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蘇沅裹着浴袍,不知所措地站在浴室門口,房間裏早就沒了船長的影子,他這才意識到站在門外的可能一直是傅朔寒。
聯想到自己剛剛和船長說的話,被水汽烘成粉色的面皮又紅了幾度,磕磕巴巴:“傅……傅先生,你怎麽在這兒?”
傅朔寒原本複雜的表情忽然變得冷漠,反問:“你不知道我在這兒?那你剛剛在和誰說話?”
蘇沅想指船長,但當事貓不在:“我剛剛以為船長在,我和它在說話。”
他的解釋似乎并沒有讓傅朔寒滿意,目光在他臉上停了很久,不陰不陽地嗤了聲:“你最好是在跟那只禿貓講話。”
蘇沅點頭保證:“真的是和它說話,不然我在洗澡,怎麽會叫別人進來。”
傅朔寒收回目光,把手裏的袋子遞給蘇沅:“這個給你,後天參加酒會時戴着。”
蘇沅接過袋子打開裏邊是一個皮質盒子:“這是……?”
“戒指。”傅朔寒轉身離開,臨到門口又停住:“記住我們的協議,酒會上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你應該知道。”
他和傅朔寒之間的協議自然是保密的,就像蘇傅兩家的恩怨一樣,暗地裏仇深似海,拼得你死我活,明面上兩家卻是兩代交好,當年傅家遇難蘇文淮‘感念舊情’,将摯友的遺孤撫養長大。
現在蘇家逢劫,傅朔寒‘重情重義’,将落難的蘇家小少爺庇護在羽翼之下。
商人大都如此,要臉面卻不要臉。臺面上,兩家人都是誠信重義的大好人,是生意場上值得信賴的合作夥伴。
實際上,只有當事人才清楚,這些人的心究竟黑透了幾分。
蘇沅輕緩地舒了口氣,小聲感概:“黑,是真黑呀。”
“你說什麽?”傅朔寒還沒走遠,聽到他小聲嘀咕,又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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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沅立馬不再感慨,改口道:“沒什麽,沒說什麽。”
傅朔寒丢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上上下下地瞪了他一陣:“以後洗澡門關嚴,別留縫。”
蘇沅驚恐地把浴袍領子拉高:“你看見什麽了?”
傅朔寒對于他的驚慌表示出十二分的不屑,臉上寫滿嫌棄:“卡通浴巾,幼稚!”
蘇沅:“……”瞪着他離開的背影,在心裏咆哮着打了一套組合拳,卡通浴巾都看見了,他到底在門口站了多久啊!
組合拳打完,蘇沅心情好了一些,才想起打開傅朔寒送過來的戒指。
平平無奇的一顆戒指,除了上面的鑽很大顆,再沒有其他任何特點,甚至有些醜。
蘇沅帶在手上試了試,不僅醜,還有大,換了只手指試戴,還是大,稍不注意就會從指間滑落。
蘇沅覺得還是和傅朔寒講一下,拿回店裏改下尺寸,這戒指醜歸醜,但看鑽石的大小應該不便宜,弄丢了他讓自己賠怎麽辦。
蘇沅擦幹頭發,提着戒指去找傅朔寒。
他和傅朔寒的卧室在同一層,只是隔得比較遠,走到一半,船長不知從哪個房間裏溜出來,親熱地和他貼貼,尾巴尖尖勾着他的小腿跟着他一起走。
一貓一人,很快來到傅朔寒卧室門口,蘇沅還記得傅朔寒之前的警告,不許貓進他的卧室和書房。
彎腰揉了揉船長的禿瓢腦袋瓜:“這房間裏邊有吃貓的大怪獸哦,你不能進去的。”
船長仿佛聽懂了他的話,蹲在他腳邊,示意在這裏等。
蘇沅起身敲了敲門,裏邊傳來傅朔寒的回應,他正在裏間換衣服洗澡,叫蘇沅進去等一下。
蘇沅推開房門,剛要走進去,誰知船長說話不算話,嗖地一下從他兩腿間鑽進卧室。
蘇沅心叫糟了,忙追進去,想趁傅朔寒還沒發現把貓抓出來。
船長這只言而無信的小貓,似乎知道蘇沅要抓自己,進門直奔傅朔寒的床,一個完美地滑鏟躲進床底。
蘇沅:“……”絕望又生氣地蹲在床邊,怕被傅朔寒發現,又不敢太大聲叫貓,小聲地哄着:“船長快出來,不然我們兩個都會被關小黑屋的。”
船長這會已經躲進床底的最裏邊,尾巴墊着腳腳,坐的四平八穩,任憑蘇沅怎麽叫,它只瞪着兩只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熱鬧,就是不動。
床底的縫隙太窄,人根本鑽不進去,蘇沅怕傅朔寒發現,又急又慌。
他正着急時,裏間的門被推開。傅朔寒換了身深灰色絲質睡衣,他也剛剛洗過澡,頭發還是濕的,幾縷碎發垂在額頭前,神态比平時少了幾分冷漠。
為了不暴露船長的存在,蘇沅急忙站起來打招呼:“傅先生,晚上好。”
傅朔寒嗯了聲,走過他身旁,矮身坐在床上:“找我什麽事?”
蘇沅餘光瞄了眼床底,又心虛地轉開,把手裏的戒指盒遞過去:“傅先生,剛剛我試了下戒指,有些大,能拿回店裏調一下尺寸嗎?”
“不合适?”傅朔寒詫異地接過戒指盒:“助理是按照你的尺寸定的,你這些天又瘦了?”
說着打開戒指盒,把戒指拿了出來,看到戒指的瞬間,他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一下,嫌棄道:“這眼光……”他并沒有繼續說完,而是拿出戒指,示意蘇沅把手遞過來。
蘇沅這會心思全在床底下,沒接收到他的示意。
傅朔寒見他心不在焉,視線也瞄向床底:“你在看什麽?”
蘇沅猛然回過神兒,下意識地往床邊靠了靠,想擋住傅朔寒的視線。
傅朔寒本就坐在床邊,他靠過來兩人的距離突然拉近,蘇沅浴袍敞開的領口剛好怼到傅朔寒眼前。
傅朔寒原本放低的目光上揚幾分,浴袍下裹藏着又白又細膩的皮膚,鎖骨線條清晰漂亮,纖弱中透着絲絲撩.人的性.感。
黑沉的眸子定了一瞬,不着痕跡地移開目光:“一驚一乍的。”
蘇沅笑笑,岔開話題,伸手接過戒指戴上,然後把手湊到他跟前:“大了一圈,不知道現在送回去改小還來不來得及。”
傅朔寒撈住他的指尖拉到自己面前,端詳一番忽然又松開了:“你等我一下。”說完起身去了衣帽間。
機會難得,蘇沅又飛快蹲下身子去看船長。
誰知他在這邊心裏急得冒火,船長卻在床底悠閑舔毛,聽到他又叫自己,只甩甩尾巴尖兒,又繼續舔毛。
蘇沅要被這只逆貓氣死。
衣帽間就在隔壁,傅朔寒轉眼就回來了,手裏拿着另外一個盒子:“你試試這個。”蘇沅只能裝作若無其事,接過戒指試戴,這次尺寸卻很合适,看着傅朔寒時滿滿的疑惑:“變小了,怎麽做到的?”
“剛剛那個是我的,這個才是你的,兩個盒子都一樣,我拿錯了。”
“哦,原來是這樣,這個尺寸正好。”蘇沅把戒指摘下來放進盒子裏收好,餘光瞄了瞄絲毫沒有動靜的床底。
傅朔寒坐回床上,看了看還站着不動的蘇沅:“你怎麽還不回去睡覺?”
蘇沅把拿起的戒指盒又放下了,溜着床邊兒坐到他身旁,帶着幾分讨好:“傅先生,我們……我們聊聊天呗。”蘇沅不敢一走了之,半夜傅朔寒睡着以後,萬一船長出來跑酷,那明天自己和貓都會很慘。
傅朔寒看了看身旁笑盈盈的人,目光順着蘇沅的眉眼緩緩向下,慢慢打量。
他瞳仁烏黑,眼窩深邃,看人時又習慣壓着眉峰,形成極強的壓迫感。
蘇沅笑呵呵不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他本就緊張,又被這樣盯着,心裏就更慌了,濃長的睫毛輕顫着垂下,半遮住眸子,很好地将心虛掩藏,只剩半遮半掩的羞怯。
他的一舉一動都沒逃過傅朔寒的視線,他的緊張和羞怯都被他看在眼裏。
同蘇沅豐富的表情比起來,傅朔寒的神情則難懂多,他總是能将內心情緒藏得滴水不漏,聲音都透着冷漠:“你想要聊什麽?”
蘇沅被他盯得心慌,本能只想逃走,可是又不得不硬着頭皮聊下去:“傅先生你知道嗎?你特別優秀,是個大好人。”
傅朔寒饒有興趣地等着他繼續往下說:“然後呢?”
“然後?然後就是你人長得帥,身材又棒,事業成功,寬宏大量,如果有人犯錯,你都會原諒。”蘇沅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一小點的距離:“就是小錯,很小的錯,你都不會放在心上,更不會罰的。”
傅朔寒不陰不陽地笑了聲:“所以你犯了什麽錯呢?”
蘇沅尴尬一笑,把兩根手指的距離又縮短了一些:“一個小錯,很小很小的。”
“說。”傅朔寒聲音忽然就冷了下來,眼神又變得兇巴巴的。
蘇沅扁扁嘴,低下頭,指了指床底下:“我剛剛進門不小心,把船長放進來了,它現在躲在床底下。”
“弄出來。”傅朔寒聲音很平靜,沒有蘇沅想象中的那麽可怕。
但蘇沅依舊很愁:“它躲在底下不出來。”
“去拿吃的或者玩具騙出來。”
“哦,好的!”
蘇沅拿了貓條和凍幹還有小玩具,很快去而複返,但船長剛剛在他洗澡時吃了一整盒罐頭,現在根本不餓,蘇沅拿來吃的它和沒看見一樣,理都不理,玩具也不玩,大模大樣地趴在床底,就是不出來。
蘇沅急得都快哭了:“傅先生,我騙不到它。”
傅朔寒一副‘我不管,你自己想辦法’的表情看着他。
蘇沅試探着商量:“傅先生,要不我們換房間睡,你去我房間,等明天……”
“換了床我睡不好。”沒等說完傅朔寒就打斷了他的話。
傅朔寒不同意換房間,蘇沅就沒轍了:“那傅先生你先睡吧,我留下等貓出來再走。”
傅朔寒哼了聲,沒說不行,蘇沅猜他大概是同意了。
看了看傅朔寒的大床,蘇沅很識趣地坐到了床頭的椅子上,傅朔寒關燈上床。
屋子裏瞬間變得安靜,蘇沅板板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心裏祈禱船長快點良心發現,從床底出來。
但事實證明,船長是個沒長心的,趴在床底呼呼大睡,一個姿勢睡累了還翻個身,四仰八叉翹着腳腳睡。
屋子裏黑漆漆又靜悄悄,很适合睡覺,蘇沅也經不住犯困。
畢竟是夜裏,人一犯困就會覺得冷,蘇沅尋摸一圈,瞄到了床頭櫃上放着的午睡毯,輕輕拿過來披在身上裹緊。
傅朔寒恰在此時轉過身對着他。
五更半夜黑漆漆,一個人披着毯子直愣愣地坐在自己床頭,傅朔寒怎麽看怎麽覺得後背冒冷風:“你這是等貓呢,還是給我守靈呢?”
蘇沅困得眼皮打架,聽到傅朔寒說話,勉強打起精神:“傅先生,我坐在這你害怕呀,那要不然我躺床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