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Scene21.惡女的告白
Scene21.惡女的告白
《這個世界不配擁有我》
文/系田
“你們在幹什麽?”
黑暗中的質問帶着令人厭惡的傲慢,像極了累的某位同僚。
累循聲望去,果然看見一個纖細的身影慢慢靠近。
“堕姬,你不去當你的【神女】跑來這裏管什麽閑事?”
累不喜歡堕姬。
在實力至上的十二鬼月中,靠裙帶關系立足的堕姬是唯一的異類。
他同樣不喜歡堕姬對哥哥妓夫太郎頤指氣使的态度,仿佛她對自己擁有的【羁絆】毫無察覺。
堕姬聽出了累的嘲諷,她金色的瞳孔微斂,視線直直投向一旁的淵誘。
堕姬平時潛伏在吉原獵食美貌的女子汲取養分。
但和眼前的女人相比,之前她吞吃入腹的那些只能算庸脂俗粉,叫人作嘔!
堕姬肆意地打量淵誘,想象着飽餐過後,自己的美麗又将增添幾分。
她興奮地舔了舔嘴唇,食指隔着老遠往淵誘臉上一伸:
“把這個女人交出來,你可以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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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雖然是說給累聽的,堕姬卻對他不屑一顧。
累單手把淵誘拉到身後,冷笑:
“不行,她是我的。”
他的反抗讓堕姬始料未及。
從未有人敢拒絕她的“請求”。
他算什麽東西?
堕姬暴怒:“累,你一個區區下弦,竟敢違背我的意志。”
累神情淡漠:“我不知道除了聽從無慘大人,我還需要照顧你……”
堕姬毫無征兆地發出尖叫:“你怎麽敢在一個人類面前提起那位大人!”
她如墜入冰窖,抑制不住地顫抖。
過了一會兒,她又像想起什麽似的,猖狂大笑:“啊—如果你死了,我就能盡情享用這個女人。沒關系,我會好好目送你的,雖然過程會有點痛。”
堕姬惡毒地彎彎唇角,打破無慘大人禁制後的死亡何止是有一點痛。
那是比地獄更恐懼的存在。
體內殘存的無慘大人的血液會以比閃電更快的速度破壞所有細胞再生的能力,直到背叛者本身化為一灘血水。
啊—就讓堕姬好好看看這個男人違抗自己的下場吧!
為了迎接累凄慘的死狀,堕姬瞪大了金色的瞳孔。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直到她的眼睛酸澀難當,累依舊完好無損地站在原地。
淵誘把下颚擱在少年的肩膀上,黑眸慵懶地看向他:
“原來你不能說他的名字?”
累溫柔地回望,輕笑:
“他?你是說鬼舞辻無慘?以前是不行的,但自從我的身體裏有了你的血,禁制對我就好像失效了。”
淵誘啧啧稱奇:“那他可真是沒用。”
配合兩人間旖旎的氣氛,空氣中漂浮起一陣不知名的異香。
堕姬怎麽能容忍別人诋毀她愛慕的鬼舞辻無慘?
鼻尖湧動的暗香加劇了她的心神不寧。
她來不及做好萬全的準備,就咬牙切齒地怒吼起來:
“是誰允許你議論無慘大人?八重……”
“刻絲輪轉!”
累掌心暴漲的紅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閃耀。
那些削鐵如泥的蜘蛛絲承載着主人必勝的信念直直沖向對面的堕姬。與她剛剛施展的緞帶激烈碰撞。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衆人的頭頂一瞬間恍如白晝。
無數純白的“雪花”悠然落地。
堕姬不可置信地注視着掌心的緞帶碎片。
“怎麽可能?我的緞帶……”
哪怕是累也被眼前這幕驚呆了。
衆所周知,堕姬的緞帶柔軟無比,又無堅不摧。就算她再怎麽疏于準備也不可能如此不堪一擊。
累的手掌用力握緊再松開。
他不敢掉以輕心,趁堕姬沉浸在驚訝中,他再次喊道:
“殺目籠!”
紅色的絲線迅速編織成牢籠的樣式在堕姬周圍聚集,直到将她緊緊包裹。
堕姬沒有反抗。
可能是無法接受自己的得意利器被一個下弦破解,她垂頭喪氣得不願說一句話,就連那嵌入身體的蜘蛛絲也形同虛設。
淵誘訝異地挑了挑眉:“她真的是上弦?好像弱了一點?早知道也不用浪費我的血引她分神了。”
她說着舔了舔手腕新鮮的傷口。
累從沒碰到過這種情況,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只好支支吾吾地說:
“……可能是你的血液增強了我的術。”
淵誘深以為然,她大言不慚地點頭,轉瞬又郁悶地嘟起紅唇:
“這太不公平了,難道只有你實力大增,而我……”
她不說話了,一雙水光潋滟的黑眸仿佛能望進累的靈魂深處。
累看她撒嬌的樣子,平時冷硬的心腸都軟成了棉花糖。
他剛想說:是你吸我的血還不夠多呀,我願意教你血鬼術呀。
淵誘忽然面色一正,她越過胡思亂想的少年徑直走到懸浮的籠前。
“她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事,你打算怎麽辦?殺了她?”
聽到這句話,堕姬終于擡起了她高貴的頭顱。
她從籠子的縫隙吐出一口唾沫:
“呸!狗/男女!你以為你姑奶奶這麽好殺嗎?”
淵誘笑了,這個女人虛張聲勢的時候還有點可愛。
她轉頭看向累癡迷的目光,心跳一頓,若無其事地問:
“你不是說【鬼】只要在陽光下暴曬或者用特制的日輪刀砍頭就行了嗎?”
累點了點頭:“但堕姬還有個雙生子哥哥,聽說要同時砍下他們的頭顱才能防止再生。”
他有些懊惱。
要不是還有個妓夫太郎,他今天只要在這裏把堕姬處之而後快就能打開晉升上弦的門路。
白白錯失了這個機會又暴/露了身份,恐怕……
蜘蛛累盯着籠子裏的堕姬,慘白的臉上此起彼伏的殺意。
“诶—”淵誘驚奇地喟嘆一聲,“那看來只能讓我出馬咯!”
累不掩疑惑:“你還有什麽辦法嗎?”
淵誘高傲地揚起下巴:“當然,我身為純血種,本事可多着呢。現在,麻煩你把她的手腳捆起來,記得捆緊一點,免得她圖謀不軌。”
幾分鐘後,淵誘獰笑着接近不明所以的堕姬,在她惶恐的凝視下,用冰涼的手掌覆上她的額頭。
堕姬:“你……你想幹嘛?”
淵誘語氣輕佻:“不要緊張,我只是看你那麽喜歡鬼舞辻無慘,想幫幫你呀。”
堕姬:“大膽!誰允許你直呼無慘大人的名諱!”
淵誘無語凝噎。
怪不得這丫頭盡管挺張牙舞爪,但也只能落得個單相思的下場。
她怎麽聽人講話都抓不住重點呢?
淵誘遺憾地搖頭,算了,反正她已經找到了想要的那段記憶。
她的掌心散發出陣陣柔光。
堕姬的金瞳變得呆滞而空洞,然後她身子一歪重重地摔倒在地。
累大驚失色:“她怎麽了?”
淵誘漫不經心地拍拍手:“沒什麽大事,就是不該存在的記憶被我删了。”
累的紅眸中流露些崇拜:“你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本事?”
淵誘忍俊不禁:“我身為純血種,本事多着呢……”
雖然來到這個世界後不知道為什麽可用的能力所剩無幾。
淵誘擔憂地望向失去意識的堕姬,抿了抿唇。
這招删除記憶許久沒用,也不知道效果是否還一勞永逸。
“對了,你知道無慘剛才去哪兒了嗎?”
她邊問邊低頭撫了撫浴衣上的紅色彼岸花。
累不樂意從淵誘的口中聽到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他皺着眉上前,從她的後頸取出一縷長發,自背後抱住她,甕聲甕氣地回答:
“好像去追一個鬼殺隊的人了。”
“噢?”淵誘意興闌珊地拍了拍累放在腰間的手:“你不是說無慘嗅覺靈敏嗎?趁被他發現之前,趕緊帶着這個女人離開。”
累不肯放手,腦袋仍眷戀地擱在淵誘的肩窩:
“那你呢?”
“我?盂蘭盆節,百鬼夜行。我差點被鬼盯上,好在某位鬼殺隊成員及時趕到,這位英雄救了我的命之後,又很快消失在黑暗裏。懂了?”
累含糊地應了,最後深深地凝望淵誘一眼,麻袋似地扛起堕姬,輕盈地躍上樹桠,走了。
淵誘仰頭輕嗅。
空氣中充斥着屬于【鬼】的血腥氣。
要想在短時間內消除它是不可能的,只有用更濃烈的味道遮掩,比如……
淵誘細長的黑眸微眯。
鬼舞辻無慘居高臨下地睥睨着地上的血水。
他無聲冷笑。
敢忤逆他還活着的人類是不該存在于世的。
就連那個戴着花劄耳飾的少年也必須在他眼前凄慘地死去。
無慘把拳頭捏得嘎吱作響,标志性的豎瞳中迸發出嗜血的光芒。
忽然空氣中微弱的氣味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是……”
那個女人血液的味道。
就在剛才,一心追趕少年的他抛下了被人們圍堵的女人。
無慘眉心一皺,恍然想起對手下的囑咐:
[希望你們能多殺幾個獵鬼人,再不濟也多吃點食物增強實力。]
在這種人流密集的祭典上,形單影只又毫無自保能力的【稀血】通常只有一個下場。
“該死的!”
鬼舞辻無慘面容猙獰地發出一聲低吼,轉身融入夜幕。
月彥循着氣味追到一個角落。
這裏沒有光照,漆黑一片。孤零零的櫻花樹下傳出些隐隐的啜泣聲。
月彥心下稍安,他踏着月光走過去。映入眼簾的是女人雙手抱膝,蜷縮的身影。
聽見響動,她本能地一抖,那雙被眼淚沖刷過的黑眸直直注視着男人波瀾不驚的臉。
萬籁俱寂,直到男人的呼吸莫名急促起來。
淵誘才皺了皺泛紅的鼻翼,面上掠過一陣惱怒。
“狗男人,你怎麽才來?”
月彥的額間一座峰巒突起:“你剛才叫我什麽?”
他注意到淵誘浴衣上的那株彼岸花上沾染着斑駁的血跡。
下一刻,月彥眼前一花,不等他反應,女人已經整個人撲過來。
他下意識伸手去接,朝後踉跄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
月彥:“……”
誰允許她突然抱上來的?
玫瑰花的香氣漫進鼻腔,讓男人拒絕的動作慢了半拍。
淵誘帶着濃重的哭腔說:“我剛剛碰到【鬼】襲擊了。”
月彥對這結果并不意外,他平靜地問:
“你受傷了?”
淵誘:“受傷?我差點沒命了!”
被男人的漠不關心激怒,淵誘擡頭,細眉倒立着尖叫。
這本該是一個争鋒相對的場面,卻因為女人眼眶下的兩行清淚而變得毫無說服力。
她癟了癟嘴,似乎是在強忍哭意: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月彥心念一動,竟也默許了她的無理取鬧。
“你很想見我?為什麽?”
淵誘:“…………”
她憤恨地跺了跺腳,顧左右而言他:
“我跑的時候木屐掉了,現在不想再走路,你背我吧?”
月彥聽得直皺眉:“為什麽我要背……”
淵誘理直氣壯:“因為你半路抛下我不管了呀!我還沒怪你呢。”
她委屈地鼓了鼓腮幫子:“如果你願意背我,我就不計較了。”
月彥近距離盯着這個仿佛眼淚永遠不會枯竭的女人,心髒因煩悶而一陣狂跳。
在他這麽冗長的生命中,再沒見過比她更麻煩的人類了。
片刻後,當月彥背着淵誘準備走出這條陰暗巷子,女人叫住了他:
“欸,等等。你的帽子能不能借我戴戴?”
月彥斬釘截鐵地拒絕:“不可以。”
淵誘:“但如果被別人看見你背着我出去,明天我又要上頭版頭條了。我出道這麽久還沒有過緋聞呢!”
月彥冷着臉沒說話,淵誘就權當他默認了,自動自發地取下他的帽子遮住自己的臉。
為了不被人識破真容,淵誘伏低身子貼在月彥的後背,她感受到男人身體的短暫緊繃卻佯裝無知。
兩人徐徐走到街道上,兩旁的霓虹燈寄存着人們對這一年的美好願景。
小販們熱情的吆喝聲又極容易讓人産生身處太平盛世的錯覺。
淵誘的雙臂虛虛地環住月彥的脖頸。
“你剛剛怎麽就不見了?”
月彥:“下注的人太多,沖散了。”
淵誘在男人背上翻個白眼。
下注的人太多?
瞎話倒是編得挺溜。
她想到無慘能聽見自己的想法,趕忙摒除雜念,裝腔作勢地哎呀一聲:
“所以你下注了嗎?【神女】是蕨姬嗎?”
月彥擰了擰眉:“不知道,我一回來發現你人不見了,一直在找你。”
淵誘:“……噢,你對我真好。”
她偏頭打量月彥的側臉,忽而笑靥如花。湊到男人耳邊輕聲說:
“欸,我問你呀。你那天在書房是不是想親我?”
話音未落,那天被捉弄後的局促驀然在月彥的腦海複活,他的紅眸中悄無生息地滲入一絲怒意。
“你想說什麽?”
淵誘銀鈴般的笑聲在耳畔轉瞬即逝:
“你不要生氣嘛。我只是想說,對啊,我就是在勾/引你。”
月彥腳步一頓,他沒想到女人會堂而皇之地公布自己的目的。
這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淵誘像是沒發現他的異常,繼續自顧自說:
“我只願意在我感興趣的男人身上花心思,不過你最好不要太快上鈎,那樣我會失去興趣。”
月彥的慌亂肉眼可見。
饒是在花花世界浸/淫數百年,他也從沒見過這麽直白大膽的女人。
大膽得讓他真的心動。
街道旁令人厭煩的說話聲不絕于耳,而他的薄唇噙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剛準備說話,背上的淵誘激動地往前一指。
“那裏在放燈呢,我們快過去看看好不好?”
月彥只得把想說的話原封不動地吞回去,那股尋不到由頭的憤懑又卷土重來。
這個女人怎麽回事?
告白完了都不需要聽別人的答案嗎?
雖然他也不想給什麽回答。
月彥眺望河面的點點星光,啞聲嘀咕:
“有什麽好看的。”
但他的雙腿卻像上了發條,一步步地走去。
“月彥,你對我真好。”
“……哼。”
等到兩人好不容易在河邊找到個空閑的位置,淵誘用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着清水。
“人們在盂蘭盆節的晚上紛紛點燃【引魂燈】,為的是指引親朋的亡魂及時回到陰間。”
淵誘娓娓道來,順手将擱淺岸邊的燈火往河中央推了推。
月彥看她垂下的眼睑在臉上投射一片陰影,只覺得她安靜孤寂得不同尋常。
淵誘:“噢對了,據說在三途川旁開滿了彼岸花,只有将死之人才能看見。所以,沒有比今天更适合穿這件浴衣的了。”
月彥聞言失笑:“你是在說你的品味好還是懂的多?”
淵誘搖了搖頭。
她是在說曾經有個女人命懸一線,也看到過那鋪滿了死亡之路的彼岸花,甚至還有青色的。
兩人間不約而同地沉默,心思各異。
過了沒多久,不知是誰大叫一聲:
“你們快看,那是什麽?”
淵誘回神,一個穿駝色風衣的男人漂到她面前。
男人的臉呈死去多時的青白,五官因被水浸泡不同程度的腫脹。
倒映着破碎月光的水面上還蕩漾着一本早就被翻爛的口袋書。
書名是《完全自殺手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