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愧疚的薄肆野
第二十五章 愧疚的薄肆野
聽到這話沈寧不動了,僵直身體,擡頭小心瞧着薄肆野。
“對不起…”
他知道他的嗓音不好聽,所以在絕望退潮後,再發出的聲音都低到幾乎聽不清。
“不用道歉。”薄肆野走近他,單膝蹲下與他平視,嗓音沙啞,卻是前所未有的柔情。
“你什麽都沒做錯,你是最乖的乖孩子。”
沈寧不會因為薄肆野幾句話就忘記這兩天的疼,但‘乖孩子’這個字眼還是刺痛他的心。
他的心髒猛地一瑟縮,動了動唇瓣,啞聲說,“我不是…”
他的語氣很靜,雖然帶有哽咽,卻不是在委屈倔強,而是确切陳述事實。
“沒人把我當乖孩子,您也沒有,所以我不是。”
這平靜的一句話如驚雷投到薄肆野心裏,波瀾不驚的心第一次出現裂縫,心痛咯噔一聲震住,下一秒卻是轟然奔向另一個高潮!
須臾間,像被扼住咽喉般窒息,薄肆野心痛到無以可複,那決策果斷鐵血手腕的雙手,去撫摸沈寧的臉龐時,竟抖得不成樣子。
還不等他說些什麽,沈寧擡起空蒙蒙的雙眸,怯懦看着他,輕聲開口問。
“您…真的相信我沒有做嗎?”
“真的不會…”他的嗓音頓了頓,雙眸失神片刻,“再把我送回忏淵嗎?”
兩天的時間,沒有一絲屬于人間氣息的忏淵,給足了沈寧絕望和慘痛,讓他以為他是真的被全世界抛棄,丢在了荊棘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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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極了那個地方,連聽到名字腦子裏都會強湧進疼痛的畫面,他急切想要得到保證!
薄肆野喉結滾動了幾下,“不會。”
“那種地方我不會再讓你進去第二次。”
話在喉嚨裏滾了半天,沈寧想不出什麽話來表出自己一瞬間的安心,也想不出什麽奉承讨乖的話對得起幾近絕望的自己。
好半晌,他才咽了咽口水,幹澀的地說,“…謝謝您。”
聽到這句謝謝,薄肆野呼吸一窒,心髒更是絞擰地疼。
他再支撐不住,身體幾欲搖晃站起來,寬闊的身體慢慢将沈寧圈在懷裏,青筋暴起的手臂抖着收緊,不敢使一分力氣。
“別怕我,寧寧。”
他已然失去渾身矜驕傲氣,将沈寧攬在懷裏像抱着稀世僅有的珠寶,将破碎的沈寧一點點聚攏。
“你本不該怕我…”
…被薄肆野圈裏懷裏的時候,沈寧的大腦一片空白,緊張到呼吸都不敢用力。
抱着他的人,是多麽可怕的一個人啊…
輕飄飄一句話就能把他送到地獄般的地方,又一句話就放了他,随手将他在地獄的傷痛掩蓋——
現在,又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叫他別怕…
沈寧垂下長睫,沾在眼睫上的淚珠啪嗒滴落,破碎的神情恍惚。
又是好半晌,他才敢對身上這個惡魔一樣的男人開口。
“對不起,您讓我太疼了,我做不到…”
沙啞的話語落下,兩人之間的氣氛微妙在此刻停止,短短呼吸間,卻像一場對心髒可怖淋漓的殘殺轟然落寞。
遲遲沒有感受到回應,卻得到滿堂寂靜的沈寧,也緊張不安起來。
他輕咬了咬蒼白的唇瓣,擡頭看着薄肆野淩厲的側臉,以為這個可以決策他命運的男人再次生氣懷疑他了!
恐慌無處不在如洋洋灑灑在空氣中,彌漫至全身無孔不入鑽進骨子裏,一顆心瞬間墜到冰窖裏。
“我錯了,我做得到的!”
他口不擇言,滿腦子只會道歉認錯了。
“我會改的,我能做得到的,您別生氣!”
“給我幾天時間,不,明天我就能改好的!”
“您不要生氣!”沈寧情緒激動,胸腔快速起伏,喘了幾口粗氣掙紮想要翻身跪坐在床上。
薄肆野心疼地将懷抱漸漸收緊,緊緊抱着這個惹人憐愛的Omega,後悔似毒藥在心裏滿滿擴散,侵蝕了全身心。
他這時候才切身知道試錯的代價…竟然大到差點令他失去珍寶一樣的愛人。
“寧寧。”
“你沒錯,用不着改。”喉結苦澀滾動了幾下,薄肆野低下矜驕的世家傲骨,啞聲在沈寧耳邊說。
“是我錯了。”
…!
這下輪到沈寧怔住,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他剛剛好像聽到,薄肆野說…他錯了?
這和他記憶裏的薄肆野很不一樣,但他沒有心思去震驚薄肆野的改變,他低低舒了一口氣,恢複失衡的呼吸頻率。
沈寧緊擰細眉,嘴角僵硬揚着一絲苦笑,心裏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自己也嘲笑自己驚惶的樣子。
——像只被虐打出陰影,馴化成功到只會求饒的流浪動物。
薄肆野一向涼薄的嗓音,在此刻沙啞含情,低低說話,像是怕吓到沈寧一樣。
“抱歉,我竟沒想到你當真是一片赤忱真心。”
“不僅懷疑你,還親手把你推進深淵…”
頓了頓,他又說,“是我錯了。”
“我錯得徹底。”
薄肆野閉了閉狹長淩厲的雙眸,低低嘆了口氣,壓下喉間苦澀,顫抖雙手抱着差點失去的珍寶,竟紅了眼眶。
“我想不到…”
“寧寧,你太幹淨了。”幹淨純白到刺眼,才使他紅了眼眶。
實際他早就知道罪魁禍首是薄修厲,也早就做好沈寧沒有參與計劃的準備。
左想就算沈寧再怎麽無辜,也不可能清水一樣沒半分污穢,才狠狠心把沈寧推進局裏,套出薄修厲謀害他的證據。
可他沒想到,沈寧竟是白紙一般,和薄修厲沒有任何關系,更不可能傳遞消息或者和薄修厲舊情複燃。
作賭被反賠進賭局裏的事,薄肆野不是第一次經歷。
但這次差點折了沈寧,他是第一次嘗到後悔的滋味,簡直…食髓知味。
“寧寧…”
薄肆野天生清絕的丹鳳眸子頹然低垂,眼眶竟也如沈寧一般通紅,卻不掉眼淚,只是緊緊把沈寧抱在懷裏,一遍遍喊沈寧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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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寧不知道薄肆野為什麽看起來這麽痛苦,也不知道薄肆野為什麽改了性子,溫柔…地喂他吃飯。
沒錯,是溫柔,那眸中滿到快要溢出來的柔情,讓沈寧懷疑自己的眼睛。
他的嗓子被幾位醫生看過,不僅要喝好多很苦的藥,短時間內還不能開口說話。
也是因為不能再說話,沈寧才發現薄肆野是真的改了性子。
他現在每次還沒開口,只是看了某個地方時間長一些,薄肆野就會立刻把東西拿給他,柔聲問他是想要這個嗎。
…語氣溫柔低緩,像哄小孩子一樣。
和當初的薄肆野一樣,現在的沈寧也不再相信薄肆野,總覺得薄肆野對他這麽好是暫時心懷愧疚,不久就會把他當做垃圾一樣棄之如敝履。
其實也不怪沈寧,昨天還冷傲涼薄,在他自殺後還打了他的人,在他一覺睡醒後突然變了态度,殷切地愛他…
任誰也不信,一個人的态度能轉變這麽快吧。
日薄西山,天地之大披滿了橙金色的暖光,沈寧小半張臉埋在胳膊上,臉上的軟肉稍稍鼓了起來,眼睛眨也不眨側着頭看窗外。
這樣的景色,僅僅只是兩天沒見,他卻覺得已經過去好久好久。
沈寧是剛剛睡醒,困乏還沒有褪去,眼睛滴溜了一圈都沒有找到薄肆野的身影,這才松了一口氣繼續趴着。
放在小桌上的手機亮了一下屏幕,緊接着消息提示音‘咯噔’個不停,響了十幾下才堪堪停住。
他不想看,懶懶轉動腦袋換了個方向,享受為數不多的惬意時間。
掀開眼皮看到天花板上的燈時,他心裏也咯噔一聲,差點以為回到忏淵的硬床板上了,刺眼的燈光好似一根針不上不下紮進心裏。
好不容易緩過突突直跳的心跳後,刺耳的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叮鈴鈴還帶震動的聲音好似惡魔拿到刀在身後追趕。
心煩意亂時,他迷迷糊糊按下了接聽鍵。
沈清嬌縱埋怨的聲音瞬間震起,“你是死人嗎,看到消息還敢不回,你多大的面子啊,還逼得我給你打電話。”
“欠收拾的賤骨頭,等你回家那天,看我不打死你。”
沈清得知薄修厲受傷昏迷和沈寧有關系後,心裏對沈寧的恨更加深,直恨不得把沈寧生吞活剝了,說話自然沒什麽好氣。
“快點給我回消息,哪來那麽多時間給你耗,耗的這幾分鐘比你的命都貴。”
沈清的脾氣異常爆炸,但沈寧已經習慣了,這時候從沈清口中吐出什麽污言穢語,他都不會驚訝。
知道他是啞巴,沈清也沒有和他多廢話,“什麽東西,廢物一個連話都說不了,給你打電話有什麽用,挂了。”
沈寧始終保持沉默,挂了電話後去看沈清給他發的消息。
一共十五條,十條都是罵他低賤啞巴、勾引薄修厲的,剩下五條是長消息,質問他對薄肆野說了什麽,才讓薄修厲載了大跟頭。
沈寧垂下眼眸,盯着後面的五條消息看了很久,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才敲字回沈清。
[我沒有辦法包庇他,這一切确實是他做的,為自己做的事承擔後果,難道不應該嗎?]
沈清很快回複:[去nm的,下賤的東西,拽道理教育拽到我面前了?]
[誰TM跟你講道理,你的賤命十條都抵不過修厲一條!]
看得出沈清确實很憤怒了,接下來連發了幾條長達60秒的語音。
60秒是語音的極限,但不是沈清的極限。
沈寧盯着這幾條長語音看了很久,久到沒發現薄肆野回來,已經站在他身邊把聊天記錄看了個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