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傑克

傑克

船長并不在船長室，克萊爾腦中空白一片，他慌張地四處尋找船長，不過在船頭，卻看到了傑姆斯——不過又好像不是傑姆斯。克萊爾走到對方身邊，發現他幾乎和傑姆斯長得一模一樣——只是比傑姆斯長得稍微白一點，瞳色也不一樣。不過相似到這個程度，克萊爾還是覺得心裏怪怪的。

他嘗試性地叫了一句：“傑姆斯？”

對方懶洋洋地擡起頭，他身邊的同伴似乎感覺到了什麽，随便找了個理由離開了。克萊爾看着眼前的人，他不确定那是不是傑姆斯，只能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遍：“傑姆斯-蓋茨？”

好像終于聽到了克萊爾的話對方輕巧的轉過身，然後把手裏的畫冊放到一邊。上下打量了克萊爾之後，他顯得稍微有些詫異，但被他很好地掩飾住了。像是為了讓自己顯得更體面似的，他懶洋洋懶洋洋地倚在輪船的欄杆上，擺出了輕松的姿态。不過那種姿态有點像是在模仿什麽一樣。

“我叫傑克，傑克-道森”傑克這麽說，“你見過我？”

本來不指望對方能夠回答他，畢竟認錯人這種事多少讓人覺得有點尴尬。但是當發現對方意外很好說話之後，克萊爾稍微松了口氣。雖然這艘船上的人大部分對于金錢都保持着癡迷，但并不代表那些住在三等艙的人就會對他保持合适的态度，沒有吐口水，就已經很棒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

“我認識一個人”克萊爾斟酌了一下用詞，“他長得很像你。”

傑克嗤笑一聲：“從衣着打扮上就能看出來吧，上等人，你的朋友可不是我這樣的人。”

克萊爾努力回想了一下傑姆斯的衣着打敗，發現這兩個人穿衣風格也出奇相似。畢竟商店裏廉價的衣服，款式翻來覆去就那麽幾樣，再加上兩個人相似的外貌，克萊爾沒分出這兩個人的區別，也是正常的。

“好吧，我向你道歉”克萊爾低頭，他注意到傑克的手上有一點點污漬，“你會畫畫？”

傑克沉默了一下：“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克萊爾指着對方的手，沒說話。傑克畫畫時的習慣有點糟糕，所以通常情況下，他在完成一幅作品之後，手上會有黑黑的污跡。特別是在使用廉價碳條的情況下，這樣的情況就更明顯了。

傑克擡起自己的手，注意到這個細節後，忍不住笑了。

跟普通的上層人不同，克萊爾并沒有将自己放在金字塔的頂尖，對于跟這種下層人說話這點，克萊爾倒是沒有特別的感受。不過傑克倒是顯得有些拘謹，雖然他很努力讓自己顯得自在一點，但是他最後還是失敗了。如果對方是個年輕漂亮的女郎，大概傑克會好一點，但是現實是，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那你幫我畫張畫吧，我給你三美元”克萊爾漫不經心地說，“我想要自己的畫像很久了，就是那種能夠挂在牆上，給我兒子看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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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克扯了扯嘴角：“我可買不起那麽貴的顏料，有錢人都像你這樣嗎……我是說，異想天開？”

“這個不叫異想天開”克萊爾晃了晃手指，“像我這樣偉大的人，當然要擁有最偉大的東西。”

傑克被他逗笑了：“我的作品可稱不上是偉大。”

“畢竟三美元能買上你一條命了”克萊爾攤了攤手，他故意裝得很傲慢，試圖讓氣氛更輕松一點，“而且這是給我的東西，當然稱得上是偉大。”

三美元對于傑克來說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以他的經濟狀況是根本買不起船票的。不過既然他已經幸運地上了這條船，那就沒有理由拒絕有錢人的蠢要求。這艘船三等艙，最便宜的船票，也就是傑克跟他的同伴有幸得到的這張，正好價值三美元。

傑克對于自己的畫技還是非常得意的，他覺得自己的作品值得了這個價格。

約定好了畫畫像的具體時間之後，克萊爾就決定繼續尋找船長。

大約是覺得有些累了，克萊爾找到船長的時候，船長船長愛德華-約翰-史密斯正在小憩。被克萊爾的敲門聲驚動了之後，他沒有生氣，反而盡量使自己的聲音顯得溫和一點：“請問……這位小先生，你需要幫助嗎？”

克萊爾搖搖頭：“我是來問問船上有沒有望遠鏡。”

船長猶豫了一下。望遠鏡現在鎖在櫃子裏，但是櫃子的鑰匙卻被忘在了岸上，現在全憑放哨員肉眼觀察海面情況。不過這種事情當然不能讓乘客知道。他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周圍晴朗明亮的天空，舒适的風從窗戶中吹進來，這是相當棒的天氣。憑借船長多年的經驗，這幾天的天氣都會非常晴朗。

“望遠鏡當然有”船長這麽回答，他覺得自己這麽說也不算是在說謊，畢竟望遠鏡只是鎖在了櫃子裏，并不是沒有。大約是為了安撫他，船長想了想，“現在船只正在全速前進，很快就能抵達紐約了，好好享受在船上的時光吧，這可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

船長的回答讓克萊爾稍微安心了一點。克萊爾猶豫了一下，道：“我聽哥哥說，他在這片海域看到了冰山，所以……你們可要注意一點。”

船長皺眉，他點點頭，叫來了一個船員。當着克萊爾的面，他把要注意冰山的事情交代了那位船員，并且一再強調。看到這樣的船長，克萊爾完全放心了下來。他相信，這下，那場災難性的的事故應該不會發生了。

事實上船長并沒有把這個消息傳達下去，那所謂的船員不過是個仆從罷了。對于自己的航海技術過于自信，船長覺得就算前方有冰山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船長似乎覺得克萊爾是在懷疑他的航海技術，有錢人通常都有這個自以為是的毛病，不過他對克萊爾的印象不錯，可能是因為顧慮到對方的年紀吧。船長給克萊爾講了很多自己曾經的航海經歷，以試圖證明，作為船長，他是最棒的一個。

克萊爾顯然被說服了，之後他和船長聊了很多關于這艘船的細節，等到回去時，已經夜深了。

克萊爾抱着一瓶紅酒，這是船長送給他的，據說是感謝他告訴自己關于冰山的事。對于克萊爾來說，這樣的紅酒根本算不上什麽，但是能夠改變那場災難性的事故，卻讓他感到愉快。雖然曾經被指責成僞善家，但是想到自己間接救了整整一船人的性命後，克萊爾還是覺得很驕傲。

就連步伐都輕快了不少。

他在在公共區域往自己的房間走，中間路過了三等艙，船艙裏跑來跑去的人猛地将他撞翻在地上，克萊爾手一松，紅酒就摔碎在了地上，酒香四溢，酒瓶的玻璃碎片把克萊爾的手掌割破，克萊爾輕聲咒罵了一句，低頭一看，地上鮮紅一篇，紅色的液體将他的白上衣也染成了紅色，乍一眼看去，觸目驚心。

克萊爾的心猛地跳動，那種不祥的預感再次襲來。他從前很多次都有這樣的預感，每一次都是在重大的災難面前，無一例外。但是這一次卻不一樣，因為他受傷了。克萊爾覺得，自己會有這樣的預感，大約就是這個原因。那種熟悉的預感也許只是因為恐懼罷了，從這種角度來看的話，他還是那種怕摔跤的小孩子。

雖然出血量很大，但是克萊爾卻沒有覺得多痛。他仔細看了看，發現那根本不是血，只是紅酒罷了。這個發現讓克萊爾覺得自己只是虛驚一場。在随船警探到來的時候，他們不由分說就想要把撞到克萊爾的人綁起來，顯然是跟克萊爾一樣，把地上的紅色液體當成了血。

在克萊爾的解釋下，他們勉強相信了克萊爾因為“鞋子不合腳額摔倒”的說法。克萊爾蹩腳的謊話讓撞翻他的兩個人低聲笑了起來，在警探們離開之後，這兩個人笑了起來，顯然，克萊爾的說法讓他們感到很可笑。不過對于克萊爾的善意，他們也選擇了接受。

那種不祥的預感被克萊爾忘在了腦後。

三等艙的環境其實并不差，甚至可以比得上一些次等客船的頭等艙。雖然賠不起紅酒，但是邀請他在甲板上閑聊還是可以的，這兩個人中的一個是傑克的好友，跟他一起上船，他講了很多關于傑克的事情，當然還有許多在平民之間流傳的故事，因為自矜身份的關系，這些略微帶點低俗趣味的故事是克萊爾從未在那些有錢人嘴裏聽到過的。

他們邀請克萊爾明晚參加三等艙的宴會，克萊爾答應了。

等到克萊爾反應過來時，已經很晚了。他匆匆回到房間，看到德斯蒙德漫不經心坐在角落裏喝着什麽，看到克萊爾的眼神後，德斯蒙德不情不願地道：“老鼠血而已……在這種時候，總要忍耐一下，不過這地方連老鼠都少見。”

喝老鼠血對于吸血鬼來說，是很丢臉的一件事。

他好像出去過，身上的衣服還沒有換掉。克萊爾湊近了他，聞到對方身上的香水味：“你有認識漂亮的女郎嗎？”

“太香了，下不去嘴”德斯蒙德冷笑一聲，“見鬼的，你們這種人，都喜歡用這些東西嗎？”

随着相處，克萊爾覺得對方似乎沒有那麽恐怖了。

這個人是吸血鬼，克萊爾提醒自己。但是他的嘴角卻忍不住，一點一點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