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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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下雨,蓋茨比家中舉辦的宴會也因此暫停了。好多冒雨而來受邀的賓客都掃興而歸,但克萊爾反而很喜歡這樣的天氣,對于吸血鬼來說,這種連陽光都看不到的天氣更讓他們感到興奮。

克萊爾趴在窗口,不知不覺中他的雙眼已經變紅了,但是難得,他沒有叫嚷着餓,反而專注地看着眼前的雨水連接大地,聽着狂風讓屋外塑料布發出的響聲。

這場雨太大了,對于普通人來說,這應該是個相當糟糕的天氣了。空氣中好像彌漫着凄厲的尖叫聲般讓人後背發涼,陰雨天讓白天變得更漫長,就好像從未有過日出般。

這讓克萊爾眼中的世界,暫時套上了一層泡沫般真實的影像。

“你在看什麽?”略微帶着沙啞的聲音這麽問克萊爾,德斯蒙德剛剛吃過午飯,尖銳的牙齒還未藏起來,在場外的暴雨聲中,像是某種危險的野獸。

克萊爾回頭,他看着德斯蒙德,認真地考慮了一會兒回答對方:“下雨了。”

德斯蒙德皺眉望向窗外,他們的居所很偏僻,但是如果真的好好看的話,憑借吸血鬼的視力,是可以看到蓋茨比家舉辦宴會時燈光的。

周圍的空氣變得稍微有些壓抑。

房間角落的棺材因下雨天而沾染了濕氣,鋪在其中柔軟的墊子也因此而變得沉重。可是對于吸血鬼來說,這樣的環境卻剛好,因為他們已經永久失去了體溫,如果要用更加帥氣的詞彙來形容的話,那他們大概就是專門為了捕獵人類而誕生的生物。

克萊爾大約真的很高興,他望着蓋茨比家的方向,輕輕唱起來了歌。歌的調子很奇怪,但是在克萊爾的演繹下,卻不至于聽不下去。

“戀人的雙眼,情人的雙唇

愛人的鼻子,妻子的臉頰

完美的少女,可是我只是個窮小子

完美的少女,可是我只是個窮小子…… ”

在暴風雨中克萊爾的聲音幾乎沒辦法聽清楚,未關好的窗戶被風吹開,雨水濺入了室內。但是克萊爾完全沒有在意這些,等到他一曲唱完,他的衣服已經濕透了,緊緊裹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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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斯蒙德拉上窗簾,厚重的窗簾阻隔了外面的風雨。他帶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剪裁良好,略微帶了些模糊性別的設計,克萊爾裹在層層疊疊厚重的蕾絲中,像是從中世紀的畫中走出的少年。

克萊爾乖巧地讓德斯蒙德幫他換衣服,并沒有過多掙紮。在完成這些以後,德斯蒙德溫柔道:“你剛剛在唱什麽?”

克萊爾睜大了雙眼,因為這個問題而感到了興奮:“把美人的身體部件都組裝起來,就能夠誕生最美麗的少女。如果是這樣的少女,那缺乏的就只有滾燙的心髒啊,那樣她就能夠動起來。”

“心髒是誰的?”德斯蒙德問。

克萊爾望向了窗口,可是窗戶已經被窗簾擋住了,這讓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色,克萊爾因這個問題而困惑很久,但最後他也沒能說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種荒誕不經的歌與問題,大概本來就沒有答案。

但是很快克萊爾就釋然了,仿佛對自己所描述的情景很憧憬似的,換了另一首歌,他唱了起來:

“then wear the gold hat,if that will move her……*”

在被厚重窗簾阻隔出的這片小小天地中,克萊爾的聲音幾乎顯得有些詭異,但是德斯蒙德卻很高興,他把腦袋放在少年的肩膀上,牙齒不自覺摩擦着對方的脖頸,冰冷的氣息卻無端讓人感到濕熱。

德斯蒙德并不喜歡那些失去了理智,連自己到底是誰都不清楚的人。而克萊爾正好在這類人當中,可是讓他困惑的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克萊爾就成了那個唯一的例外。

他的手慢慢游走在少年的衣服裏,這讓克萊爾的歌聲略微停頓了一下,不過他的歌聲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對于克萊爾來說,這種暧昧的行為其實是進食的征兆,只有這樣大膽而誘惑的舉動,才足以引誘人類獻上自己的脖頸。

所以德斯蒙德的舉動讓克萊爾略緊張了一下,但等了很久,德斯蒙德也沒有吸食他的血液。克萊爾困惑地回頭,赤紅的雙眼凝視着對方。等了很久他也沒有等到想要的回答,克萊爾只能偏過頭,盯着窗簾出神——在不考慮進食的時候,他通常都很安靜。

德斯蒙德并不餓,他的眼睛還是深色。在這個時候克萊爾的眼睛裏的紅色已經相當淡了,但是他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迫不及待地尋找獵物進食。

思考這些問題已經耗費了他所有的精力,克萊爾扯了扯德斯蒙德,示意對方睡眠時間已經到了。但是面對這樣的邀請,德斯蒙德卻換上了外出的衣服,并沒有打算和克萊爾說明自己的外出的原因。

和往常一樣幫克萊爾關上了棺材,在大雨中,德斯蒙德離開了這棟陰暗的房子。

大雨打亂了蓋茨比原本的計劃。在這個夏夜他預備了很多酒,邀請了樂隊,準備了各種甜點和水果,只等賓客到來,同時帶來他唯一想要邀請的那個人,然後渡過這個浪漫的夏天。

唯一來的那個客人是個全身裹在鬥篷裏的青年,在前些日子的宴會中,他也來過這裏。這個青年有着相當不錯的人緣,和蓋茨比關系密切的某個人和他相當談得來,所有年輕漂亮的姑娘都盯着他看。

像這麽耀眼的人,應當很出名才對。可是人們只有在提到克萊爾的時候,才會想起經常出現在克萊爾身邊的這個青年,就好像刻意忽視了他一樣。

“你是……”所以在見到這個青年的時候,蓋茨比想不起來對方的名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青年脫掉已經濕透的鬥篷,他額前的頭發完全濕了,貼在頭上,雖然這樣,卻完全不會讓人覺得狼狽:“久聞大名,幸會,蓋茨比先生,我是德斯蒙德。”

來宴會的人當中,其實一大半人并不認識蓋茨比,只是把蓋茨比當成一個普通的暴發戶罷了。這一點蓋茨比本人隐約地察覺到了,但是這個人明顯和那些人不一樣。

“今天下雨,恐怕宴會是沒有辦法舉辦了,old sport,我很抱歉”蓋茨比這麽說,他聳聳肩,身上的西裝雖然剪裁合體,但是因為色彩豔麗的關系,反倒讓人覺得有點輕佻。

德斯蒙德有着相當優秀的長相,似乎帶着異國的血統,是非常漂亮且耀眼的人。這樣一個人,大部分人都對他沒有什麽深刻印象,這本身就是不同尋常的一件事。

“蓋茨比先生”德斯蒙德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帶了點惋惜,“我非常喜歡您的宴會才特地來的,你知道,其他宴會都太小了,讓人沒辦法放開心玩。”

蓋茨比看上去很得意,但是他說話的時候卻顯得很拘謹:“很感謝你能喜歡,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應該不會下雨了。”

管家遞給德斯蒙德一塊毛巾,還有一杯熱飲料,冒雨前來,很容易就會感冒。用毛巾稍微擦幹了自己的頭發,德斯蒙德手裏轉着裝有熱飲料的杯子,看着屋外的大雨:“蓋茨比先生,長島的天氣一直是這樣的嗎?”

“我不确定,但是我幾年前曾經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蓋茨比看了看窗外,“這樣的雨倒是少見。”

“看來您真的是住了相當長的時間”德斯蒙德說,周圍一時間安靜了下來。管家識趣地離開了這個房間,在這裏任職,他知道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鑒于蓋茨比先生的神秘性,管家往往不需要主人提醒,就能夠知道自己的應該在的地方。

房間裏只剩下了蓋茨比和德斯蒙德。在昏暗的燈光下,德斯蒙德的雙眼有點發紅,蓋茨比想要開燈,被對方阻止了。

“不需要開燈,我們之間的談話,不開燈才正合适”德斯蒙德說,他思考了片刻,“你知道的吧,湯姆曾經有個弟弟。”

“是有這麽一個人,弗坎南”蓋茨比說,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似乎相當懷念,但是又有着某種程度上的排斥,“你想說什麽?”

“傑姆斯-蓋茨,這個應該是你真正的名字,對吧?”德斯蒙德晃晃手指,把原本是翻找檔案才得到的情報稍微加工了一下,“這個是克萊爾告訴我的,你應該還記得他吧?”

蓋茨比緊緊抿着嘴,臉色很難看,一句話也不說

“別這麽緊張”德斯蒙德說,“你還記得宴會上的那個克萊爾嗎,他其實是某個人的遺腹子。”

德斯蒙德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這些已經夠了。他相信蓋茨比不是個大嘴巴的人,但是這個消息很快就會傳到湯姆的耳朵裏去。

做這些事情,說這種無聊的謊,其實毫無意義。但是一想到未來的某一天,這些人都會變得痛苦,他的心情就因此而愉悅了起來,對于吸血鬼而言,這是最好的調劑了。

而相同的,對于克萊爾來說,有這樣的兄弟是個威脅,所以早點除掉才是最棒的選擇。既然已經決定了要和克萊爾共度接下來的漫長歲月,那麽就要做好充足準備。

“你希望我能夠告訴湯姆-弗坎南嗎?”蓋茨比沉默了一下,想到了某件事,“我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選,你知道,我……”

湯姆見過德斯蒙德的長相,在海難中死去的德斯蒙德如果和克萊爾一起出現,顯然會引起知情者不必要的揣測。雖然身為吸血鬼,他對人類已經無所畏懼,但是白天就不一樣了——湯姆和其他人不一樣,德斯蒙德并不覺得對方會畏懼血族或者幽靈之類的東西。

“那麽事情就拜托你了”沒有讓湯姆繼續說下去,德斯蒙德強硬地回答他,在說這話的時候他雙眼閃過鮮紅,本來對這件事有所懷疑,但是在看到那雙眼睛的時候,蓋茨比心中所有顧慮就消失得一幹二淨。

這個人是可以信賴的,這種意識被強硬地塞到了蓋茨比的腦子裏。

德斯蒙德回去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克萊爾睡醒了,乖巧地坐在他的棺材裏看書,身上層層疊疊的華麗衣服被他弄得皺巴巴,可這讓他看上去反而多了一點誘人的錯覺。

不,并不是錯覺,那是吸血鬼獵食的時候發出的氣息。

德斯蒙德跳進棺材裏,将少年抱在懷中,幫他把故事讀下去。可是此刻的少年已經完全不在乎書上說的是什麽了。他眼裏只有德斯蒙德的脖子,脖子,耳後,手腕,全身的皮膚下,遍布的血管。

食欲驚人,在下雨的時候完全沒有進食,克萊爾餓了。

他偷偷将犬齒放在了德斯蒙德的脖子上,對方沒有絲毫反抗,顯然是已經默認了對方的行為。血族之間相互吸血的行為相當稀少,但是在這兩個人之間卻變得稀疏平常。略顯旖旎的氣氛讓空氣因此變質,不尋常的火花在閃現。

克萊爾犬齒深深刺進了德斯蒙德的頸部皮膚中,血液流淌,帶來滿足感。克萊爾在吸食對方血液的時候發出了細微的嗚咽,貪婪地抱緊了德斯蒙德。而作為被吸食的對象,德斯蒙德臉色蒼白,但是笑容卻顯得相當滿足。

他悶哼一聲,因為失血,所以雙瞳變成了略顯透明的紅色。再失血下去會對身體造成影響,德斯蒙德推開克萊爾,原本在享受血液的少年迷茫地望着德斯蒙德。

“我還沒有吃飽”克萊爾說,他的聲音帶了一點委屈的意味,在說話的時候,他坐在德斯蒙德的腿上,親昵地蹭着對方的下巴,緩慢地将犬齒又放在了德斯蒙德的脖子上。

德斯蒙德最後還是心軟了,他隔開自己的皮膚,在少年吸吮他血液的時候,又神經質地掐住了少年的脖子,将他按倒在棺材中,同時整個人趴在少年的身上:“克萊爾,你在聽嗎?”

克萊爾迷茫的看着對方。

“以後只準吸食我的血液,知道嗎?”

克萊爾靜靜地看着德斯蒙德,雙眼裏已經沒有半點食欲了。

“你總有一天會被我吸幹的”克萊爾說,他的神色就像恢複了理智一樣,和往常有着天壤之別。

“沒關系”德斯蒙德回答,“你只要有我就夠了。”

*,《了不起的蓋茨比》扉頁,那麽就戴頂金帽子,如果能夠打動她。

old sport一些版本翻譯的是老夥計,是蓋茨比的口頭禪,牛津習慣語,蓋茨比用這個詞顯示自己真的在牛津待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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