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短暫性
短暫性
湯姆漸漸發現更多讓他感到背後發涼的事情,比如包括身份證明在內的一系列可以表明克萊爾身份的物品,都是僞造的。更讓人感到不舒服的事情是,克萊爾目前居住的房子是德斯蒙德的,而上一任房主不出所料,已經死了,死因是完全查不到原因的惡疾。
那時候湯姆的猜測離真相還很遠,只是猜測德斯蒙德背地裏在做什麽見不得光的勾當,比如謀殺之類的,雖然擔心克萊爾,但是想到那個男人的眼神,湯姆又覺得說不定克萊爾待在對方身邊才會比較好。
更何況,那所謂的殺人狂只是他的揣測罷了。光憑借那一張臉,湯姆就沒有懷疑克萊爾身份的必要,雖然——對方的遺腹子的身份可以說真的是個騙局。
接着湯姆和克萊爾有了一次短暫的交談。
“克萊爾,你身邊的人總是會遭遇到不幸的事情。”
克萊爾聽到湯姆的話,他的表情變得有些迷茫,但是很快他就搞清楚了湯姆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
“他們都死了”克萊爾沉默了一會兒,笑了起來,“只有德斯蒙德和我留下來了,不過別擔心,很快我們也會……”
“閉嘴”湯姆沒有讓克萊爾說完,他粗暴地打斷了克萊爾。很快湯姆就察覺到了自己的态度稍微有些過激,雖然他平時也是這樣的,但是對象不同——
湯姆沒有道歉,他揉了揉克萊爾的腦袋,沒有将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聽那個并不可靠的男人說,克萊爾精神失常的原因是幼年的一次重病,而好友托孤,從最基本的道義考慮,克萊爾就被對方這麽扶養長大了。
想起了德斯蒙德過于年輕的臉,還有和他年輕臉不相符合的氣質,說實話,湯姆對這個人的說法并不相信,這其中的疑點太多了。
“我得對你負責,克萊爾”湯姆說,他稍微遲疑了一下,“你是我弟弟唯一的孩子。”
“從她出生以來,你就從來沒有見過她,已經三年了,不是嗎?”克萊爾答非所問。
湯姆皺眉:“你說誰?”
“你的女兒”克萊爾回答。
對黛西的迷戀已經走到了盡頭,湯姆也并非對黛西的過去一無所知。像他這樣富有的人,無論黛西渴望的是什麽,其實都沒有區別。那些對于他來說只是不足挂齒的東西罷了。而湯姆本人對親情這種東西也不怎麽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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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只有弟弟是意外,從小,湯姆就對自己的弟弟投入了非同尋常的精力。如果說人一定要有個例外的話,那湯姆的例外就是默特爾和弟弟……不,沒有默特爾,只有他的弟弟。
原本有一點點苗頭的懷疑,在湯姆刻意的忽視下煙消雲散。而湯姆對黛西卻變得越來越疏于關心,原本偶爾還會回去陪她一會兒,現在湯姆差不多有一個星期沒有見過黛西了。
黛西這幾天陷入了不尋常的困擾中。
每天晚上,會有個不知道身份的人準時來到她的窗前陪伴她。對方說的話表明了他對黛西的了解程度。沒過多久,黛西就開始對他的到來習以為常,他們之間的交談也開始深入到其他方面。
每天有人交談并沒有排遣黛西的寂寞,相反,黛西對自己的現狀顯得更加絕望了。蓋茨比的溫柔讓她還逐漸沉浸在愛情的美妙之中,但是與之相對的,卻是她自己選擇的結果。沒任何人強迫她做出抉擇,但是最後黛西還是選擇和湯姆結婚。
蓋茨比覺得她只不過是因為等他等得不耐煩了。
“你不會覺得,只要你自己相信了,那就是真實吧?”
今晚那個陌生人也來了。外面下着雨,對方好像是坐在屋頂上,一截濕漉漉的衣角垂下來,落在窗前。
“我覺得那是真的”黛西平靜地回答。
對方笑了起來。這讓黛西覺得更加不好受了,不過很體貼,對方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你白天和蓋茨比先生幽會了吧?你們呢很般配。”
“你在跟蹤我”黛西回答,但是很快她又搖搖頭,“你為什麽會知道這麽多我的事情?”
對方沉默了一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可以稱得上卓越,或者說是了不起”黛西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回答了對方的問題,“在見到他的時候,我就已經重新愛上了他……不,我一直愛着他。”
“我以為你會說謊”那個人回答,顯然有點驚訝。對于黛西的反應,他體貼地沒有提到湯姆。
黛西知道,對方已經離開了。但是她仍然坐在窗前,就連他身上的衣服被濺入窗戶的雨水打濕都毫無察覺。長時間的恍惚讓黛西顯得多少有些猶豫,這絲毫無損她的魅力。
現在,黛西必須做一個抉擇,前面的路需要她認真地走,已經錯了一次了,所以接下來她的路絕對不能再錯。
這些複雜的事情和克萊爾完全不在意。他乖巧地坐在棺材裏,一片黑暗中他在看一本畫冊,以吸血鬼的視力,光線當然不是問題。看到有人過來了,克萊爾微微歪過頭。他還不是很餓,在黑暗之中瞳孔異常黑亮。
德斯蒙德身上還帶着水。
“下雨了”克萊爾篤定地說。
德斯蒙德微微笑了起來,試圖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柔和一些。但是克萊爾仍敏銳地發現了德斯蒙德殘留在臉上的惡意,在的德斯蒙德想要擁抱他的時候,克萊爾略微躲閃了一下。
“外面雨很大”德斯蒙德回答,他脫掉了濕透的衣服,藏在衣服裏面的翅膀伸展開來,略微抖了抖。為了僞裝成人類,他的翅膀一直蜷縮着,老實講,這一點都不舒服。
看到克萊爾的雙眼,這只吸血鬼的表情一下子難看起來:“我們做過約定的吧,只吸食彼此的血液。”
克萊爾迷茫地看着他。
德斯蒙德冷着臉,将克萊爾扯出了棺材,克萊爾的皮膚因為對方恐怖的力量而紅腫,但下一秒,卻又恢複了正常。那是剛剛吸食獻血所帶來的強大自愈能力。
棺材中藏着一個人,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态,但是仍然活着。對方布滿齒痕的頸部是他剛剛作為甜點被人享用過的最佳證明。
“克萊爾不記得這個約定”少年辯解,他身上穿着薄薄的睡衣,嬌小的身材讓他顯得相當脆弱,這些都是為了讓人類失去防備之心。
雖然已經吃飽了,可是食物這種東西熟永遠都不夠的,克萊爾黑色雙眼偶爾閃過紅色,他走到德斯蒙德身邊,尖銳的犬齒露出。
德斯蒙德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夠了,已經沒有辦法在忍耐下去了。永遠只是沉溺于這個少年偶爾才有的愛意,更多時候要忍耐他的瘋狂和反複無常,期待着永遠都無法發生的事情,當黑夜再次降臨的時候就要擔心昨日的約定他是否還記得。
愛也好,嫉妒也好,這些永遠都像熟昨日的泡影。因為他是個瘋子,所以期待着這些的自己才真正蠢到了家。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
“我是誰?”德斯蒙德問。
克萊爾迷茫地看着德斯蒙德,笑了起來:“你也是假的,卻問我你是誰。既然都是假的,那麽問我是你誰,這根本就沒有意義啊……”
又是這樣,似乎永遠也無法得到期待中的結局。不過,想想這種事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的事情,卻要克萊爾說清楚,這件事本來就希望渺茫。
有無數個克萊爾在這個身軀當中,德斯蒙德永遠弄不清楚,陪伴他的到底是哪個克萊爾。在他心中的想法一天比一天瘋狂的時候,卻仍然保留了有最後的希望——
現在看來,期待這些事情的他簡直像個蠢貨。
“我不會再相信你了”德斯蒙德說,克萊爾歪着頭看着他,對于他來說,要理解這種沒頭沒尾的話,太困難了。
克萊爾眯着眼睛笑了起來:“沒關系,我相信你就夠了。”
這樣的話讓德斯蒙德再次動搖了,原本已經失望透頂的心再次被打動,就像以往無數次一樣,可憐又可悲。一方面他在厭倦現狀,另一方面德斯蒙德卻一次又一次被這個少年吸引,循環往複。
白晝顯得格外漫長,厚重的窗簾破了一個洞,整個白天克萊爾都沒有睡覺,只是将手指放在陽光下,看着手指愈合又燒焦,燒焦又愈合,如同有趣的游戲一樣。
突然之間,裹着鬥篷的德斯蒙德将窗簾拉了起來。他站在陰影處,看着陽光下的克萊爾絕望地捂着自己的臉,他的雙手被灼成了焦黑的顏色,指縫間的臉變成了恐怖的顏色。仿佛整個人都被放在火上一樣,從身體內部産生痛感,極端恐懼,如果不做點什麽的話,就會這樣死去——
克萊爾絕望地向德斯蒙德伸出手。
忽然間房間又陷入了黑暗。克萊爾渾身發抖蜷縮在原地,陽光帶來的恐懼尚未消退,他身上到處是傷口,狼狽不堪。
“好玩嗎?”德斯蒙德問。
克萊爾擡頭,卻被對方蒙住了眼睛。味道非常熟悉,新鮮的血液流入了他的口中,身上的傷口逐一愈合,他抱緊了對方如同海中浮木。
“乖孩子”德斯蒙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