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啪的一聲跪在地上,李公公都聽到了類似骨頭碎掉的聲音,李公公凝了下眉,這他提上來的人,犯了錯,還是要靠他來善後。

他嘆了一聲,道了句:“起來回話,別讓宮女太監都看了去。”

“是。”張作起了身,弓着腰站着,緩緩說道:“李公公,金作裏面的東西,不少東西都不知蹤跡了,也有許多金制的器具,經過歲月的打磨,光澤退了些,重量也輕了那麽幾分。”

李公公聽了這話,眉一緊,東西不知蹤跡,丢了,歲月的打磨,輕了。李公公開口,念了幾聲:“張作啊!張作!”

張作低着頭,道:“李公公,可要救救奴才,奴才平日裏孝敬……”

李公公未讓他說完,打斷他:“行了,事情到了這個時候,還說什麽。”

張作住了口,李公公問道:“賬目呢?庫藏的賬目如何?”張作小聲回道:“宮中的賬目,公公也是清楚的,不查最好,查,還能不查出什麽問題來。”

李公公想了想,宮中的賬目,多年都無人願意查的,查一次,太麻煩,在者,宮中的各位有身份的,花錢都是習慣的,單就慈禧太後那裏,支出就是無法預計的,管着庫房的,刮的金粉,刮的珍珠粉,又是哪裏能夠避免的。

大到六庫總管,小的一個職守巡夜的太監,哪個不想沾些粉子。

這種事情,做了幾次,便如同吸了□□子,上瘾。

李公公吸了口氣,問道:“庫藏做賬的人是誰?”張作公公如實回禀:“是光緒四年入宮的宮女芳菲,她掌管金作庫房也是有兩三年了。”李公公又問:“平時她做的如何?”張作公公回:“她很是聽話,平日裏奴才也沒有虧待她,她做的一些事情,沾的一些兒粉子,奴才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聽話嗎?”李公公想了想,道:“這也就好辦了,你靠近些。”張作公公依言,往李公公身邊靠了靠,李公公交代的兩句,張作公公笑了笑,道:“奴才明白了,謝過公公教導。”

李公公瞧着他,道:“以後注意些,撈油水無妨,至少要把賬做好。”

“奴才明白。”

李公公和張作走回了原處。

安穗姑姑看了兩人,李公公開口說道: “時間不早了,別耽擱功夫,讓人将庫藏宮女叫起來,開庫房的門,拿慈禧太後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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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張作稱了一聲,道:“雜家這便叫太監去将庫藏的宮女叫起來。”

張作招了招手,喚了一聲:“張三。”

張三是張作最為相信的太監,這張三也是跟了他的姓,這般稱呼的。

張三來到了張作的身邊,張作吩咐道:“慈禧太後要看金作的東西,不能耽擱功夫,趕緊将人叫起來。”張三應了聲,張作招了招手,道:“雜家再告訴你幾句。”

張三跟着張作走到了一旁,開口言道:“金絲鳳尾步搖在庫房放了多年,免不了壞了,劃了。”張三沒有明白,張作道:“你便這般告訴她,讓她自己看着辦。”

張三點了點頭,張作大了些聲,要讓十幾步遠的宮女太監聽見他的言語,張作說:“讓她趕緊過來,打扮什麽的就不必了,別失了禮數便好。”

“張三明白。”

庫藏的住處

張三走到了房前,扣了幾下門。

連扣了好幾聲,裏面都沒有響應,張三知道,她是睡得熟了,張三又連扣了好幾聲,裏面終于傳來了一聲:“誰啊?”

語氣有些不好,張三說道:“芳菲姐姐,慈禧太後命人來庫房取一件首飾,張郎中命張三趕快喚醒姐姐,別耽擱了時間。”

“你在門外等一會兒。”

張三想了想,還是将張郎中的話先轉達,道:“芳菲姐姐快一些,張公公說姐姐不必裝扮化妝,只要別失了禮便好。”

“我明白了,耐心等着。”

張三抿了唇,回了一聲:“是。”

張三在門外等了一會兒,芳菲打開了房間的門,走了出來。

“發生了何事?慈禧太後怎麽這麽晚了,還要派人來拿庫房裏的首飾?”芳菲凝了眉,一臉不悅,開始反問他。

張三低着頭,回禀:“姐姐,奴才也不曉得,只是張公公,讓張三帶一句話給姐姐。”

“何話?”

張三轉達:“芳菲姐姐,張公公讓張三告訴姐姐,說是金絲鳳尾步搖在庫房放了多年,免不了壞了,劃了。”芳菲凝了眉,問:“張三,你再說一遍?”張三又重複:“張公公便是這麽說的,奴才也不清楚,金絲鳳尾步搖在庫房放着,布匹什麽的,保存不好,可能會生了蛀蟲,壞了腐了什麽的,但是,金制的東西,摔都不怕摔,怎麽會壞了,還劃傷了的。”芳菲聽着張三念叨着的話,琢磨了一下,舒了口氣,道:“張三,你再等我一下,我進房間整理一下頭發。”

張三擡頭看了芳菲,疑惑道:“姐姐要去整理頭發?”

張三還未等到回答,芳菲便進入了房間,張三擡起了手,撓了一下發癢的腦袋,姐姐要去整理頭發,真是奇怪。

庫藏芳菲是從來不在乎什麽裝扮好看不好看的。

這整個內務府的太監宮女的都知道。

今日張公公和芳菲說有關裝扮的事情,很是奇怪啊!

芳菲走到了房間的梳妝臺前,她坐在的鏡子前,看着鏡中的她自己,身為女子,哪個女子不希望好好打扮自己,但是,在庫藏的她,她一笑,打扮的好看,也生是非。

芳菲理了理發鬓的碎發,拉開了抽屜,從裏面取出了一把匕首。

芳菲拿着匕首,緩緩站起。

芳菲走到了門前,張三看了一眼芳菲,姐姐理頭發了嗎?也沒有什麽變化。

芳菲出了聲,道了句:“別讓慈禧太後的人久等,走吧!”

“是。”張三應了聲,本來是他來催姐姐的,卻讓姐姐催促了。

來到了金作庫藏

芳菲拿着鑰匙,給來的一群人打開了一個庫房的門,她從裏面拿出了一個帶灰塵的盒子,用袖子擦了兩下,打開了盒子,伸出了手,摸了好幾下金絲鳳尾步搖,然後便将盒子關上,緩緩走到了安穗姑姑的面前,将箱子呈上,回禀道:“安穗姑姑,這便是先太後的金絲鳳尾步搖了。”

“好。”安穗應了一聲,便将盒子接過。

李公公和安穗姑姑帶着宮女和太監離開了庫藏,張作公公送了兩人,回了庫藏,看了拿着鑰匙的芳菲,芳菲低頭看着指腹間的劃痕,道了句:“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放心,雜家不會虧待你。”

“奴婢明白。”

張作轉身而去,芳菲将受傷的手指頭放到了口中,血的味道在口中散開,有些腥氣。

手指拿出,血已經沒有了,芳菲只是笑了笑。

儲秀宮

掌宮姑姑安穗和李太監回了儲秀宮複命。

“回禀太後,金絲鳳尾步搖已經取來了。”

“拿過來哀家看看。”

掌宮姑姑安穗應了一聲,緩緩走到了慈禧太後跟前,将已經擦的光潔的箱子呈到了太後面前。

安穗打開了木箱子,慈禧太後瞧着盒子裏面的步搖,看了良久,擡起了手,慈禧太後伸出了手,中指和無名指指甲上護着長約三寸的指甲套,黃金的指甲套,鑲嵌着紅寶石和珍珠,頭髻鬈鬌手爪長,腕白膚紅玉筍尖,慈禧太後的金護指輕觸到了金絲鳳尾步搖,慈禧太後細細的看着金色的步搖,那步搖與她的護指同樣的質地,先皇親口為皇後命內務府所做唯一一件金步搖,也是慈安最喜歡的一件步搖,慈安生前一直戴着,死後便進了庫藏。

慈禧太後看着金絲鳳尾步搖,撫摸着一處,凝了眉,問道:“這金絲鳳尾步搖怎麽劃了一道?”安穗也俯下了身,看了看,這才看到一道深深的劃痕,安穗也是疑惑,道:“太後,奴婢不知。”慈禧太後發了怒,道:“這金絲鳳尾步搖劃了一道深深的劃痕,都不曉得。”安穗跪了地,道:“奴婢确實不知。”李公公上前的一步,回禀道:“回禀太後,這金絲鳳尾步搖劃傷了,也是庫藏的人欺瞞,誰曉得,這步搖都劃傷了,那庫藏的人還不如實回禀。”

慈禧太後聽了這話,凝了眉,道:“這金絲鳳尾步搖劃了,庫藏的人瞞着,是不是,這步搖哪一日丢了,庫藏的人也要瞞着。”

慈禧太後眼前晃過披頭散發,滿目猩紅的女子,金護指在金絲鳳尾步搖上輕輕敲了三下,李公公也是跪着,慈禧太後吩咐了句:“這庫藏多少年未查了,讓廣儲司給哀家好好查查金作的庫藏,還有什麽東西是缺了短了,丢失了的。”

“回禀太後,廣儲司查賬,讓誰來查?”

慈禧太後想了想,道:“會計司總辦郎中李未。”

“嗻,奴才這便前去廣儲司。”

廣儲司

李公公來到了廣儲司,司內上上下下都被喚醒,聚在了殿中。

“李公公。”總辦錢郎中走到了李公公的面前,李公公說道:“錢郎中,廣儲司財政不清,慈禧太後下令嚴查,今日還将庫藏封了,鑰匙交回內務府保管,明日一早,由會計司督查賬目。”

錢郎中疑惑,道:“李公公,這怎麽?”

李公公淡淡的說道:“錢郎中不知,剛剛慈禧太後讓雜家和儲秀宮掌宮姑姑安穗,來拿慈安太後生前帶着的金絲鳳尾步搖。”

“不是已經拿過去了嗎?”總辦錢郎中很是疑惑,他起來還未問清楚,李公公便來了,他趕緊起了床,出門迎接。

這,怎麽會發生了這件事情?

“拿是拿過去了,只是金絲鳳尾步搖上多了不該有的東西,慈禧太後發了怒。”

“多了不該有的東西?”這下錢總辦更是疑惑了,庫裏東西少是不奇怪,但是,怎麽會多什麽東西。

“上面有一道劃痕。”

“劃痕?!”錢總辦愣了愣,而後,他看了一眼身後的張郎中,難道是他動的手腳?

李公公又開了口,道:“錢總辦,領旨吧!”

“是。”

錢總辦跪了地,殿中上上下下都跪了地,錢總辦言道:“錢書謹遵太後懿旨,必将廣儲司賬目查清。”

李公公帶人走到了庫藏,命人在庫藏的門上貼上了封條,芳菲将鑰匙遞了過去,李公公拿在手中,對庫房值守的太監道:“都謹慎的看着,這封條若是疊了一點,壞了一點,便要了你們的腦袋。”值守的四個太監跪了地,稱道:“喳。”

李公公掂了掂量手中的鑰匙,道:“今日無事了,都散了吧!”

“李公公走好。”

太監宮女行了禮,送過了李公公,錢總辦看一眼在一邊站着的張作,冷聲言道:“你跟我過來。”

張作郎中跟着錢總辦回到了廣儲司,進入了錢總辦的處理日常事務的地方。

錢總辦喚了太監,道:“烹壺茶過來。”

銅錢應了聲,走到了錢總辦的桌前,道了聲:“錢總辦,晚上還要喝茶嗎?”錢總辦掃了銅錢一眼,另一個小太監吊錢走了過來,拿了茶壺,道:“奴才這便去給錢總辦烹一壺太平猴魁。”

吊錢和銅錢出了房間,銅錢開口說了句:“錢總辦大晚上還要喝茶,是不想睡覺了嗎?”

吊錢瞧了他,道了句:“小聲點。”他提醒了這話,才接着說道:“李公公說是今晚沒有事情,讓宮女太監都散了,可是,今日晚上發生了這麽天大的事情,誰還能睡着,也就是你,還想着去補覺的。”

銅錢吐了吐舌頭,道了句:“也就是平日裏……”

“住口,這事情不是我們能夠談論的,別亂說話,免得犯了口舌,被割了舌頭。”

銅錢咬住了唇,點了點頭。

房間中

錢總辦冷冷的開口問道:“這是怎麽一回事?慈安太後的金絲鳳尾步搖怎麽多了一道劃痕,幾年前,本總辦看過,那金絲鳳尾步搖光光亮亮,沒有一毫的瑕疵的。”

張郎中緩緩回道:“錢總辦幾年前看過,這幾年,會發生很多事情不是,這金絲鳳尾步搖有了劃痕,也是不奇怪的。”

“你!”錢總辦氣的吹胡子瞪眼睛。

張郎中笑着說道:“錢總辦,這庫藏您是最大的頭,這賬目你是要親自查看,庫藏裏的東西,你也是要定期查看,就像錢總辦您所寶貴的東西,不看着不攬在被窩裏放着怎麽行,若是讓人拿了,被人毀了,錢總辦不得心疼死。”

張郎中擡起了手,捏了捏鼻尖,笑着說道:“錢總辦的房間裏每日都點着香,不覺得味道混合,香臭味更是熏天嘛!”

“張作!”錢總辦叫了他的全名。

張郎中笑了笑,道:“錢總辦的臉怎麽白了,脂粉抹的多了。”

“張作!本宮是總辦,你這是小小的郎中。”

“明日查賬後,希望總辦也是這般嚣張。”

“你!”錢總辦氣的喘氣。

“若沒有別的事情,張小小郎中便告退了。”

內務府

天一亮,張作便來到了內務府,拜見了李公公。

“這麽早,你怎麽來了?”

“回禀李公公,不知查完了賬目,這庫藏由誰管理?”

李公公凝了眉,看着他,并未言語。

張作公公緩緩道:“回禀李公公,奴才這裏倒是有一個人選,不知可行不可行?”

李公公瞧着他,道了句:“這麽快,便有人選了?你倒是有本事。”

張作公公一笑,道:“奴才沒有什麽本事,只是,萬事都要提前想上一想,在者,這選人,也是奴才分內的事情。”李公公聽了他的話,淡淡的說了句:“哪一個?”張作公公緩緩回道:“回禀公公,是幾個月前剛入會計司的宮女初心,正好,今日查庫藏,她也好跟着,去熟悉熟悉庫藏的東西。”

李公公一笑,道:“會計司的宮女,這次查賬,熟悉東西是假,找個由頭,提她做庫藏才是真。”

張作公公沒有再言語。

李公公想了想,問了句:“她人如何?”

“回禀公公,是個老實怕事的。”

“好,就是她了。”李公公點了點頭。

廣儲司

李公公帶着兩個太監來到了會計司,會計司的李未總辦出門迎着,道:“奴才叩見李公公。”李公公很是客氣,道:“李總辦請起,這次是慈禧太後欽點李未總辦督查金作庫藏的賬目,這件事情,便全然交給李總辦了。”

“奴才謝過慈禧太後賞識。”

“李公公這邊請,先喝盞茶,歇歇腳。”

李公公笑着,道:“好。”

李公公與李總辦進入了內室,李總辦開口,求教問道:“李公公,李某有一事求教公公。”李總辦站着,倒了一盞茶水,遞到了李公公面前,李公公接過了茶盞,道:“好說,好說,李總辦先坐。”

“是。”

李總辦也坐在了桌邊。

李總辦緩緩開口,問道:“李公公,不知這件事情,慈禧太後想要怎麽查?”李總辦也是掌管會計司一司的,會計司與廣儲司也是差不了多少,都是有賬目,只是一個是出納金器,一個是掌管莊園地畝之事,這地的事情,和金器管理起來,都是大同小異的。

李公公喝了口茶,李總辦又接着說道:“不瞞李公公,在會計司也是有主事都是認為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是做了不少手腳,這廣儲司一事,奴才也是聽說,這由頭是因為慈安太後的金絲鳳尾步搖上面劃了一道,可能是因為有人在上面做了手腳,想要落點好處,這麽一來,若是查,便牽扯甚多。”李總辦說完了這話,看了李公公,李公公身為內務府掌事,這七司三院管理督查不好,也是有些牽連的。

李公公笑了笑,道:“李公公這件事情說大也大,說小也小,關鍵是掌握這其中的分寸。”

李總辦聽着,确實如此,這分寸若是掌握不好,牽扯的大了,小了,都是會惹慈禧太後不滿,這便要捉摸慈禧太後的心思。

李公公多年跟着慈禧太後,這件事情,也是知道的,這正是他要求教的原因。

李公公喝完了一盞茶,将茶盞放到了桌上,李總辦趕緊端起了茶壺,又添上了一盞,李公公瞧着李總辦将茶盞添滿,緩緩道:“慈禧太後做了一個夢,做了何夢,太後不說,雜家也不好問,但是,有一點,雜家是明白的,慈禧太後見金絲鳳尾步搖劃了,很是生氣,更是說,庫藏看管不好,東西丢了,都是不曉得的。”

李總辦聽着這話,慈禧太後很是生氣,是因為庫藏看管不牢。

李公公又道:“慈禧太後平日裏不管做什麽,都是很大方,這一點,李總辦也是知道的。”李公公又喝了口茶,抿唇道:“在者,十官九貪,慈禧太後英明,這點也不會不曉得,這次,慈禧太後生氣,也并非抓着這一點,至于為何要徹查,李總辦該怎麽辦,李總辦也是聰明,李某也便不多說了。”

李總辦聽了這話,琢磨了琢磨,慈禧太後做了夢,下令查庫藏,庫藏保管物品不當。

李總辦開口道:“李公公覺得慈禧太後是心情不好,想要……”

李公公笑着,道:“想明白了,便行了。”

李公公将茶盞放在了桌上,道:“李總辦要曉得這打板子,也是要衡量多少數的,輕了不行,重了便過了,這正月裏還未出,不宜動靜太大。”

李公公站了起來,李總辦跪了地,道:“奴才多謝李公公提點。”

李公公點了點頭,道:“好好辦。”

李總辦稱了一聲是。

李公公與李總辦出了內室,李總辦吩咐道:“慈禧太後徹查庫藏物品,會計司督查,讓無要緊之事的宮女和太監将手下的活都放下,過來。”

會計司小太監等子沒有聽明白,疑惑道:“公公,什麽是無要緊之事的宮女太監。”李總辦凝了眉,小太監等子悠悠說了句:“司中的太監和宮女手上都是有活的啊!”

“不着急交差的。”

小等子還是愣着,都是着急交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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