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chapter60

chapter60

少女的胸口有些急促地起伏,她那雙有些空茫的閃爍着波光的眸子如同遮光度極高的純淨琥珀,反射出男人認真而溫和的面容。

太過分了……郁子微微張開口,想說些什麽,卻連一個字也說不出。明明已經到了喉嚨的字句,卻在漫長的沉默後,默默地下咽。

真的太過分了……明知道她根本無法對說出這種話的自己怎麽樣,反而會心甘情願地一生都和他糾纏下去,至死方休。

這世界上沒有比他更加狡詐,會僞裝,陰謀詭計無所不及的人了。像是有一團冰冷的火焰将她簇擁其中,手腳皆被無形的鎖鏈束縛,層層疊疊柔軟的金色的稠蜜将她包裹,似是落入松脂的小蟲,掙紮只是徒勞,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與牢籠徹底地融為一體,成就永恒。

手指痙攣地顫抖着,緩慢地向前伸,抓住了男人的衣領上的紅色圍巾。

她緊緊地盯着那雙晦暗而剔透的眼瞳,指尖泛着青白,似乎想要用力地扯下,卻只是奇異地維持着那樣的動作。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郁子的胸口很燙,火山口噴發出的上千度的高溫将一切都化為灰燼的近乎要将血肉都融燒的溫度。

她無端地突然回憶起來以前森先生曾經和她的一段對話。

“郁子醬下棋的樣子好可愛~要是能換上和愛麗絲一樣的裙子就好了~”捏着白棋笑眯眯的中年男人身上依舊是那件白大褂,他看向坐在對面的女孩,雖然年齡已經到了十五歲,但女孩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波動,就像是被人為制作的最為精致的洋娃娃。

“我拒絕。”

郁子冷靜地拿起象,殺死了白方的馬。

“如果不喜歡的話下次去幫愛麗絲買新裙子時帶郁子醬一起去吧。”

“我拒絕。”郁子手下動作不急不緩,即使對方也在有條不絮地吃着她的棋子,也不曾表現出任何焦躁的情緒。

黑色的兵再走了一步,觸碰到底線後升級為後。

“太宰君現在還沒回來呢,郁子醬不擔心他又跳河了嗎?”醫生根本沒有被郁子的拒絕而打擊到,只是神情自若地繼續說道,“說起來一開始見到太宰君時根本沒想過他居然還會有一個如此可愛的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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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方的後攔住了黑方的車。

郁子沒有說話,只是在對方提到自己的兄長時眼睫微不可察地顫了顫。

“唉,太宰君那樣子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能夠養好可愛的女孩子的兄長呢。”醫生依舊面帶微笑,紫紅色的眼瞳有一瞬間仿若沉入了陰影深處,不見任何光澤。“郁子醬難道不會害怕嗎?”

“太宰君這樣的兄長,真的會愛自己的妹妹嗎?”

郁子擡眼,與兄長如出一撤的鳶紅色瞳眸映出寒涼徹骨的蒼白,猩紅扭曲的玻璃花盛開于黑暗沃土之上,有一瞬間竟然顯出了幾分脆弱無措的茫然。

“你覺得,阿治會殺了我?”

她的嗓音依舊未褪去稚嫩感,像是嗓子阻塞的黃鹂一字一句地擺動着舌頭發出貌似尖銳的質問。

醫生搖了搖頭,臉上那虛假的誇張笑弧似乎也收斂了幾分:“如果太宰君死了,你也會死。”

那雙容納了無數屍骨與鮮血的紫紅色眼眸如同一把精準而鋒利的手術刀,穩穩地向前,似要将少女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剖開。

“當太宰君不再需要你時。”醫生拉長的語調顯得有些意味深長,“郁子醬,你還能活下去嗎?”

在一片冷寂的沉默中,郁子抓起棋盤上的後向白方的王殺去。

“Checkmate。”

她再次開口,語調依舊不變,冰冷如寒冷的月光。

“Castling。”醫生溫和含笑的嗓音響起,王被轉移,車上前對峙。

郁子捏着棋子沉默半晌,重新擡起眼,原本冷寂如一潭深泉的眼瞳終于有了些許波動:“議和。”

“和局了呢。”醫生放下了手中的棋子,伸出手似乎想摸一下對方的頭,卻被郁子偏頭躲了過去,只碰到了她的肩膀。

現在想來,森先生那句話還真是一語成谶,只是分別地應驗在了她和另一個世界的太宰身上。這種感覺既痛苦又奇異地顯出一份歡愉,如同泡在冰泉裏吃了滿口辣味蟹肉煲,舌頭痛的發麻卻還是停不下來。

“你明明知道……”被環抱在男人懷中的少女手指一用力,紅色的絲絨圍巾就這樣被她輕飄飄地從脖子上扯下來了,露出纏繞在頸部的雪白的繃帶,“我根本不可能殺了你。”

“所以,你會握住我的手,親自将刀送入自己的心髒。”她的大腦發冷,手指顫抖,說話的嗓音卻冷靜地令人心悸,“這樣,我就永遠不會将你和阿治混淆。”

她毫不懷疑對方有充足的計劃能夠辦到這件事,因為他是冠以太宰治之名的男人,無論多少次,郁子都無法在棋局上真正地贏過對方,這次也不例外。

她只能無奈地發覺自己是在主動地走入對方冠以愛戀的牢籠,親自上了鎖,并且絕不會主動地離開。

男人微笑着将臉頰貼在了少女的頸側,像是在撒嬌。他的鼻尖能感受到少女身上那淺淡的香氣,對他而言卻仿佛是世界上最為醇厚的美酒,熏得他心尖酥麻,心甘情願地沉醉在此生最美好的幻夢之中。

“真聰明。”他輕聲誇贊道,“我的郁子,你會恨我嗎?”

這是他從另一個自己的手上掠奪珍寶應該付出的代價,他早已有了相應的覺悟。他借着另一個自己的名義接近她,卻貪心地希望對方的眼裏不再有另一個自己的影子。

人的本能中潛藏着貪欲的原罪,此乃人之本性,而他至今也未能完全脫離人類的範疇。這是他的錯嗎,在品嘗過美酒後就再也無法回到過往的空虛之中,而他至今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內心的貪婪與渴求的自救罷了。

這雙眼和阿治一模一樣,所折射出來的情感卻并不相同。郁子想,難怪她會為這雙鳶色的眼所迷惑,這種感覺和面對阿治時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我不會恨你。”郁子松開手,左手搭在對方的掌心,感受着指尖拂過的虎口處的薄繭略有粗糙的觸感。“因為我需要你。”

他已經奉上了自己所有的靈魂,這是一份她完全無法拒絕的禮物。

“如果你抛棄我,那麽我會‘殺死’一切記憶中的你。”少女勾唇微笑,那笑容純粹而溫柔,“你已經無法後悔了,太宰。”

“當然。請不要懷疑,這對我而言是世間最為可怕的酷刑。”自成為首領後就再也沒有露出這樣輕松愉快的笑容的男人握住郁子的手指,垂首在無名指處落下一個輕柔的吻,如同一只蝴蝶的親吻,“親愛的郁子,我已全部都屬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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