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歸來是你

歸來是你

原本被吓了一跳的段楠星，很快就鎮定下來，望着眼前的人。

也不知他來了多久。

看似謝天都站了許久的樣子，整個人靠在門口的一邊牆壁上，很悠然自得似的。

段楠星有些無奈。這回，門被堵了，想走還得問明對方來意。便先開口道：“你是故意的，每次都是要吓死我？”

段楠星是真沒想到人生中還會與這個人相見，但躲不過人家上趕着。距離上次見面大約也兩個多月了。

中間一直忙碌，時間過得飛快，總以為不會再有“順路”這樣的事情發生，看樣子是躲不掉。便也沒必要躲着。

謝天又十分抱歉道：“對不起。”

段楠星也不是為了聽這幾個字，連忙接道：“嗯……叔！你是有什麽事要找我吧，重要麽，不行等我把學校關了，咱們找個地方說？”

“你……不躲我了？”謝天還有些半信半疑，但他沒轍，總是這麽悄不蔫的出現，确實太唐突。

又确實有些受不了這般的陌生、疏離感，五味雜陳間，也已做好被再次抛棄在街道上的準備，反正他是不會放棄繼續尋求機會的。

這次不行，總還有機會。

他看着段楠星颀長又顯得有些落寞的身影在校園裏徘徊。人總是要變的，她變得成熟和穩重了，從前的倔強與自在暫時也沒了影子一般，看上去溫婉又深沉。

一件過膝的黑色羽絨服腰間收緊，顯出那優越、挺拔又孤傲的身姿，如她名字般，總覺像是天上不可摘得的星星。

歲月不敗美人，大約說的就是她，氣質出衆。

再看看段楠星面部，是一個牽強的笑，似是很随意說着：“那要不你進來說也行，我可以燒一壺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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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選擇了面對，段楠星就真的不會再躲。

謝天也知道段楠星怕冷。

可這幼兒園裏也沒有什麽取暖設施，一壺熱水怕是也頂不了什麽事，便說：“你把車開回老屋去，坐我車吧？”

段楠星想了想，覺得可以便點了點頭。

她原本就是想着，接下來在老屋最多待兩天，回新房過渡一周，直接回爸媽家。因為覺得開車路上辛苦，要買火車票。

将車停到老屋的院子，謝天的黑色奔馳在外面等。

段楠星同奶奶說：“我和一個朋友出去辦事，晚一點回來。”

奶奶探頭朝外看了看，不放心道：“什麽朋友，怎麽沒聽你提起過？”

段楠星只好解釋：“是謝天叔，他可能很忙，找我可能也就一會兒時間，你放心吧。”

奶奶若有所思，擺了擺手讓段楠星走，那表情令人回味。

如今謝天是有家室的人，十裏八鄉很有名的財主，多少有些不方便露面。別看奶奶不識字，這些人情倒是十分深入骨髓。

段楠星吐了吐舌頭，連忙出了門。

原本是要不管什麽禮貌不禮貌，拉開後門上車的。反正不想和謝天挨着。可是謝天又不依不饒，說：“坐前面。”

段楠星當沒聽見，拉開後門，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動作，就見謝天轉頭也拉開了駕駛室的門，準備下車。

這是要用強？吓得段楠星就關上了後門，往副駕駛去了。

好在謝天也沒來得及将身子探出車。兩個人同時關上了門，段楠星自覺綁上安全帶。

一路無話，謝天把車開到了縣上。也只有這裏近一些，再去別處路程都太遠。

縣上的建設這幾年也還是相當可以的，有了很多大餐館，但要找什麽有格調适合二人喝茶閑聊的環境，似乎還是沒有的。

謝天找了一家不錯的中餐館，要了一個包間。是那種大圓桌。

段楠星不覺好笑，總覺得這環境，兩個人，大約得是有仇。

謝天要了一個暖水壺過來，裏面大約是沸水，泡好的菊花茶，杯子摸上去是滾燙的。

段楠星只好将兩手攏在杯子外壁，感受空氣傳來的熱度。

謝天還點了一桌子帶着小火爐的熱菜，段楠星無語，說：“喂豬也不帶這樣的。”

謝天不自覺地淺笑，頭一回露出了笑容：“我要喂的‘豬’必定不是普通豬。”

段楠星暗自翻白眼，默默說道：“你才是豬。”

謝天終究是沒忍住，嗤笑出了聲。

段楠星不予計較，對這一桌的菜終究是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夾起面前的排骨就開始吃。

平日吃多了幼兒園裏清湯寡水的飯菜，真是挺饞這些美味佳肴的。

孩子們的飯菜，她倒是每頓都規定了有肉，但奈何廚子是個做慣了村裏宴席大鍋飯的，根本不可能有這等美味。

但兩個人再怎麽能吃，這一桌子的菜，也不可能吃多少，就見一桌子菜肴，根本似是沒有動。

只有一盤菜花被段楠星吃得見了底。

兩個人中間隔着一位，誰也沒有照顧誰，謝天倒是想将一份排骨定在段楠星面前，但她只吃了一塊而已。

吃飽，謝天将菊花茶裏添上了熱水，段楠星喝了一大口，正合口。看了看時間，段楠星問：“叔，你說事吧。”

看着節奏，段楠星早都斷定不是什麽重要的事，但她也覺得沒有必要多待在一起。

謝天原本就沒怎麽吃東西，全程精力都在段楠星身上，看她吃得挺起勁才有了些食欲。這會兒倒也沒什麽多餘的心思。

重新見面，這關系也算是有了轉圜，心情不錯。便開口道：“你的‘老婆本’……”

聽到“老婆本”這詞，段楠星頓時驚詫，轉臉盯着謝天看。

他的側臉都寫滿了“滿足”兩個字似的，帶着和煦的微笑般，嘴角上揚。段楠星不解：“怎麽了？”

段楠星當然記得自己曾經給過謝天一張銀行卡，裏面有五萬塊錢，她當時為了讓謝天收下，就借口說是留在他那裏的“老婆本”，将以“老婆”的身份來收回來。

現在想來，可是真有些尴尬。人家的老婆可不是她。

當時确實是找地借口，根本沒想過要拿回來，可是，現在是什麽意思呢？

謝天也最終轉過臉來，面相段楠星，四目相對。

時間太快，兩個人似乎都感到了陌生，對眼前的人默默重新審視着。

他終究是成功了，成為了那個優秀的人，擁有了他想要擁有的一切麽？

而她，還是那般美好，是他對美好向往的最高境界，是他永遠得不到的美好。

謝天已不再是從前的毛頭小子，隐忍是生活的一部分，會不動聲色就隐去情緒。讓人完全看不出來他原本的落寞。

就見他從一件開衫的內裏口袋裏，鄭重拿出來一張銀行卡，遞過去，放到了段楠星面前的桌子上。

全國每個銀行的銀行卡大約都長着自己慣有的模樣，幾年來也根本沒有變化。這其實也就是其中一張普通銀行卡，看似沒有任何特別。

但段楠星不想也猜到了，這是當年她送給謝天的那張，普通的農村信合的卡。

盡管其實，一切也沒有什麽特別，但段楠星還是感覺到有些驚訝。

不是因為這張卡還在，不知道裏面的金額是不是原封不動。

也不是因為這張卡有着它那“老婆本”的意義。

而是這張卡是最終要被退回來了是嗎？還是什麽別的意思？

可能是要對過去都一刀兩斷？

但這也太絕了！

段楠星有些啞然和不知所措。雖然放棄了他們之間的未來，但至少從前的美好都是真的，即便不敢回想，但在她心裏，也都完好無損。

終究是要被撕裂了？

段楠星認真看向謝天，盡量保持平靜，尋求答案。

很顯然，謝天也有些動容，至少不是那般平靜地，他空蕩蕩的手在桌面上握了握，仿佛是握住了什麽。緩緩開口。

“這張卡對我的意義從來都不一樣，它曾是我這一生都奮鬥的動力，可以說我有今天，完全靠它。”說着看向了這張卡，又繼續說。

“你可能不信，我曾認真想過，要在裏面裝滿數字，直到裝不下，然後……夠我們一輩子用……”他終于也有些哽咽了似的，停頓了片刻，“雖然最終沒有實現它‘老婆本’的使命，但，在我心裏永遠有實現我自己夢想的使命，我依然想把它歸還給你，告訴你，我終于有這樣的能力，盼望你不要拒絕。”

段楠星的心情又是瞬間四分五裂的，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眼裏細碎的淚花根本又控制不住。

或許，對謝天本身的付出和努力，她才是那個感受最深的人，從那些日子裏走過來，最後沒能看到他成功，大約是她自己的遺憾。

今天這個遺憾也幾乎不在了，一切都歸于平靜不再有波瀾。可這個人似乎根本就是來攪動她的生活的。讓她不得安寧。

是的，沒錯！她也根本不可能完全放得下！

她期盼的日子沒有到來，她成不了他的老婆，最終被那些過往牽絆，到今天還不忍松手。

是謝天，就是他的執着，讓她再次深陷進他的世界，根本不可能釋懷。

她要怎麽去忘記，然後走入另外一段感情？大約這輩子都栽進這個叫謝天的天坑裏，根本沒有可能生還。

更甚至，其實段楠星自始至終，根本就沒有怨恨過，即便謝天都有了妻子和孩子，她也都在祝福這個努力優秀的人能開心快樂。

雖然沒能在一起，但各自生活，也是各自給對方最好的回贈。

可是，他謝天總是有辦法讓你動心，又得不到。段楠星感覺心都要絞成一個團，想把這個人圈進自己的世界，再不撒手。

兩行熱淚都要流成河，段楠星拿起那個名叫“老婆本”的卡，狠狠握在手裏，泣不成聲。

然而謝天的心情大概沒有比段楠星好到哪裏去。做不了任何，卻惹哭了人，自己還要心疼。拿出帕子，坐到了原本将他們分割的那個椅子上去，慢慢地，慢慢地為她擦拭着眼淚，直到一整張帕子都濕了。

段楠星把帕子奪過來，抽噎着停下哭泣。可能有什麽病，哭起來沒完。

謝天看人終究是緩過了勁，出聲在一邊安慰：“如果你願意，我一直都會在，求你別再難過，用另外的方式，我會在你身邊，不保證時時刻刻，但只要你願意……我永遠是最愛你的叔。”

算了，認了！段楠星頓覺歡喜，便不再哭泣。只是收不住抽噎。

她躲了這些年，任性妄為的跑出去老遠，再回來，依然是要為這個人傷神。

沒錯，除了戀人，他們還是有着千絲萬縷的親人，除了他是謝天，他還是她的小表叔。

段楠星抽了抽鼻子，說：“叔，這些打包，我要帶走。”

謝天深吸一口氣，笑着應：“好，都打包！”

段楠星一直握着那張卡，被送到老屋。

謝天看着段楠星進門，将大門反鎖後才驅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