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到了學校門口跟着康宥下了車,感受到身邊投來的注視,常晚才驚覺他就這樣跟着康宥坐一輛車來了學校。

而且康宥家的車,學校裏的人差不多都認識,時常都接送小少爺上下學,加上康宥本就引人注目,大家對此再熟悉不過。

現在瞧見常晚跟着從車上下來,都吓了一跳,這兩人什麽時候連上下學都一起了?

常晚有些不自在,盡量忽視這些探究的視線,快步往教室走去,身後的康宥看不懂形勢似的,偏偏要黏上來跟在他身後。

實在無法忍受的常晚忽然駐足,轉頭瞪着康宥“你能不能別跟着我?”

聲音刻意壓低了,怕引來更多的關注,常晚對于成為衆人焦點毫無興趣。

康宥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默了一會兒才說“小碗兒,咱們一個班,我不跟着你怎麽去教室?”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常晚就是不想和他隔得太近,冷聲命令“你站在這,等我走遠十步再走。”

說完常晚轉身繼續往前走去,期間還轉頭回來檢查康宥有沒有動。

好在康宥還算聽話,就這麽背着書包站在原地,要是沒有臉上那意味深長的笑就更好了。

常晚不知道,兩人就算隔着十步,也不是多遠的距離,看上去反倒像是小霸王身後跟了個氣質出塵的護衛,更多了一層別樣的感覺。

直到走進教室,遠離了那些注視的目光,常晚才松下一口氣。

他原本走在前面,卻被身後趕上來的康宥叫住了,對方拉了他一下,和他調換位置,先一步進了教室。

常晚滿臉疑惑,不知道這人是在幹嘛,總是莫名其妙的。

等他走到座位前,要進去時,對上康宥臉上有些使壞的笑才明白過來,這人是憋着壞要整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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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開。”

常晚不打算陪他玩什麽奇怪的游戲,聲音很沉,聽着像是要生氣的樣子。

可康宥一點兒也不怕他生氣,總是能拿捏住他,像是個很有經驗的寵物飼養者,對待有叛逆心思的小動物都很有一套。

康宥似乎只是想逗他一下,很快讓開了空位,但又是身體向後靠,把前面的位置留出來給常晚。

常晚擰眉,看了眼周圍,發現沒有太多人注意到他們,略微俯身壓低聲音,讓自己盡量顯得兇狠“你什麽毛病?你這樣很gay!”

這個年紀的男生輕輕一踩尾巴就要炸毛,但顯然康宥不在這個行列裏,他對常晚的說法無動于衷,還是保持着那樣的姿勢,大有你要過就過,不過就算了的架勢。

常晚咬了下嘴唇,一狠心,還是擡起腿從他身上跨過去。

沒辦法,前幾天老班才來說了不允許踩踏桌椅,發現一次就扣錢充繳班費,另外還要一個人承包公共區域的衛生掃除一周,同學看見的可以舉報,還有獎勵。

常晚現在每分錢都要節省下來,放學還要趕去club,哪有時間包攬公區的衛生一周。

因此常晚只得向康宥低頭,可誰料,正當他一只腿跨過去踩實地面,準備擡另一條腿時,被康宥掐着腰一按,重心不穩,直接坐到了康宥的大腿上。

常晚如果真的是貓,此刻全身的毛都得炸起來。

“你幹什麽?!”

“放開!”

常晚厲聲呵斥,又緊張地放眼看了看四周,敏銳地捕捉到幾道沒及時收回去的視線,在他望過去時,才慌裏慌張地轉過頭去。

分明就看見了,這些人...

看着眼前的罪魁禍首,常晚擡起手緊握成拳,威脅道“再不放開,我揍你了!”

康宥對他的威脅全然不放在眼裏,眼神帶着挑逗小動物時的傲然,“給我做個保證就放開你。”

“什麽保證?”

常晚擰眉瞪他,忽然覺得兩人的距離未免太近,腦袋向後仰了仰。

“以後不說髒話,說一次我就還會讓你在同學面前丢面兒一次。”

聽他說這個,常晚頓了一下,這才想起他昨晚罵了這人,康宥是說要收拾他來着,卻沒想到在這兒等着他。

常晚能感受到身邊逐漸起了窸窸窣窣的讨論聲,上課鈴也跟着響了,他着急地拍拍康宥的肩,慌張道“好好好,我保證,可以了吧?放開我。”

康宥嘴角一勾,這才放開了他,周圍的人壓根兒不敢往着邊看,只敢小小聲的私下讨論。

“我去,我今天就看見他倆一輛車來的...”

“他們不會是...?”

“不太清楚,但是他們兩家其實挺近的,聽說就互相挨着。”

“什麽?真的啊?還是竹馬竹馬?”

“我先嗑為敬!”

常晚不知道周圍人在讨論身上,他的臉頰連帶脖子,加上耳朵尖,紅了個透。

從康宥身上下來後,就一直側着臉看黑板、看窗外,看前面同學的後腦勺,總之就是不看身旁的康宥。

康宥剛把人逗炸毛,沒打算再去招惹他,總得讓人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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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節課是語文課,老師已經站在講臺上,讓大家把課本拿出來,要講新課。

教室裏傳來一陣翻找書本的聲響,以前語文課常晚通常是用來補覺的,但此刻在康宥剛剛給他帶來的沖擊下,睡意一點也沒醞釀出來。

常晚彎腰在課桌裏翻了一陣,沒找到,有些不耐煩。

又找了一遍還是沒有,手上動作一頓,這才想起,昨天晚上在club時被康宥抓着背了篇課文,書包廂被他随手塞在包廂的沙發夾縫處了。

在心底輕啧一聲,常晚打算重操舊業,趴下睡覺。

可惜人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今天語文老師似乎心情不太好,讓沒帶書的同學站到教室後邊去。

常晚一大早接連氣不順,打算直接出教室去,還不等他站起身,身旁的康宥就把書扔給了他,站起身往教室後面去。

全班同學包括語文老師瞧見康宥站起來都是一陣詫異,沒想到三好學生班長也有一天會忘記帶書...

語文老師微微蹙眉“康宥,你也沒帶書?”

“抱歉老師,昨晚睡前背了會兒課文,順手放在床頭,早上忘記裝了。”康宥回答得坦然,很輕易地抓住了老師的心理。

老師對他說辭毫不懷疑,甚至給了他一個臺階下“那你把昨天背的課文背一遍就坐回去吧,和你同桌一起看。”

康宥順暢地把一片文言文背了出來,聲情并茂,都可以直接拉上臺參加朗誦比賽了。

成功得到坐回座位的機會,落座後,他手指放在常晚桌上點了點,笑着問“借我看看?”

常晚有些別扭,這本來就是康宥的書,該去罰站的本來也該是他才對。

把書挪了過去,兩人各自半側着身,臉對着臉,視線落在同一本課本上,這樣的距離也很近,近到常晚一點也不敢往康宥的臉上看。

其他沒帶書的同學對康宥能輕易獲得特許毫無異議,畢竟讓他們來,他們也背不出那冗長複雜的文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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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的大課間還是下雨了,學生們不用去操場上跑操,都是一陣歡呼。

明明是最青春活力的年紀,卻沒有幾個學生是熱愛運動的,當然體育課上的籃球賽除外,說道這個,體委鄒行大課間的時候又來找了康宥一次。

這次運動會還出了校籃球賽這個特殊項目,鄒行想讓康宥參加。

康宥自然答應下來,他球從小就打得不錯,小有些的時候還被送去集訓過,後來因為學業和其他各項比賽就自然而然擱置了,不過康宥平日空閑或是體育課的時候都會和班上同學一起打球,每次都能引得一堆女生圍觀。

鄒行跟康宥說完,眼神往常晚那邊瞟了瞟,在他的刻板印象中,校霸雖然學習不好,打球應該都很不錯。

可惜發現他視線的常晚一口回絕“別看我,我不會打球,是真的不會。”

為了加強可信度,常晚特意加重了真這個字,他确實不會,從來都沒打過球,因為他從小就不合群,到現在為止唯一一個親近的朋友就只有原源,身旁的康宥...也勉強算是吧,但也只是勉強。

籃球這種群體性活動,自然是沒他的份兒,他的名聲一直都不好,常晚這兩個字就是壞學生、陰郁、兇狠、暴力、不學好的代名詞,沒有家長願意讓自家孩子和他玩兒。

就連他自己的家人在別人面前也是一副嫌棄的說辭。

從來沒接觸過,自然是不會的。

見他這樣說,鄒行只好放棄,轉身去找別人,好在他們班上愛好打球、會打球的男生不在少數,大部分都很感興趣,鄒行很快就湊齊了人。

可能是昨晚睡得不錯,常晚今天難得沒有睡意,這會兒趁着下巴看窗外的落雨。

康宥側轉視線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一塊來自遙遠幼年的記憶碎片。

那會兒他們還在上小學,小學的時候康宥和常晚也在一個學校,但沒在一個班。

那天已經放學了,夕陽撒在操場上,映照在熱汗淋漓的一群孩子面容上,康宥也在,他從小都是孩子們的主心骨。

他在前幾天的生日上得了一個嶄新的籃球,正在和小夥伴們一起玩,半大的小孩兒,都還是小蘿蔔頭,對打籃球還不是很精通,只是互相拍着玩,時不時跳起來投個藍,就算沒中也是一陣歡呼。

小學的大垃圾桶就在操場邊,那天輪到小常晚值日,和他一起值日的學生似乎跑掉了,只剩他一個人,小小地拎着大大的垃圾袋。

費力的扔完垃圾後,就站在操場邊看他們玩兒。

那時的康宥還處在不喜歡常晚的狀态,對他的到來當作沒看見,其中有個小孩感受到常晚的渴望,想去問問他要不要一起玩兒,卻被另一個小家夥拉住了,還說“我媽媽說了,他是沒媽的孩子,沒人教,會打人,不要和他玩。”

小孩子的話是最不懂得迂回的,在這句話之後沒多久,康宥就發現常晚不在了。

那會兒他并沒有多大感觸,甚至巴不得常晚早點走,現在看着已經長成少年的常晚,察覺對方身上隐隐的孤寂。

一陣遲來的心疼漫上心尖,同時也為幼時自我的偏見感到愧疚。

康宥也跟着出了會兒神,筆尖無意識在本子上劃了一道彎彎曲曲像蚯蚓一樣的扭曲線條。

不過他在想什麽,在打算什麽,只有他自己知道,就連那錯誤的線條也透露不出一星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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