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好像更糟了
第二十七章 好像更糟了
那天季母來看望沈寧,卻見沈寧把窗簾拉得緊實,屋內大亮着白熾燈,目光所及之處都泛着白圈一樣,連季母都被閃了下。
沈寧老實板正坐在床邊,雙手緊貼在大腿上,不知已經坐了多長時間,雙臂發顫,額前也出了一層冷汗。
燈光長明,照得他身影更加纖薄,那雙眼眸裏攀着倔強,長而密的眼睫不曾眨一下。
沈寧狀态不佳,所以這場敘舊聊天只幾分鐘就結束。
即使季母看出沈寧眼眸中的糾結,以及不知在緊張什麽,擔心地說要陪陪他,也被他拒絕了。
一整個白天,沈寧都緊閉窗簾大亮着燈光,即使心裏再害怕再緊張,也還是仿照忏淵裏一樣坐着。
心髒時時刻刻被自己壓着,擡頭堅持直視亮光時,他覺得自己像條缺水的魚,下一秒就要呼吸不過來死掉了。
晚上時燈光自然也不會關閉,忏淵坐刑沈寧倔強堅持了兩個小時。
不,是四個小時。
先前兩個小時裏,他完全憑着自己的求生欲堅持下來,卻在最後一分鐘太渴望結束,提前将自己摔在椅子靠背上。
他看着緩慢均勻走動的秒針呆了十分鐘,心髒已經疼得麻木,大顆眼淚從眨也不敢眨的眼睛中滑落。
再次開始坐刑,那兩個小時裏光憑自己的意志力堅持下來,太令人窒息了,口鼻像被洶湧上來的潮水捂住,他差點就要溺死在裏面。
沈寧一夜沒睡,看着手機裏那兩張帶血的默寫紙,再次體會到心髒被重錘反複捶打的痛,空流淚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他的精神就不太對了,耳邊總是回響起薄肆野冷情的話。
——摘下傳家戒指的一句‘你不配’,坐刑臨到崩潰的一句‘重來’,還有一句‘生死不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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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被撕扯,分不清白天黑夜地光在烹熬,白熾燈點燃他最後的堅持。
喝藥喝到一半突然呆住變得習以為常,忘記今天做了什麽也常常上演,精神疲憊到不想張口說一句話,甚至一個微表情都不願意展露。
沈寧能清楚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但他不想改,依然堅持常開刺眼的白熾燈,以疲憊的精神一遍遍重來坐刑,抄寫戒規也要劃破手掌讓字跡被血液浸透。
這次只用了三天,沈寧就崩潰了。
但他就連崩潰也是無聲無息,白天依然表現地乖巧聽話,晚上頭疼欲裂睡不着幾乎流淚一整晚。
心痛的感覺每每在無人之時發作,折磨地令人窒息,看不到盡頭的明亮,一次次如狂風席卷過境,疼得人崩潰流淚。
如茉莉折枝,如野草拔根,沈寧終究是成了幹枯的花,無根的草,落寞飄零。
由于燈光不分晝夜亮着,他時常分不清是什麽時候,只知道醫生讓他喝藥的時候就是天亮了,醫生很長時間沒有進病房就是晚上了。
現在,就連過去了多少天,沈寧都不知道了。
“啪嗒!”長亮了将近五天的燈光被關閉,病房內瞬間陷入昏暗,只隐隐能看到被窩裏窩着一個偷偷流淚傷心的小可憐。
聽聞消息後薄肆野緊趕慢趕完成進度,硬生生将十天的進度壓縮成五天完成,趕來見情況不太妙的沈寧。
薄肆野硬朗鋒利的下颌線緊繃,寒潭般的雙眸裏閃過一瞬繁雜的情絲,看向沈寧的目光中夾了幾分無奈。
他薄唇輕啓,嗓音低沉微啞,無奈疲憊的意味更重,“寧寧,我回來了。”
不聽他的聲音還好,甫一聽到他的聲音,企圖用被子蒙住自己的沈寧瞬間抖如篩糠,低低的嗚咽聲洩露。
薄肆野擡步走到床前,俯身把又瘦了一圈的他圈在懷裏,感受到他猛然一顫後蹙了蹙眉。
大手在他還算軟彈的屁股上扇了兩下,沒用力氣,沒有責怪的意思,但也沒什麽波瀾地問。
“不是答應我了嗎寧寧,為什麽不好好調養身體,不聽話調整狀态?”
“怎麽再見,你的狀态反而更差?”
沈寧身體僵住不敢動彈,臉色瞬間慘白,眼睫沾了淚珠,蒼白唇瓣顫抖幾瞬,聲音低到幾乎成氣音,“對不起…”
也正是薄肆野這平靜無波的語氣讓沈寧更加害怕,好似長夜下絕對黯谧的大海,暗藏着吃人的駭浪驚濤,洶湧以待。
“噓。”
薄肆野微涼的長指抵在他唇上,疲憊的嗓音慵懶低啞,在他耳邊低低響起。
“還是不長記性,現在不該你說話。”
現在的薄肆野…甚至比之前涼薄時還要令人害怕。
不是暴怒狠戾,不是涼薄,而是平靜慵懶…
但不難令人猜想到,他平靜下藏着多深的怒火,而這怒火一旦到達臨界點又會用怎樣可怕的刑罰來懲罰。
沈寧好不容易保持住呆滞的精神,讓它維持在一個平均點,沒想到輕易被薄肆野兩句話完全震碎,崩潰地大哭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做不到。”
大顆眼淚滾落臉頰,脆弱的臉龐好似已然破碎,他大哭着認錯,聲聲泣血,“我真的努力克服了,可我沒辦法,我不知道為什麽我這麽沒用…”
“我努力過的,我也想聽您的話,但我真的做不到…”
薄肆野垂下眼皮,沒再計較沈寧撐着病嗓哭喊的事,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拍在沈寧背上,疲憊的嗓音聽着多了幾絲冷情,“嗯。”
他這一聲在沈寧聽來沒什麽情緒的‘嗯’,幾乎就等同于索命的鎖鏈。
一條套在他脖子上,論他怎麽求饒都冷血無情的鎖鏈。
“求您別送我去忏淵了!”
即使知道沒什麽希望,即使已經絕望認命,沈寧還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着薄肆野的手臂,語氣急速迫切,哀凄凄請求。
“對不起,我不聽話,我做不到您的話,您打死我吧,只求您不要把我送去那個地方!”
疲憊瞬間被沈寧聲淚俱下的一句‘您打死我吧’驚退,薄肆野擰眉掀開眼皮,看着沈寧的眼睛一字一句問,“你說什麽?”
這次他狹長清絕的眼眸中不再被疲憊占滿,而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冷,薄唇吐出的語句沉肅。
“你腦子裏怎麽想的,竟然認為我會因為這些小事放棄你?”
“對不起,對不起…”沈寧只低着頭,露出脆弱的脊背,一個勁兒地道歉。
耳邊再次重現薄肆野冷血無情的話,這些話像一根根針紮在他心上,密密麻麻地疼痛逼得他快瘋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我做不到,您不要生氣,把我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