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已是傍晚六點，天邊挂着燔燒的雲，橘紅的夕陽打在門前一塵不染的石階上。
向晚坐在靠窗邊的位置上，對面的溫水讓服務生換了一次又一次。熱了冷，冷了熱，從日暮等到傍晚，對面依舊沒有來人。
等待期間，向晚給對方打了好幾個電話。要說長輩安排相親這種事情，你不情我不願的，大大方方說清楚沒這意思讓你直接走人還好。這位偏偏是連電話也不接，搞得向晚走也不是，等也不耐煩，活像在伺候祖宗。
餐廳的服務生在旁邊觀察了很久，靠窗的女士一下午來除了開始點了幾份甜品外，一直幹坐着沒有任何別的舉動。想來想去覺得不對勁，就用對講機跟經理說了一聲。可還沒等經理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趕過來，向晚已經有了起身的動作，路過前臺時，說的話落入周圍幾人耳中。
“他懂什麽是尊重嗎，我真不該相信你的眼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不需要你管我的事情。”說完她蹙眉挂斷電話，出門直接打車，不是回家，而是往診所的方向去。
打車的目的地是智雲牙科，涉川東區一帶最有名的私人牙科診所。向晚作為其中叫得出名號的醫生之一，每天的工作量非常大。要不是向霖女士先斬後奏給她安排了一個學醫的男生見面，這時候她應該已經能在家裏好好休息了。
回到辦公室整理病例時，向晚手機震了兩下。随手抓過來看，是一條陌生號碼發進來的短信。
【137XXX0987】：加班沒看到手機，失約了抱歉。
她向來很無語做錯事還敷衍道歉的行為，實質性的損失已經造成了，她沒什麽好臉色對他，低頭原本想直接拉黑，指尖點在屏幕上的幾秒後，她重新回到和個人的聊天界面。
【向晚】：TD
發完結束語後，她又利落地重複了剛才拉黑的動作。
陳璟和編輯好具體失約原因的短信內容後，還沒發出去，看到對面發來的兩個字母。他先是一愣，随後唇角勾了勾，明明預測到她會拉黑自己，還是把信息發了出去。意思是說：該解釋的我都解釋清楚了，是你自己不願意看的，怪不得我。
回完信息，他去廚房喝了杯溫水，在高櫃子上把貓糧倒到碗裏，走到小貓的房間給他倆送飯後，才有些疲憊地按着脖子徑直走進了書房。
翌日，向晚和陳璟和幾乎同時收到他們媽媽的電話。內容驚奇的一致，都是在說昨天相親的事情。一邊指責陳璟和爽約，一邊批評向晚拉黑別人沒禮貌。
緊接着，他們安排的第二場見面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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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向晚的穿着随意得多。剛下手術，身上還有些未散盡的血腥味，手被手套捂得皺了皮，臉上也沒有化妝，熬夜熬出來的暗沉顯而易見。
陳璟和坐在桌邊，眉目輕松，就是一直戴着口罩。看到向晚來了，還很自然地跟她推薦了一杯店裏熱銷的冰咖啡。
“上次醫院臨時有手術，上臺看不了手機，等下手術都過晚飯時間了。”陳璟和并不回避上次自己爽約的事情，反而将爽約的理由直接告訴了她，“聽我媽說你等了很久，我真誠道歉。”
上來直接認錯是向晚沒想過的路線，但就算如此，對他的初印象已經差到極致。
“沒關系。”她回得雲淡風輕，這樣一來，倒顯得是他自作多情。
短暫地沉默了幾分鐘，他率先打破寧靜，“向醫生，既然你說沒關系，我覺得我們應該在這件事情上做一下協商。”
“什麽事情？”
“我不會和你談對象，更不會長期發展并結婚的事情。”
“……”
她覺得很好笑，為什麽這個人這話說得好像他有多看不上自己似的，誰樂意上趕着往上貼。
向晚面色平淡地嗯一聲，“你也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前一秒還是好好的氛圍，瞬時火藥味十足。像兩只笑面虎，互相給好臉，心裏說不定罵得多兇。
“行，”他別開視線，伸手拿桌上的車鑰匙，作勢離開，“那先祝你早日找到好歸宿。”
向晚笑意加深，“彼此彼此。”
“……”
相親的事情告一段落，一周後，向晚被涉川最頂尖的寵物醫院邀請去做口腔衛生科普，雖然她也不太明白為什麽小動物看牙要請她，不過既然人家邀請了，向晚也不會拒絕。
樂康寵物醫院就在智雲附近，步行十分鐘能到。
向晚到了才知道這個寵物醫院的火爆，聽周圍人科普才知道這間醫院前一陣子因為一個男醫生火出圈，瞬間吸引了無數來“咨詢”的寵物愛好者。
聽工作人員的抱怨，她們大部分都只是來找那位醫生的，不僅不是為了買小寵物，還打擾了往常的秩序。
“陳醫生車又被他們圍起來了。”其中一個醫生嘆了口氣，有點煩躁地放下手上的器械，打電話喊保安過去，“一天天的，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室內就她們兩個，沉默幾秒，向晚試圖搭話，“如果你說的這個醫生有女朋友或者未婚妻，問題估計能得到解決。”
“就他？”女醫生毫不吝啬對他的嫌棄，“一天到晚只知道抱着貓抱着狗，就差和小動物結婚了，還指望他結婚呢，說出去能讓大家把門口牌匾都笑震掉。”
“前幾天聽說被家裏人安排了相親，哎，不過可能老天也不太想幫他，竟然臨時——”女醫生話沒說完，前門口傳來人聲尖叫。
一個戴着鴨舌帽的男生在人群中寸步難行。隔着一段，目測身高有一米八，垂在身邊的手骨節分明，皮膚冷白，手腕上帶着一串深色木佛珠，氣質有些特別。長這樣的男生在網上走紅确實正常。
經歷了早高峰地鐵一樣的擁擠後，陳璟和滿額頭都是汗的往休息室這邊走，一進門反手就将門鎖上。
剛才的女醫生出去放器械，休息室只剩下向晚。
進門的人沒察覺到周圍有人，伸手在桌上抽了兩張紙，先把臉上的汗擦幹淨。弄完臉後，他又上前抽兩張紙，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撩起衣服下擺，底下的腹肌隐隐。
終于，陳璟和算是把自己身上收拾幹淨了，走到飲水機那邊想弄兩杯水喝，視線一擡，四目相對。
陳璟和：“？”
他站在原地愣了有十秒，沒想明白這個人怎麽在這裏，聯系起外面那些可謂狂熱的人們，他第一反應是倒退了好幾步，雙手護住身前，看着十分害怕。
向晚：“......”
這人難道覺得自己會對他做什麽嗎？
看着他一臉驚恐，向晚有種看到受驚的小孩的即視感。為了不讓誤會加深，她站起身，微微向他鞠了個躬以表歉意。
饒是這個動作，都把陳璟和吓得再往後挪了半步。
向晚沒忍住幹笑一聲，旋即恢複正經，向他自我介紹，“我是被邀請來讨論寵物口腔疾病的醫生，剛才你進來之前還有一個女醫生在。”
陳璟和松了一口氣，難言尴尬，把手上幾乎揉碎的紙團扔到旁邊垃圾桶，故作鎮定，“原來是你。”
他凝着向晚有幾秒，确認她沒有把自己認出來後，把自我介紹擴展了一下。
“我是樂康寵物醫院的的醫生——”頓了頓，刻意擡眼看她的神色變化，咬字清晰，“陳璟和。”
陳、璟、和？
向晚皺眉把視線挪到他臉上，只看眼睛，确實和那天見的相親對象有點像。合着她的合作對象就是這個混球。
得知這個事實的人瞬間失去他繼續對話的欲望，甚至在想現在有沒有辦法能讓診所那邊換個人來。
陳璟和低咳兩聲，走到門邊打算結束這邊尴尬的氣氛，“那邊讨論會要開始了，我帶你過去？”
向晚拿起自己的筆記本和手機，面色平靜地跟着他一起離開。
他們這次的讨論會是有聽衆的，流程先是他們專業人士的讨論，之後是聽衆們的提問環節。
向晚和樂康的醫生坐在臺前，作為這次講座的主講人，就算底下大部分人是來看陳璟和的，也被她分了一部分注意力。
第一印象是，這個美女是哪來的？新來的醫生還是實習生？靠臉上位的關系戶？？該不會也是陳璟和的粉絲吧？？？
她們在自己的群裏瘋狂腦補的期間，她們的想法已經不攻自破。
臺上的氛圍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有點劍拔弩張，所有人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陳璟和提出的想法，很快就會被向晚反駁或者挑刺；向晚提出一些自己的見解，陳璟和會搖頭嗆兩句。
一個友好的交流會，就差直接在臺上吵起來。
臺下排隊準備提問的人沒有反應過來，麥克風已經輪過來。他們似乎察覺到這兩人有點私仇，但挂到嘴邊的話也收不回去了，順口就來。
“我想知道，寵物的口腔問題找人的牙科醫生是不是不合适呢？人和動物難道是一樣的嗎？”
向晚知道一定會有人問這樣的問題，已經準備好了說辭，正要回答，旁邊有只手拿走了桌上的一支麥克風，一道磁沉又帶着些戲谑的聲音回蕩在會場。
“向醫生無疑是個好醫生。”陳璟和話一出，原先被他舉動吓到的人都默默松了口氣。
然而就在下一秒。
“但畢竟人和動物有區別，這次讨論也是一次大膽的嘗試。至于有沒有意義——”他語氣一頓，随後很低地笑了聲，語氣玩味，“不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