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過了許久
琳琅從薄被中伸出了手,她撫摸了一下身側。
床榻冰涼,琳琅扶着床榻的手蜷起,另一只拉着被子一角,她坐起,看着空蕩蕩的耳房。
琳琅拉下了被子,穿着素白的中衣,下了床榻。
她拿起了架子上的青色宮衣,穿在了身上。
走出了耳房,天還是灰蒙蒙的,還下着微雨。
微雨蒙蒙,琳琅伸出了手,擡頭望着天空。
等待着天亮。
……
“海棠花羞紅低了頭。”
她在門後聽得真切,海棠花低頭,是羞紅了臉。
琳琅只是一笑。
承乾宮
“玳姐姐,可要去瞧熱鬧?”
文鴛進入了承乾宮的耳房,問了在一旁喝茶的玉錄玳。
“外頭還下着小雨,有什麽熱鬧可以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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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玳姐姐,文鴛剛才去倒水,聽掃除積水的宮女說,瞧見珍嫔坐上了皇上的車辇,珍嫔在與皇上比誰的車辇走得快呢!”
“你剛才去倒水碰到的,現在就算是去,皇上和珍嫔也是不會在了的。”
“玳姐姐,你真是太無趣了。”
杯中的茶見了底,玉錄玳伸手端起了茶壺,倒了一盞茶,這次,帶出了一片深綠的茶葉。
深綠的茶葉漂浮在茶面上,玉錄玳晃了晃杯盞,茶盞湊到了唇邊,輕輕吹了吹滾燙的茶水。
景仁宮
皇上與珍嫔坐在桌前。
珍嫔給皇上倒了盞茶,皇上喝了一口,問道:“珍嫔覺得朕的車辇比較快,還是你的車辇比較快呢?”
“回禀皇上,皇上贏了,也是有好幾個原因的。”
“哦?珍嫔說來聽聽。”
“回禀皇上,皇上的是八人車辇,而臣妾的是四人車辇,臣妾的車辇自然是比不了皇上的。”
“珍嫔覺得朕的車辇可舒服?”
珍嫔點了點頭,抱怨道:“皇上就知道欺負臣妾,明明知道臣妾的車辇又慢又不舒服,還跟臣妾比,讓臣妾坐了皇上的車辇,贏了皇上。”
“可是珍嫔,明明是你要做朕的車辇的。”
“皇上。”
“珍嫔喜歡朕的車辇,就直接說。”
珍嫔抿着唇,嘴微微撅着。
“過來。”皇上挑了下眉,招呼了她。
珍嫔走到了皇上的面前,皇上拉過了她,撫了下她的臉頰,道:“珍嫔喜歡,朕将八人車辇給珍嫔乘坐。”
珍嫔擡起了頭,喚了一聲:“皇上。”
皇上勾了勾她的鼻子,道:“朕将車辇送給你,朕不來你的景仁宮,你也好快點來養心殿見朕。”
珍嫔笑着,未語。
皇上攬着她,扶着她,讓她坐在了他的腿上,皇上緩緩說道:“珍嫔,你還有一個原因沒有找的。”
“嗯?”
皇上捏了她的腰間,“珍嫔的分量比朕輕的多的。”
“皇上。”
“朕不苛求嬌娥作掌中舞,珍嫔?”
“臣妾學得了一段戲舞,便為皇上舞一段《長生殿》。”
“好。”
绛雪軒
琳琅站在正堂的殿中,一句一句,聲聲唱着戲詞。
“神仙本是多情種,蓬山遠,有情通。”
“情根歷劫無生死,看到底終相共。”
琳琅舞動着團扇,她将團扇扔出,團扇在她眼前的半空中轉了一個圈。
她接住了團扇,原地繞了一個圈。
“塵緣倥偬,忉利有天情天情更永。”
“不比凡間夢,悲歡和哄,恩與愛總成空。”
“跳出癡迷洞,割斷相思鞚;金枷脫,玉鎖松。笑騎雙飛鳳,潇灑到天宮。”
飛跳,一舞,她坐在了地上。
“金枷脫,玉鎖松。笑騎雙飛鳳,潇灑到天宮。”
琳琅撫了發鬓,一笑。
景仁宮
“跳出癡迷洞,割斷相思鞚;金枷脫,玉鎖松。笑騎雙飛鳳,潇灑到天宮。”
珍嫔坐在了地上,向後折腰。
皇上坐在桌邊喝着茶,拍了拍手,道:“珍嫔的舞不跳則以,一跳驚人的。”
珍嫔緩緩坐起,撫了撫發鬓,只是淺笑。
“珍嫔,過來。”
“是。”珍嫔應了一聲,走到了皇上的身邊,皇上瞧着她,問了句:“珍嫔的舞跟着誰學的?”
“回禀皇上,皇貴妃身邊的侍女會一點兒戲曲,經常給皇貴妃唱上一段,珍嫔看過一次,便學會了。”
皇上輕晃着茶盞,伸手攬過了珍嫔,喝了一口茶,捏着她的腰間,道:“也就是珍嫔的腰細軟,若是別人,只是一遍,哪裏學會這一段舞的。”
“皇上不喜歡……”
珍嫔的話還未說完,皇上一笑,将茶盞放在了桌上,捏着她的腰間,攬她在懷中,道:“腰細腿軟,朕自然是喜歡攬着珍嫔,抱着珍嫔,在床上。”
“皇上。”
珍嫔紅了臉。
皇上攬着她,道:“珍嫔将朕侍候好,便好。”
“皇上怎麽越說越不正經了。”
“朕可以再不正經些。”
半月後,一日,小雨潤如酥。
景仁宮
“白芷,皇上今日下了朝,便去了绛雪軒嗎?”
“回禀小主兒,皇上一下了朝,養心殿都沒有回,便直接去了绛雪軒。”
“白芷,撫本宮去绛雪軒。”
“小主兒,是乘坐哪輛車辇?”
珍嫔想了想,道:“八人車辇。”
“是。”
過了一會兒
白芷傳了景仁宮八人車辇太監,車辇公公在外面等着。
白芷入了殿中,回禀道:“小主兒,八人車辇已經在外面等着了。”
白芷走到了珍嫔的左側,扶着珍嫔的胳膊,來到了殿外的臺階前,白芷開口說道:“小主兒,慢些。”
白芷扶着珍嫔坐上了八人車辇,她開口道:“起辇。”
绛雪軒
正堂
琳琅泡了一壺熱茶,端上了桌。
她倒出了一盞茶,遞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接過,晃動着茶盞,她蜷緊了手,手捏着宮裝的裙子,抿着唇,看着皇上手中的茶盞,看着微微晃動的微波。
茶盞晃了三下,又三下。
琳琅數着,一下,兩下,三下。
皇上也并不着急喝茶,似乎是在等待着茶涼。
過了好一會兒
琳琅咬了一下唇,直接跪在了地上,皇上并未擡起眼眸看她,只是看着晃動的茶盞,琳琅開口喚了一聲:“皇上。”皇上用餘光瞥了一眼跪着的琳琅,淡淡的問了句:“琳琅,你這是做什麽?”
“回禀皇上,琳琅,琳琅……”
她支支吾吾,半天都沒有說出來。
皇上喝了一口茶水,淡淡的說道:“琳琅,這茶水都涼了。”
“奴婢再給皇上倒上一杯。”
“不必了。”皇上将茶盞放在了桌上,“琳琅,你應該曉得朕并沒有多少耐心。”
“皇上,奴婢有了身孕。”
绛雪軒外
車辇停在了绛雪軒的海棠花樹下,白芷撐開了碧落油紙傘,她扶着珍嫔小主下了車辇,道:“小主兒,小心路滑。”
白芷扶着珍嫔上了臺階,來到了正堂的門前,白芷伸出了手,敲了三下門扉。
“進來。”
屋內皇上回應了一聲,白芷輕輕緩緩推開了門扉,扶着珍嫔小主入了堂內。
“奴婢叩見皇上。”
白芷跪在了地上,行禮。
珍嫔将跪在殿中的宮女瞧了一眼,微微俯身,行禮:“臣妾給皇上請安。”
“都起來吧!”
“謝過皇上。”
“奴婢琳琅拜見珍嫔小主。”
珍嫔瞧着她,并未讓她免禮,只是随意的擡手理了下發鬓,緩緩問了句:“皇上,這宮女可是犯了什麽錯的?”
“确實犯了小錯。”
“她犯什麽錯了?”
琳琅低着頭,抿着唇。
皇上一笑,看着珍嫔,問道:“珍嫔是曉得朕過來,便追朕追到绛雪軒了?”
“回禀皇上,珍嫔讓膳房煲了湯,想着皇上下了朝喝,但是,皇上一下了朝,便來绛雪軒了,臣妾也便過來了。”
“珍嫔過來坐。”
“是。”
鐘粹宮
“回禀皇後娘娘,剛才奴婢去绛雪軒采摘海棠花,瞧見了绛雪軒前停着兩輛八人的坐辇。”
兩輛八人的坐辇……。
隆裕皇後一笑,道:“皇上打賞了她一輛車辇,早早景仁宮便加了幾個車辇公公,今日,這八人總算是沒有閑着的了。”
“竹青,撫本宮給太後請安。”
“是。”
儲秀宮
讷敏坐在慈禧太後身邊,為慈禧太後慢慢揉捏着頭部的穴道。
“讷敏捏頭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可是去專門學了?”慈禧太後閉着眼眸,調侃道。
“太後覺得舒服便好。”
慈禧太後擡起了手,手反着,輕輕拍了一下讷敏的胳膊,“哀家聽璎珞說了,讷敏跟着壽藥房的太醫學了好幾個月,最近還在研究針灸。”
讷敏并未言語,慈禧太後又接着說道:“你也給哀家摁了半個時辰了,哀家好多了,來,讓哀家瞧瞧你的手。”
讷敏緩緩挪步,站在慈禧太後的身邊,太後握住她的手,瞧了瞧,道:“瞧瞧,學什麽針灸,竟将自己的手弄成了這個模樣。”
“張太醫說,針灸對慈禧太後的偏頭痛管用些,讷敏便想着趕快學會,可以給太後針灸。”
“苦了你了。”慈禧太後撫了撫讷敏的手。
“只要慈禧太後頭不痛,讷敏心裏便是甜的。”
慈禧太後輕笑,輕輕拍着她的手。
儲秀宮外
竹青扶着隆裕皇後來到了儲秀宮前,璎珞行禮,道:“奴婢拜見隆裕皇後。”
“本宮來跟太後請安。”
璎珞曉得,回道:“奴婢這便進殿中通傳。”
“回禀太後,皇後娘娘求見。”
“讓她進來吧!”
“是。”
璎珞跟着皇後娘娘的身後,隆裕皇後走進了內室,瞧着瑾嫔服侍在慈禧太後身邊,凝了一下眉,她微微俯身,道:“喜子給太後請安。”
“起來吧!”
“喜子謝過太後。”
“喜子今日過來,是為何事?”慈禧太後扶額,直接問。
“回禀太後,半月前,皇上賞給了珍嫔一輛八人坐辇。”
“八人坐辇,賞給了珍嫔?”
“回禀太後,今日,喜子的侍女去了绛雪軒采海棠,便瞧見軒前聽着的八人坐辇,正是,不日前,皇上賞給珍嫔的。”
慈禧太後凝着眉,道:“哀家怎麽不曉得?”
“回禀太後,不日前,皇上說珍嫔宮中的駕車辇的公公腿腳慢了些,還讓內務府元祿公公選了四個公公,添到了珍嫔的景仁宮。”
慈禧太後看了一眼璎珞。
“回禀太後,确有此事。”
“八人車辇賞給了珍嫔,太是胡鬧了。”
“去瞧瞧。”
“是。”璎珞稱了一聲是。
讷敏站在桌邊,璎珞扶着慈禧太後,讷敏行了禮,太後偏頭,瞥了她一眼,道了句:“你退下吧!”
“是。”
讷敏恭送慈禧太後。
绛雪軒
珍嫔坐在桌子的另一面,琳琅還是跪着。
過了許久
琳琅低着頭跪着,在宮中,作為宮女,免不了跪着的,她跪的時候也不算長,腿并不酸。
琳琅咬了咬唇,微擡頭。
珍嫔是看着皇上,并未看她的。
琳琅看着皇上,緩緩擡起了手,手撫摸着她自己的肚子。
她的腹中已經有皇上的孩子了。
皇上對她有些憐惜嗎?
不在乎,也該在乎這孩子。
皇上的第一個孩子。
她瞧着皇上,許是瞧着的久了,皇上擡起了眸,瞧了她。
珍嫔也瞧了過去。
琳琅收回了撫着肚子的手,正襟危坐。
“添茶。”
“是。”皇上終于在她的期待下開了口,琳琅稱了一聲,起身,緩緩走到了桌前,将皇上面前已經涼的茶水挪到了她自己的跟前,便又送茶水盤中取出了一個新的茶盞,倒了茶,放到了皇上的面前。
“皇上請用茶。”
珍嫔瞧着挪在一邊的茶盞,茶水都已經涼了,皇上來绛雪軒也是有一會兒了。
“這是什麽茶的?”珍嫔開了口,問了句。
“回禀珍嫔小主,是三味養生茶。”
珍嫔瞧了皇上,又瞧了低頭回話的琳琅。過了半響,才悠悠說了句:“三味養生茶,常喝着實是好的。”
琳琅低頭不語。
珍嫔笑着,說道:“皇上,今日,绛雪軒的海棠花開的很美。”
皇上端起了茶盞,微微晃着,淡淡的道了句:“微雨海棠的景色确實不錯,珍嫔是想着來賞海棠的?”
珍嫔抿着唇,沒有言語。
“太後駕到。”
绛雪軒外,擡坐辇的公公喊了一嗓子。
璎珞扶着太後下了坐辇,竹青扶着皇後下了車辇。
“奴才叩見慈禧太後。”
“奴才叩見隆裕皇後。”
慈禧太後只是瞧了一眼停落在旁邊的兩輛八人車辇。
琳琅此時也走出了正堂,迎接,行禮:“奴婢琳琅拜見慈禧太後,拜見隆裕皇後。”
一片沉寂
小雨打落在她的頭上,地面的積水,已經濕透了宮裙的膝處,琳琅微微擡頭,瞧着慈禧太後與隆裕皇後進入了正堂。
“拜見慈禧太後。”
“拜見隆裕皇後。”
珍嫔跪着,璎珞扶着慈禧太後走到了桌前坐下,隆裕皇後站在太後的身邊,瞧了一眼珍嫔。
“绛雪軒前停落了兩輛八人車辇,皇上可有什麽話要跟哀家說的?”
“是朕賞賜給珍嫔的。”
“皇上賞賜給珍嫔的?皇上自幼學習宮廷禮儀,哪裏會這般不知道規矩?”
“太後,确實是朕賞賜珍嫔的。”皇上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慈禧太後凝了眉,發了怒,厲聲道:“将珍嫔的車辇公公都叫過來。”
“是。”璎珞稱了一聲是。
珍嫔跪着,看了皇上,皇上一臉淡然,珍嫔蹙眉,也不曉得,慈禧太後喚她宮中的公公是何意。
八個車辇公公入了殿中。
慈禧太後冷眼瞧了跪着的珍嫔,道了句:“将車辇給哀家砸了。”
八個車辇公公發了愣。
“沒有聽懂?”慈禧太後冷哼。
“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快去。”隆裕皇後嘴角一彎,訓了八個跪着的公公。
“喳。”
八個跪着的公公出了殿內。
殿外傳來了一聲聲木頭相互撞擊的聲響。
那是清脆的聲響。
琳琅蹙着眉,那一聲聲,就像是那年木棍子打在她身上一樣疼。
殿外
琳琅跪在雨中,瞧着八個公公将車辇跩了幾腳,車辇的木把手便從車坐子上脫離了,一個公公拎起了木頭把手,朝着車辇的篷子砸去。
琳琅垂下了眼眸,冷的肩膀發抖。
她伸出撫着小腹,這孩子,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
皇上應該是在乎這個孩子的。
珍嫔跪在殿中,聽着,落了淚。
聲音漸漸小了。
慈禧太後擺了擺手,道:“璎珞,出去瞧瞧。”
“是。”
璎珞走到了殿外,八個太監跪了地,一個公公開了口,回禀道:“車辇已經散架了,姑姑瞧着可還好?”
車辇四分五裂,已然解體,車辇上擋雨的青油幕布也已經掉落在地上,印上了一個又一個大小不同的泥巴畫出的腳印。
璎珞點了點頭,“尚可。”
璎珞進入了殿內,回禀:“太後,車辇已經砸碎了。”
“很好。”
慈禧太後瞧了一臉嚴肅的皇上,又瞧了淚眼朦胧的珍嫔,道:“珍嫔,車辇是皇上賞賜的,是皇上的恩典,這車辇若是就放在景仁宮,倒是沒有什麽,哀家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珍嫔今日乘坐來了绛雪軒,卻實在是壞了規矩的。”
珍嫔叩首,緩緩道:“是臣妾失了規矩。”
“你明白便好。”慈禧太後一笑,瞧着皇上,問了句:“皇上,哀家這麽做,皇上覺得可好?”
“太後所做極是。”
慈禧太後緩緩伸出手,璎珞走到了太後右手邊扶着。
“這绛雪軒的景致确實不錯,只是,今日下了雨,濕氣太重,皇後,同哀家回去說說話。”
“是。”
八月,海棠花樹開始結了紅色的果。
琳琅杵着掃帚,打掃着花|徑上的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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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十八年,正月初七
兩個衣着華麗的女子站在儲秀宮。
一個女子笑着,喚了一聲:“杏貞。”站在旁邊的杏貞應了一聲,恭恭敬敬的喚了一聲:“慧智姐姐。”兩人進入了儲秀宮,坐在桌前,杏貞端起了茶盞,倒了一盞茶,遞到了慧智面前,慧智只是看着她,淺淺的笑着,杏貞又喚了一聲,道:“姐姐請喝茶。”
慧智起了手,并未接過杏貞手中的茶,只是撫了撫發髻間的金絲鳳尾步搖,還是淺淺的笑着,問了句:“杏貞妹妹給姐姐敬的是什麽茶?”
杏貞緩緩回了句:“是慧智姐姐最喜歡的蒼梧六堡茶,妹妹親手泡的,姐姐嘗嘗看。”
慧智瞧着她,伸手接過了杏貞遞過的茶盞。
杏貞瞧着慧智喝了一盞茶,慧智咳了一咳,口吐了白沫,她擡起了手,擦了擦,手中是惡心的一團白,她從頭頂拔下了金絲鳳尾步搖,眼睛突然變成了猩紅的顏色,她瞪着她,冷聲問道:“杏貞妹妹泡的茶裏,有沒有加什麽不該加的東西啊!”
眼睛變得猩紅,頭發也都散開,她将金絲鳳尾步搖向着杏貞的眼睛處直直刺去。
慈禧太後躺在床上,閉着的雙眼在裏面滾動着。
慈禧太後胡亂說着話,在雙上掙紮着,做了噩夢。
“太後。”
儲秀宮的宮女跪了一地,掌宮的宮女喚了一聲太後,慈禧太後在夢中驚醒,掌宮宮女走到了太後的床邊,問道:“太後,怎麽了?”
慈禧太後扶着額邊,驚魂未定,緩了一會兒,問道:“已經幾時了?”掌宮宮女安穗回禀道:“回禀太後,已經是子時了。”慈禧太後吩咐道:“安穗,将庫藏的金絲鳳尾步搖拿過來給哀家瞧瞧。”
安穗稱了一聲:“是。”
內務府,廣儲司。
掌宮宮女安穗和李公公帶着宮女太監十幾個人來到了廣儲司,廣儲司的六部郎中便給職夜的太監喊了起來,六部郎中走出了房間,迎接李公公,問道:“不知這麽晚了,公公來廣儲司,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李公公看了一眼張郎中,道:“也沒有什麽事情,只是慈禧太後想要看銀庫裏面的一件東西。”
張郎中聽了這話,看了一眼天空的半月,這麽晚了,慈禧太後要看銀庫裏的一件東西,這可了不得了,張郎中道:“李公公,可否借一步說話。”
張郎中和李公公走到了一邊,張郎中蹙眉問道:“李公公,慈禧太後這麽晚了還要看銀庫裏的東西,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想到這裏,張郎中的額頭冒了汗。
李公公看了他,道:“慈禧太後不是查賬,你也不必擔心,只管将東西拿來便是。”
張郎中擡起了袖子,擦了一下臉上的汗,道:“李公公,是銀庫的哪一樣東西,這銀庫裏……若是慈禧太後……”李公公瞧着他,說了句:“慈安太後封為皇後時,皇上讓內務府打造了一件金絲鳳尾步搖,那件步搖慈安太後死後,沒有與慈安太後陪葬入了陵墓,那件步搖,你可記得。”
張郎中應了一聲,道:“奴才記得,這件步搖,應該……應該還在的。”
李公公瞧着他,問了句:“應該?這應該的話,最不應該出你的口。”
張郎中臉上冒的汗更多了,他不言,李公公看着他,道了句:“張作,你是雜家提上來的,當初也不過只是銀作的一個匠人,雜家不願管你,你也不能将籠子給雜家捅大了。”
李公公這話一落,張郎中心裏一咯噔,着實是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