜,便趕緊離開。後來的陽朔,也因為對古鎮熱情散去只待了一晚,桂林山水美則美矣,看過便也就是結束。
黃果樹瀑布倒是十分震撼。
如此一路輾轉,到了北海邊上都是四月末了。
人間四月天,在這種特別南方的地方就特別惹眼,滿眼都是木棉花、栀子花、紫荊、很多花都開得滿眼。
但段楠星開始想念丁香花了。
跟謝天發了一條信息:叔,我想你了!
接着在海邊看到一片日落,擡步往酒店走去。
最後買了一提啤酒,稱了些鮮蝦,找酒店服務員幫忙白灼,還額外送了些醬料到了房間。
她可太喜歡這種孤獨、陌生的生活了。讓人清醒,令人上瘾。
走了這麽久的時日,看過了那麽多個陌生城市的風景、人,感受過陌生的城市氣息,從陌生到離開。
火車上度過的每一個夜晚,都在和舊城市告別,和新城市相遇。困頓又新奇。
輾轉中,總是在想他們的未來,邊走邊想,每一刻都在想。
想今天走過的路,将來有一天一定還會同他再走一次。想夠了,又開始想他們将來沒能夠在一起,又要怎麽樣?
不知道。
或許,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直覺上段楠星已經将這段感情往這個行列劃分。
雖然不想、不信。但思慮上繞不開。
她在為自己找出口,已經達到瘋狂的程度了。或許思念的出口是謝天,未來的出口又會是什麽?
出口近了,人就會容易垮,段楠星覺得累,她走得夠遠夠久,卻逃離不開思念的禁锢,感覺上想念這個人的時刻已經達到了頂峰。
已經沉淪在其中。一杯一杯喝掉了兩瓶啤酒。獨自睡去。
夢裏是那年學校的大門口。金色的大字閃着金光,耀眼地打在那個人的臉頰上。少年模樣。
起初他就這樣站在眼前,笑容可人。伸手想摸了摸她的頭頂。然後摸到了她的臉頰。
她開心的在他掌心蹭了蹭,卻沒有任何溫度,再一看他早就放下了手。不久又轉身離去。
段楠星覺得累,不想追逐,喊了兩聲:“叔,叔!你去哪……”人便醒了過來。
夢醒了只剩一個模糊的笑容。
段楠星後退發緊,頭痛欲裂,宿醉的結果。看了看手機的提示裏躺着一條短信,點看一看:我最近很忙,此刻已晚,你大概睡了,你照顧好自己,有空給你電話。
信息時間時間是零晨一點零三分。
段楠星把信息讀了兩邊,喝了杯純淨水。下午去售票點買了返回的機票。
老屋院裏的杏花開得荼蘼,令來人沉醉。
屋裏總是只有兩位老人家親切和藹的容顏。溫暖又破碎。清冷孤獨的老院子,青苔鮮翠,卻又更顯得這一屋子的風燭殘年。
段楠星無處訴說,對這裏的熱愛與珍惜。兜兜轉轉只有到了這裏,情感最複雜。事實上她也讨厭這種氣息,人總是要往高處走。
所以鄉下能走的人或許都走了,剩下來的,改變不了,掙紮不脫。
當老人家數着日子期盼團圓的時刻,或許這一輩子都将不再精彩。
可是這裏每一寸土地,每一寸光陰都是二位老人守候的,等着你回來,看到的都是記憶力最深刻的畫面。
從來未變過。
原來時光只對人殘忍,其它都可以分毫不差,與久遠的過往重合。
比如,樹上的杏花落了,幾年前你就坐在樹下,等一人來。
段楠星先是在老屋休息了兩天,第三日給謝天打電話。
“你猜我現在在哪?”
謝天最近一直在準備投标标書,好幾版本被退回來反複修改,折騰了快一個月,終于通過了等開标結果。
思考了一番才問:“你回家了?”
段楠星笑,“答對了一般半。”
“不會是回來了吧?”謝天用的是“回來”。
讓段楠星心中滋味甜美。她喜歡聽到“回家”這個詞,一向都是。
有個家,有個人沖她說:你回來啦?
這是多麽溫馨的場面?是她對未來最真實最簡單的向往。
對着電話親密說道:“算是吧?我回老屋了,在外面玩累了。”
“真的?”謝天确實有一刻的驚訝,“什麽時候回來的?”
“兩天前!”
“你等着我!”
說罷謝天就挂掉了電話。
段楠星還拿着手機愣神,反應了幾秒後,跟奶奶打了聲招呼:“奶奶,我出去走走。”說罷就期待而出。
直走到了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