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滾燙之心

滾燙之心

這張面容,永遠在謝天的面前。是他人生裏最漫長的牽念,是他永恒的明燈,給了他平凡無望的人生,莫大的動力。

可這人似乎又永遠在他伸手夠不到的地方,引着他不斷奔跑,只想要跟上。

直到此刻,這人就在他身邊,在他眼裏……

謝天的眼裏都是一個人睡着的模樣。他長久地,毫無顧忌地,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件精美的工藝品。

他伸手,觸摸到了這件藝術品的一角,她平滑如玉的皮膚,一觸碰到,便會流連忘返。

謝天的手指在臉頰一處緩慢劃拉了一下,害怕弄醒睡着的人,便停下不再動。

然而目光從那一處游移,到了鼻翼、高聳的鼻梁、垂下的睫毛、光潔的額頭,一路順着額前的發絲到了下颌,光潔柔軟飽滿的嘴唇……

謝天承認此刻自己大概像極了色中餓鬼,用眼神将人的臉頰輪廓描摹了一遍,最終停在這紅潤的如櫻桃般的一處,移不開眼。

不自覺一吞咽,一點點靠近。又不自覺閉上眼,探頭過去。

嘴唇輕輕貼上她的嘴唇,輕柔、溫軟的觸感令人失去理智。下一秒就算死去人生也沒有遺憾。謝天居然自負地如此做想。

腦海裏升騰起細碎的光亮,煙花一樣散落,明亮到令人興奮。

可他又不敢再進一步,不想打破這樣的美妙,哪怕只是短暫的光亮,如煙花。

嘗到這般滋味,也是他人生中少有的甜頭,令人過分留戀。盡頭是一陣痙攣。

腦海裏一同閃過的,卻是母親近乎瘋狂逼問着他:“她是你凡凡姐的姑娘,叫你一聲叔的!”腦海裏的模樣,霎時猙獰到令人驚悚。

謝天陡然睜眼,撤離了身體,整個人向後坐到了地面,竟驚愕到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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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着粗氣,看向段楠星。表情似是從天堂堕落到了地獄一般。

好在睡着的人還在睡夢中,竟也一絲未動。

謝天這才安定了幾分,氣息喘勻了,起身走到洗手間,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發呆。

他像個偷了腥的野貓,責備自己不該這麽迫不及待、乘人之危,又有着得逞的喜悅。平常時刻,裝模作樣,儀表堂堂,裝不下去。

對段楠星一向都有着長輩的分寸,這是看見的;還有看不到的,狂熱和愛戀。

某一刻,就不要顧及其他了吧?他要釋放真實的自己,無所顧忌,為胸中的熱愛。

他有什麽錯?

可是,還有母親,要在她期盼的陰影下度過餘生?

不甘!謝天掙紮。他這一生大約是這個家庭的陪葬品,終其一生掙脫不開?

可是,不只是母親,還有段楠星的母親,要怎麽去将一切順理成章做明白?

會不會所有人,熟悉的,不熟悉的,都來指着脊梁說他禽獸不如,竟然對自己的侄女動了情?

是的,他居然第一次生出了退縮的想法!轉念消失。

謝天心亂如麻,他的女神也令他痛苦不堪。

從小謝天就是個謹小慎微、顧慮重重的人,從不做任何出格的事,也是所有人眼裏懂事的孩子,從沒做過出格的事。

太可怕了,成長真的可怕,慌亂中謝天居然生出連活着都很可怕的錯覺。

他一件件數落自己,真實感覺到了可怕。自己居然真的不敢去做出反抗。真實地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害怕。

就這樣,在昏暗的洗手間洗臉鏡前站了許久。

第二日一早昏沉中醒來,看了看窗外的天,已亮,一看時間七點多。

是他平日裏生物鐘作祟,雖然淩晨近四點多才睡着。

起身洗漱過,坐回到床邊看段楠星,背對着自己。

魔怔了一般,這樣久久的惦念一個就在眼前的人,感覺上,就要失去她了。

段楠星醒來的時候,睜眼就朝謝天那邊的床鋪望了過去,結果并沒有看到人。便喊了一句:“叔,你在麽?”

“在。”

聲音從窗戶邊上傳過來,段楠星吓了一跳,又轉臉看過去。

謝天倚着窗臺,像是站在那裏許久。

段楠星擡手擋了擋光,迷蒙着說:“你今天幾點回去?”

謝天實在覺得這話問得很令人傷神,但還是笑着回:“送你離開後吧。”

“那樣會很晚。”段楠星堅持傷他神。

“我等你回來!”謝天沒頭沒尾說了這樣一句。

段楠星聽明白了,笑。

這個笑容完全能治愈一夜的驚恐,謝天感覺整個人松快了不少,一掃所有心中陰霾,走過去輕輕坐到她床邊,溫柔地問:“起床麽?我給你穿衣服。”

意外地,沒有得到拒絕。

段楠星躺着,原本要多賴床的打算。

可聽到這句話,陡然生出些歡喜。就像是站在冰天雪地裏挨了凍,被人披上一件溫暖的外衣。他和謝天之間沒來由生出的生疏,憑着這句話,仿佛恢複了一絲溫度,從“生疏”那邊掉了頭回來,有了些滋味。

于是笑,笑着笑着就更大聲了。

謝天皺眉看她,不知是否是自己說要替她穿衣的話有所欠妥?但流露出堅定的表情。

段楠星只好咯咯回答:“包括內衣嗎?”

這是找事!謝天裝作咬牙切齒。這小妮子,在他這還是吃虧吃少了,還調戲起自己來了。

得給她一頓教訓!于是謝天轉身去拿那玩意兒。

冬天的衣服厚,又多,在其中翻找了一下,從最底下看到一抹柔白色。謝天定神,才伸手撚起這柔白色的一角拎起來,遞到段楠星眼前。

原本是一時口快,沒想到謝天居然沒有退卻,來真的?

段楠星瞠目結舌,盯着自己的這件內衣,臉紅透了不自知。卻聽謝天還說:“要不要,我給你穿上?”

再不敢托大,段楠星睡意全無,整個人無比清醒,驚駭中抓過自己的內衣往被子裏一埋,驚詫道:“謝天!你……”

謝天被逗笑。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倒也是佩服起了自己。

一邊清心寡欲提溜着人家的內衣,一邊威脅人家要給她穿上。像個流氓,還真是毫無人性。如果不要臉的是對方,真要穿他穿,還不知能不能這般清心寡欲。

謝天內心也是一陣惡寒,好笑又慶幸。

被窩裏段楠星獨自倒騰了一陣,估計是穿好了內衣。騰地坐起了身,雙手舉高興奮地說道:“給我穿衣服吧!”

于是,謝天又是一陣惡寒。他可能是錯誤高估了自己。後悔說了這樣的話。愛恨交加地回:“好!”

段楠星脫離被子,往他身邊挪了挪,依然雙手高舉。身上就一件內衣,襯托得身材熱辣。白嫩飽滿的那一處惹眼,怎麽也不能視而不見。

過分!這是在考驗自己,長久以來“真金白銀”的真心,是否能在這一刻化作齑粉?要是他真不做那君子了呢?

開玩笑!他的真心,從很多年前,到現在,可不是為了這具“身體”。雖然真實面對着這種美好,他是輸得一敗塗地,并非完全沒有多餘的心思,但依然還是選擇做一回柳下惠。

對她的真心,他全不能視若無睹,辜負她不如自己死。

于是,謝天轉身去拿她的貼身衣物。

然而段楠星此刻也并非無動于衷。內心也已經萬般震蕩,玩歸玩,鬧歸鬧,過頭了難受的卻是自己。決定着要結束這段惡作劇。

是的,是她輸了,最終也不能做那浪蕩灑脫的人,總歸是有女孩子的嬌弱無助,承受不了這樣被坦誠自己的時刻。

時機未到吧!段楠星都要去推搡人了,讓他走開。

可他拿着衣服轉過臉來,又眼巴巴盼望着他,手伸出去又放下。

謝天倒是真的很清心寡欲,看她無措,看她無助,将衣服從她腦袋上套下去,說了句:“伸手!”

終究,這個人從裏到外都會是他謝天的,不要迫不及待做色中餓鬼。這樣令自己清心寡欲了一番,才能坐懷不亂。

段楠星一伸手,胸前的白嫩抖動了一霎,雙手伸進了袖子裏。又思忖,自己此刻在他眼裏是個什麽模樣?居然惡狠狠地想:就要他狠狠記住,永生不得忘!

人都是自不量力!她是,謝天也是!

謝天雙手拽着那件貼身衣物的下擺,輕輕往下拉,漫過她的胸口,蓋住那一片春光。眼神沒有一絲游走,轉回來盯着段楠星眼睛看。

接着湊近她,靠在段楠星耳邊輕聲說道:“你就這麽放心我?”

段楠星先是耳畔一陣氣息溫熱,而後沉默。

“還是我真的這般令你放心?”

段楠星瘋狂。

“我是不是太慣着你了,敢這麽調戲我?”

段楠星窒息。

這是不是對自己的審判?只不過一點玩弄的小心思,還不深不淺令自己難看不說,難道你謝天真的不曾心動?

段楠星捧着一顆雀躍的心,都雙手奉上,是多麽大的犧牲?她可以主動撲上去,匍匐在謝天懷抱裏永生永世。

哪怕就在下一刻!

反正她的心裏唯此一人,什麽都是為他準備,遲早都不會變。

就這麽期盼着,懼怕着,成了心裏的魔。誰又能懂?

段楠星翻過身,将人撲倒在床榻,跨坐上去,俯下身,狠狠在他耳邊道:“都是你的,你想賴賬?”

謝天卻是腦海轟鳴,人在明暗中沉浮。

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沒錯!是他的,他都想要!卻動彈不得。

可動彈了他又能做什麽?如花般容顏,盼着,等着,占據着他所有的人生過往,原本就是他陷得更深。

等待了這麽多年,想着把一切雙手獻上,可是有什麽都給不了她。

給不了她未來,給不了她幸福,連個簡單的承諾也給不了……

最終分不清誰得到了誰。

他又憑什麽得到這麽美好的人?

眼看着人從身上退下去。

段楠星倒是痛快。兩個人之間,總是坦蕩的那個人更加勇敢。

段楠星心潮澎湃,撂下一句話,就要從人家身體上下拉,仿佛真的戰勝了對方,心裏愉快,卻裝作無事。

還在他身側,褪去睡褲,穿上貼身保暖褲,一下地潇灑朝洗漱間而去。

真是給她慣得!

謝天躺着,感受一絲床鋪間的餘溫,心裏脹滿了對這小妮子的控訴。

膽大包天,居然調戲自己?忘了長輩了?過分!

謝天還在為自己找補。起伏不定的心思,從死灰複燃中覺醒,裝滿了對一人的愛意。顧不得其他。

一定要再努力,奔赴向這個人,致死。

可是他的心再度複活。也可能是,奔向了更遠的滅亡。

最終兩個膩歪的人,忙碌着結束這一天。

将段楠星送至火車站,謝天堅定地送出一個吻別,在冬季明媚的夕陽裏,清冷而溫柔。這是他少有的堅定和主動,充滿着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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