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對于普通人家來說,夜晚總是熱鬧溫馨的。

可在常家,暖黃的燈光下醞釀着的是風暴,常晚冷冷地立在一群人中間,這群人中有他的父親、繼母,同父異母的哥哥姐姐,卻都對他露出嫌惡的表情。

“常晚,我供你吃穿住,讓你怎樣就得...”

一個茶杯擦着常父的腦袋飛過去,“哐啷”一聲碎在牆角,打斷了他的話。

常父又驚又怒,氣得胸口不停上下起伏,而扔杯子的常晚卻氣定神閑,“反正我不出國。”

丢下這句話,常晚就在衆人驚訝嫌棄的眼神中一路走回自己房間,大力地摔上門,又扭上鎖,他遠不如剛才看上去那樣淡定,此刻手都在抖。

眼淚也跟着蹦了出來,實際上常晚是害怕的,怕被真的送走,也怕常父沖進來打他。

先前的氣勢不過是僞裝出來的,他性格遠遠沒有這樣天不怕地不怕。

常晚狠狠抹掉眼淚,覺得自己點懦弱,他沒有勇氣徹底脫離這樣的家庭,也害怕陌生的環境,他其實是兔膽兒,好在他會僞裝,從小時候意識到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很糟糕時就開始僞裝成小霸王,在外人眼中他就是和混不吝的狼崽子。

只有常晚自己知道他是只小刺猬,要把尖刺豎起來保護自己柔軟的肚皮。

按照往常的情況估計,今天這通鬧過後,他們應該會消停一段時間,實際上常父也是個扭捏的,他若是真的狠下心把常晚綁了扭送去國外,常晚也沒有辦法,頂多能在上飛機前逃跑。

常晚也一直不明白常豈明明不喜歡他,也不待見他,為什麽不把他趕出去,自生自滅,還要把他留在家裏,鬧得雞飛狗跳。

但常豈本就是個傻逼,常晚覺得他也沒必要試着站在對方的角度考慮。

他只需要保全自己就行。

.

Advertisement

緩了一會兒後,常晚捏着煙盒去了露臺,靠在扶手上,浸在夜色裏抽煙。

心裏仍舊想着,他生在國內長在國內,出國算怎麽回事兒,并非對現在的環境有多不舍或留戀,他只是單純的害怕,害怕真的被丢棄。

別看他處處跟常豈對着幹,可實際上他真的怕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哪怕是敵人。

他的媽媽在三歲和常豈離婚後就沒了蹤影,至今都沒聯系過他,常晚現如今不過16歲,他真正的性格怯懦膽小,只能倚靠常豈,這個讓他惡心,卻又無法掙脫的人。

煙霧缥缈着升上天空,常晚注意到對面的房間還亮着燈,想也知道是他鄰居家的好大兒,還在認真學習。

對面住着的是康宥,典型別人家孩子,從小就是三好學生、班幹部,這麽多年都穩居班長的位置,學習成績更是一騎絕塵,不僅如此,才藝發展也不落下,常晚經常偷偷猜測康宥實際上是機器人,只需要按照設定好的程序走,自然有些反人類。

常晚不喜歡他,原因很簡單,因為他能察覺到康宥也不喜歡他。

互相讨厭才算得上勢均力敵,常晚很敏感,不會在察覺到對方不喜歡自己,還往前湊,所以鄰居這麽多年,在學校也是同班,兩人的交流寥寥無幾,彼此之間比陌生人還陌生人。

可這會兒,望着那暖黃的光,被窗簾擋住的房間,常晚不禁自嘲,表裏不一、敏感別扭、動不動就炸毛,換成是他也不會喜歡自己。

但16歲的常晚沒辦法,這個年紀本就很無力,更別說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常晚。

.

在陽臺上抽煙的常晚不知道,實際上對面的康宥沒在學習,他通過窗簾的縫隙觀察着常晚,對面的小霸王一臉憂傷,真的像個中二少年。

他确實不太喜歡常晚,覺得他很蠢,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唯一做出的反抗是堕落、暴力、嘶吼,一點都不聰明。

若是他,他就會暗自積攢儲蓄,早早搬出去獨自生活,不會将自己消耗在這樣糟糕的環境裏,把心思浪費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但常晚不是他,他也不是常晚,他擁有和諧美滿的家庭,就算父母平日裏工作忙,對他的關心和陪伴卻半點都沒少過,因此,康宥沒辦法真正體會到常晚的心情,他也用不着體會。

康宥是個目标明确,人生方向堅定的人,一直在往追尋的道路上走,不會被周圍的人或事物絆住腳步。

是就算鄰居家經常大吵大鬧都無法影響到他思考數學題的人,冷靜到可怕。

這樣的康宥在第二天出家門時,撞上頭頂青包的常晚,下意識看了他一眼,那包太紮眼,包上還有一道血痕。

因為這反常的一到眼神,康宥被常晚兇狠地瞪了一眼,“看什麽!”

康宥淡淡收回視線,胡亂找了個理由敷衍過去“你們家最近好吵,打擾我學習了。”

聽他這一說,常晚頓了一下,心裏嘀咕難怪最近都學到很晚,他有些愧疚,但面上還是強裝冷淡“哦,知道了。”

說完沒再搭理康宥,自顧自地邁步走了。

康宥也收回視線,坐上車往學校去,這難得的短暫交集就此結束。

.

常晚沒有先去學校,找了家小診所,處理了一下頭上的包,醫生想給他包紗布,被常晚拒絕,不想腦袋被整個纏住,但醫生也是個犟老頭,無奈之下,常晚只能妥協讓醫生給傷口處貼了一小塊。

處理完後,常晚還在診所的鏡子上照了一下,看着不算難看才作罷。

醫生看他照鏡子,揶揄道“傷着了知道在乎那張臉了?都說了少打架少打架。”

常晚不耐煩地回怼一句“您不懂。”

“走了。”避免再聽醫生唠叨,揮揮手趕緊離開。

他是這裏的常客了,身上有什麽傷都會來這裏處理,一來二去和醫生混成了朋友。

不過他今天腦袋上這傷可不是打架來的,是昨晚愣神沒反應過來的常豈今早報複回來的。

他們父子之間就是這樣你來我往,吃了虧絕對要在對方身上找補回來,并且還要更狠更厲害。

真的很像仇人,常晚一邊往學校走一邊想。

路過校門,常晚無不斜視地穿過,就好像不是這個學校的一樣,現在都高二了,門衛大爺還以為常晚是隔壁學校的,見到他也生不出心思抓。

殊不知,常晚只是習慣了不走尋常路,他從沒按時到過學校,遲到會被抓在校門口站着,他自然不會讓自己陷入如此蠢笨的境地,每回都是從學校後面的院牆翻進來。

最開始還會有些心虛,習慣後便開始大搖大擺、神色自如,全然不像一個犯錯的學生。

在這些方面常晚又是強大的,他不怕老師,因為學校裏的老師再怎麽也不敢真的傷他。

順利進入學校的常晚,趴在桌上便開始補覺,他睡眠不好,在那個家裏神經一直都是高度緊繃的,若不是他們學校沒有寄宿制,他早就申請住校了。

常晚也生出過搬出來的心,但常豈給他的生活費和零用錢都很苛刻,不夠他租房吃飯的,現在管得嚴,未成年打工也不好找。

沒有更好辦法的常晚只能每天來學校補覺,在學校反而能睡得更安心一些。

這也是他不願意出國的原因,常豈必定不會給他太多錢,到時候他語言不通,沒有認識的人,人生地不熟,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常晚一度懷疑,常豈實際上是想把他丢在國外自生自滅,到時候就算他真的死在那邊都沒人知道,但常晚才16歲,他不想死,他想活着,盡管他的人生毫無意義。

.

這天大課間,常晚打算繼續趴在桌上睡覺,班主任卻來了,給了他們一份名單,讓他們按照名單上的排布,更換座位。

班主任打算在班上實行優等生帶動吊車尾,把每個成績好的,都分配一個成績差的。

好死不死,常晚看見自己名字旁邊跟的是康宥,康宥見此也是一臉如喪考妣的神情。

兩人都不願意,去找班主任後皆被駁回,對方有理有據,他們一個年紀第一,一個年紀倒數第一,正好,絕配。

常晚沒品出這絕配是從哪看出來的,只覺得他本就糟糕的人生又添了一筆麻煩。

康宥更是從調換好座位後就一直散發着冷氣,凍得常晚想要加外套,心底嘀咕,你不想和我坐,我還不想和你做呢,嫌棄什麽。

但既定事實無法更改,兩人還是不情不願成了同桌。

常晚把衣服兜帽一搭,再次陷入昏睡,一旁的康宥照舊聽課,一天下來兩人發現坐在一起也相安無事後,逐漸接受了這個安排。

反正他們互不打擾,誰也吵不着誰。

并且康宥發現,每周上課五天,常晚就有三天半的時間不在,相當于他處于半沒同桌的狀态,對此康宥表示欣慰,只要不打擾到他學習,随便身邊坐的是牛是馬都沒關系。

是常晚也沒關系,反正小霸王時常失蹤,來了也是睡覺,用不着他操心什麽。

比之前總是問問題的同桌還要省心,康宥逐漸接受良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