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向晚回去後第一時間洗了澡,走出來的時候見陳璟和坐在沙發上,手機立在桌前,像是在跟誰說話。

靠近後,向晚聽到陳璟和媽媽的聲音。

“你能談戀愛我現在去寺廟上香。”

“……”

陳璟和低切一聲,擡眼就看到向晚擦着長發走過來,下意識就一句,“吹完頭再出來。”

陳媽媽笑,“還演上了,要我說當初就不該放你學獸醫,讀個表演也挺好的,不然現在也不會覺得你的才華被浪費了。”

“……?”

陳璟和語氣嚴肅了點兒,視線能看到向晚在浴室吹頭的背影。黑色長發柔柔地飄着,跟她平時工作時的銳利理性截然相反。

“我真談戀愛了,對象是——”他頓了頓,朝正在走出來的向晚笑了笑,“要來跟我媽打個招呼嗎?”

向晚點頭坐到他身邊,聲音柔柔地傳進麥克風,原本在看劇的阿姨立刻擡頭,一臉震驚。

“小晚???”陳阿姨表情很真實,異常震驚,“你竟然真的和陳璟和在一起了?”

陳璟和見縫插針,“不是你天天讓我跟人家相親?現在好不容易答應我了,你又不滿意。”

阿姨:“你先別說話。”

“…………”

之後,原本走個形式的母子通話變成了陳媽媽和向晚的通話,大怨種陳璟和無事可做,腳步聲踏着不滿,走到廚房裏怨氣沖沖地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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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有什麽問題直接和阿姨說啊,陳璟和這人平常就和貓啊狗啊小兔子待在一塊兒,也不知道會不會照顧人,改天上我家吃飯去啊!”

向晚笑着回應,“好,謝謝阿姨。”

幾句寒暄話,語音聽話結束。界面停留在他和他媽媽的聊天界面。完全無意掃到聊天記錄,她立刻別開了視線。

看到的對話裏,陳璟和幾乎是秒回。但是當他媽媽提到他爸的時候,陳璟和長久地沉默,一直到開辟新話題,他才重新有了回應。

陳璟和說話的聲音引回她的思緒,他把飯菜放桌上,目光瞥見下午買的消毒水和創可貼,面色似乎又暗了暗,聲音強行壓低,“可以吃飯了。”

向晚嗯了一聲,看完工作群裏的安排後走過去,随手把長發挽起來,聞到桌上飯香味,敷衍了事地誇他,“嗯,感覺有進步。”

陳璟和回以一樣的敷衍,“謝謝。”

兩個人的相處方式很特別,向晚和陳璟和吃飯時都不太愛說話,但是一些諸如遞紙巾、夾菜等小細節卻能很自然地連貫,好像他們是多年前認識的好友一樣。

他們輕易不表達,所以都将這份默契随意地安置在某處。吃罷晚飯,向晚少有的在客廳停留,似乎有話說。

陳璟和瞥她一眼,走到電視櫃底下翻出遙控器,背後的電池流出液體,顯然經久不用。

向晚:“想看電視?要去幫你買幾節電池嗎?”

陳璟和動作頓了頓,“沒,怕你站在這兒無聊,想看看新聞而已。”

向晚思索了會兒,“晚上要看點什麽嗎?”

“可以,不過電視估計開不了。”

他同意了,辦法自然來了。電視用不了,不是有平板嗎,只不過需要他們倆稍微挨得近一點而已。

兩個都是學醫的,他們很自然地點了關于自然科學的紀錄片看。

開始半個小時,兩個人非常沉默。陳璟和時不時拿出手機回一下信息,每次不超過一分鐘,回完立刻熄屏。

終于,向晚挑起話題。

“我們的事,我還沒跟我媽說。”她頓了頓,把垂在兩側的頭發別到耳後,“她性子屬于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那種,告訴她之前我們得先對好口供。”

陳璟和無所謂,“可以。”

“在一起的契機?”

“就這次下鄉科普活動,這個最具有信服力。”

向晚:“結婚打算,或者其他長遠安排。”

才第二個問題,陳璟和就沒忍住笑出聲,“才在一起就結婚,想這些會不會太早了?”

“我不想,但我媽會想。“她有些無奈地撇了撇嘴,“我媽的思想比較傳統,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嘛,老話都這麽說。”

陳璟和輕輕嘆息,“行吧,怎麽也得等我有能力買房子吧?年齡什麽的不是問題,什麽時候賺夠錢才是關鍵。”

向晚笑,“小少爺,你還挺俗。”

他正欲反駁,向晚立刻補充,“不過很真實,我喜歡這樣。”

“……”

其實他想說的是,不要叫他小少爺來着,但人家都說喜歡了,還是不要拆臺的好。

十幾分鐘的時間,兩個人很高效地對完口供,之後再次陷入安靜之中。中途她去洗手間洗漱了一下,打算看完片子就睡了。沒想到剛回來沒多久,她看着小小的屏幕,慢慢就眯上眼沒了意識。

像極了全麻胃鏡檢查時,麻醉醫生推完藥品,上一秒你還清醒,下一秒就立刻昏睡過去。等再次睜開眼時,周圍的景象只會讓人無比發懵。

向晚對昨晚的事情沒太多印象,只知道洗漱完回來後,自己确實很困。視線往旁邊掃,她躺在了沙發上,陳璟和平常睡的位置。

迷糊間沒看到客廳有人,她以為陳璟和去她房間睡了,想到自己衣架上挂着的晾洗的內衣褲,她立刻下沙發想去收回來。

腳落地,踩到了一個熱且軟的東西。

一聲悶哼,四目相對。

“……?”

陳璟和長那麽大,被他媽打醒過,罵醒過,就是沒被人踩醒過!

向晚看他臉色的變化,也意識到他這樣被呵護着長大的小太子估計心裏非常委屈且不爽,于是連忙道歉,“你怎麽睡地上了?我剛才沒看到你。對不起對不起,要我送你去醫院嗎?”

“?”

一大清早的被她的腦回路氣笑了,“醫院……你當你泰山壓頂?”

他揉着肩膀坐起來,頭發亂糟糟的,陽光柔柔地落在發梢,鍍上一層淺淡的金黃色。有一瞬間,不怎麽喜歡小狗的向晚忽然覺得陳璟和像只溫暖的小金毛。

“向醫生,看着我幹什麽?”

他微啞的聲音把向晚的意識喚回來,已經站起身準備去洗漱。

向晚跟在他身後,如實道:“覺得你剛才像小金毛。”

聽到他笑了一聲,“小金毛?那不行,它太可愛了點,形容我很不貼切。”

向晚:“你不可愛嗎?”

問題抛出來,尴尬地陷入沉默。向晚也是在話說出口以後才發覺有些不合适,在洗手盆邊用刷牙嘗試跳過這個話題。

就在她覺得這事兒已經過去了的時候,陳璟和突然低聲說:“你覺得可愛就可愛吧。”

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

如果不是工作安排太滿,向晚一定會花時間好好想想他說這句話的意思,不過因為今天起晚了,早餐都沒吃幾口就匆匆忙忙地往當地縣醫院去。

陳璟和他們工作量比較大,所以進縣醫院的時間和口腔科醫生不同步。向晚雖然年輕,但因為經驗多,且別人問問題時她都能對答如流,不少醫生喜歡跟在她身後學習。

交流的過程中,門診來了一個因為沒錢,只能在小醫院治口腔癌的患者。

癌症在小醫院不是不能做,只是當患者得了這種病,好像都趨向于去三甲看。

剛好這麽多出身三甲的醫生在,他們便進行了一次病例讨論。

向晚的治療風格和她本人性格是一樣的,講究“效率”兩個字。怎樣能用最小的創傷,對病竈進行最精準的打擊,預後康複盡可能的好,五年十年存活率提高,生活質量穩定在較高水平,這都是他們醫生要考慮的問題。

除了向晚,此次開會的還有智雲牙科的專家學者進行線上讨論,最後終于讨論出一個最合适的治療方案。

一傳十十傳百,跟這個患者有類似情況的很多重病患者,突然在接下來的兩三天裏擠滿縣醫院。縱然向晚他們能透支自己的體力,他們也只會在這裏待很短一段時間,不可能解決完所有人的問題。

壓力之下,患者們突然開始圍堵醫護人員,聲稱不把他們治好就一起死,反正命也活不長,自己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

很不幸,人群中看似最瘦弱的向晚成為了他們“人質”的首選。

向晚被幾個人堵在診室裏不讓出去,其他醫生全部被趕到走廊。不僅要求他們義務看病,還不斷用向晚給他們施壓。

向晚的手機放在抽屜裏,沒有被他們搜走。趁他們不注意,向晚再次報警。

一劃通話記錄,這段時間已經打了好幾次110,看着她只覺得嘲諷。

這件事最終沒有以很激烈的結果收尾,那幾個人去派出所交了罰款就罵罵咧咧地走了。同行的醫生都在感慨剛才的危險,過來詢問向晚的狀況,都被她輕松地應付過去。

一直到回到民宿,聞到陳璟和做飯的香味,她少有的沒有一回去就洗澡,而是默不作聲地走到冰箱旁,安靜地看着他做飯的樣子。

陳璟和偏頭掃了眼,若無其事地回頭繼續炒菜,也沒問她發生什麽了,自顧自地做着事。

青椒在鍋裏炒了半天,向晚看着他把瘦肉倒進鍋裏,沒扒拉幾下,他沒有任何預備地将火關了。

“出什麽事兒了?”

向晚先是一愣,随後動作有點遲緩地搖頭。

“就是突然覺得,每天和小動物打交道挺好的,很羨慕你。”

陳璟和語氣忽然一變,“是不是又遇到什麽偏激的患者了?”

向晚搖頭,陳璟和好像稍微放松了點,左手準備重新點火,聽她慢慢吐出三個字,瞬間又皺起眉。

向晚:“是一群。”

陳璟和看着她,眼裏明暗交雜,腦海裏反複閃過的畫面讓他生不如死,但是在人前他只能壓抑。過了很久,他才故作輕松地安慰,“沒辦法,入了這一行就是得受罪。只能盡可能地保護好自己,遇事先脫白大褂,保命要緊。”

向晚聽着這些早已聽到厭倦的話,身心俱疲地笑了笑。好像突然感受到那種牆裏人向外求助,卻永遠沒辦法得到有效應答的無力。

“你不明白。”她有點疲憊地擡手擋住自己的眼睛,無力地說出這句話。

身旁的人咽了咽喉,聲音和重新點燃的火焰呼哧疊在一起,順道把說話人的語氣模糊掉。

“沒辦法,隔行如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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