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矛盾性
矛盾性
悶熱的夏夜正在醞釀一場暴雨。今年比往常更熱一點，即使到了晚上，也還有不少人待在小餐館裏閑聊乘涼。
克萊爾坐在德斯蒙德身邊大量四周，他的眼睛稍微有點發紅，不過還不至于讓人感到怪異，最多是覺得他換上眼疾罷了。
這讓這個少年無時不刻都像剛哭過一樣惹人憐愛。很多人都知道他，但是讓人覺得意外的是，克萊爾一直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沒有任何不妥的行為，連笑容都顯得有些吝啬。這樣憂郁并不像他，但是據他身邊人說，克萊爾不過是稍微有點感冒，精神不太好罷了。
這個理由稍微有點牽強，但多少也是有點可信度的。昨天那場大雨來勢兇猛，因為淋雨的關系，的确有好多人生病了，但好在這是夏天。
“你要記得多曬曬太陽，對身體有好處”其中一個人忍不住叮囑克萊爾，并且給了他一大杯牛奶，生病的人并不适合喝酒。
聽到曬太陽這個詞，克萊爾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但他并沒有将自己恐懼的情緒表現得太明顯。他稍稍笑了笑，讓自己顯得和往常一樣：“我會的。”
這時蓋茨比和他生意上的夥伴沃爾夫山姆一起來到了這間小餐館，他們随便點了一些東西坐下，這時開始有人裝作自己剛剛享用完食物，若無其事地離開了，餐館內的人一下子就變少了。蓋茨比對這樣的事情已經習慣了，他聳肩望着沃爾夫山姆，而沃爾夫山姆——曾經操縱過世界棒球聯賽的家夥則報以無所謂的笑容。
“傑克？”克萊爾疑惑地說。
“你應該叫他蓋茨比”德斯蒙德湊在克萊爾耳邊說。克萊爾記憶混亂，分不清真實和虛幻，眼中看到的全是他虛構的東西，盡管這樣，在聽到德斯蒙德這麽對他說的時候，他仍然答應了下來。
“蓋茨比先生你好”克萊爾說。
蓋茨比的表情略微有點尴尬。眼前這個少年長得和他父親實在太相似了，以至于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記起自己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雖然這個少年不一定知道那些細節，但是對于蓋茨比——也就是這個上帝之子而言，僅有的一點可能性已經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了。
沃爾夫山姆似乎對克萊爾非常感興趣。他一直在給克萊爾說各種各樣的趣聞，雖然克萊爾對此的反應相當冷淡，但他也興致不減。在蓋茨比身邊的總是這樣形形色色的人，不過托他們的福，克萊爾稍微拼湊出了一點蓋茨比過去的經歷。
在戰後沃爾夫山姆認識了蓋茨比，他和蓋茨比一見如故，不久兩人就開始合夥做起了生意，顯然這些交易非常成功，短短三年裏蓋茨比就累積了驚人的財富——那些在騷亂中丢失的遺産很快就賺回來了。
不過這些事情的真實性卻不能保證。在談話中他稍微涉及到了一些隐秘的東西，但是在蓋茨比刻意的提醒下，沃爾夫山姆很快就将話題轉向了另一個方面。他已經五十歲，見過的事情非常多，大部分事德斯蒙德都有所耳聞，畢竟和這個吸血鬼比起來，五十歲真的不算活了很久。
在交談中很多次克萊爾都誤把蓋茨比叫成傑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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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有個人，他和你長得有幾分相似”德斯蒙德看着克萊爾，“不過在事故中死了，有時候克萊爾會把你們兩個弄混。”
蓋茨比理解地點點頭，這時候他又看了一眼克萊爾，克萊爾的眼睛略微有些泛紅，雖然之前已經聽說克萊爾最近患上眼疾的事，但他還是覺得，對方現在很難過。
不過沒過多久蓋茨比就和沃爾夫山姆一起離開了。因為一個穿得像管家的人附在蓋茨比耳邊說了什麽，然後他就匆匆走了，只來得及說一聲再見。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德斯蒙德猜是他的生意出了問題，畢竟對于蓋茨比來說，那些生意從某種程度上，真的需要無時不刻不小心翼翼對待。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這次他猜錯了。在蓋茨比離開後的沒多久，湯姆就推門走了進來。看到克萊爾的時候他顯然很驚訝，注意到了兩人面前尚未收拾完畢的盤子：“克萊爾，你剛剛在跟誰談話？”
他試圖用父親一樣的語氣，但是失敗了。不過克萊爾還是回答了他：“是沃爾夫山姆和傑……，不，蓋茨比。”
“以後不要再和他們兩個見面”湯姆用一種相當讓人不愉快的語氣說，語氣中甚至帶了一點蔑視。
克萊爾對察言觀色不太擅長，他盯着湯姆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看德斯蒙德，好像想起什麽似的愣了一下：“恩……”
對于克萊爾沒有詢問原因這一點，湯姆非常滿意。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你的眼睛怎麽了？”
“稍微有點……”克萊爾剛要開口，一直都沒打算跟湯姆說話的德斯蒙德打斷了德斯蒙德。
克萊爾好像松了一口氣。
“他只是聽了一個感人的故事罷了”德斯蒙德說，像是為了讓湯姆相信他一樣，他強調了一下，“非常不錯的故事。”
“也只是故事罷了，那位蓋茨比先生的鬼話，大概也只有蠢貨會相信了”
弗坎南先生不屑地說，在克萊爾想争辯些什麽的時候，他卻又不再說關于蓋茨比的事情了。顯然蓋茨比留給了他非常不好的印象，這個說話時而拘謹時而随意，行為輕浮，有時卻又如同最虔誠的修士般拘謹的男人，到處都有讓弗坎南先生厭惡的特質，尤其是在得知他和黛西的關系時，這些特質就更讓弗坎南先生生氣了。
克萊爾每天都過着不同的生活，面對着嶄新的陌生世界，在他眼裏顯得過于混亂的事情往往擁有着讓他難以理解的緣由——
“你讨厭他嗎？”克萊爾問。
湯姆皺眉，用一種相當不可一世的語氣，給了肯定的答複。但是他倒很有分寸沒有再抱怨什麽，自己的妻子和蓋茨比幽會這件事他并不是不知道，但是他自己大概也覺得完全沒有立場去質問黛西。他總是覺得，現在一時的感情耗盡并不算什麽，他只是在外玩一玩罷了，累了總會回去，因為他還記得他剛剛和黛西結婚時的激動。
這些事在克萊爾面前說顯然不合适，并且湯姆更不想在德斯蒙德面前說這些。他還沒有打消對于這個奇怪男人的顧慮，在他心中德斯蒙德只比蓋茨比稍微好上了那麽一點點。
事實也差不多是這樣了。有着恐怖占有欲的吸血鬼被克萊爾的态度徹底激怒了，雖然那些行為并非出自克萊爾的本心，但是在做出約定的時的那種激動心情他還依稀記得，和被背棄後的他形成了再諷刺不過的對比。
“來吧，我帶你去看看紐約的晚上”湯姆拉起克萊爾的手，少年的手依舊冰涼異常。注意到了少年的穿着，湯姆固執地認為那是受了涼的緣故，可是他好像完全沒有考慮到這是夏天。
被人類握住了雙手，克萊爾略微有點緊張。他的顫抖被認為是感到寒冷的意思，湯姆索性将自己繡着十字架裝飾的外套披到了克萊爾身上，這讓少年抖得更厲害了。對于十字架的恐懼讓克萊爾幾乎想要逃走。
“別碰他”德斯蒙德扯掉了克萊爾身上披着的外套，動作稍微有點粗暴，他生氣了，“未經允許就動別人的財産，弗坎南先生，這不太好吧？”
聽到他的說法，湯姆的臉色也變得有點難看了：“你說財産？克萊爾他是我弟弟的孩子，他姓弗坎南，而不是屬于你這樣一個連姓氏都沒有的不明人氏。”
“這些我當然知道，你又懂什麽”德斯蒙德親吻了一下少年的嘴唇，好像已經習慣這種事情了，少年疑惑地看着湯姆，在接吻時都對正在發生的事情好不了解。
克萊爾每天都用不同的記憶面對這個世界，他的心智也随之起伏，現在這個樣子的克萊爾顯然什麽都不知道。而正是這個樣，湯姆對克萊爾産生了無限的同情心，他發誓要對這個孩子負責。
那天他還是眼睜睜看着德斯蒙德帶走了克萊爾。即将發生的事情不言而喻，那種無力感讓湯姆深深察覺到了自己的無能。在湯姆周身發生的事情開始一件件纏繞起來，并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空間和時間，糟糕的結果就攤在了他的面前。
湯姆緊緊攥着拳頭，揮向了德斯蒙德，對方頭也沒回就躲開了并且消失在了夜幕當中。
湯姆冷着一張臉，他的表情是實質化的怒火。從那天開始，湯姆就對他的情婦默特爾冷淡了下來，對黛西也不怎麽上心，轉而将自己全部經歷投入到了對德斯蒙德身份的調查當中。這個人的過去撲朔迷離，知道內情的人都三緘其口，對此絕對的保密，而那些不知內情的人則像是完全不認識德斯蒙德一樣，僅僅留有“跟在克萊爾身邊”這樣的印象。
只要是人，都應該會有存在過的證據才對。可是随着湯姆對德斯蒙德調查的深入，他漸漸發現，從一開始，他思考的方向就錯了。他想過克萊爾的來歷，也曾想過這些是一個騙局，但最終看在那張臉的份上，湯姆都選擇了信任克萊爾。
但是如果這一切問題的根源并不是在克萊爾身上，而是出自德斯蒙德的某種陰謀，那會怎麽樣？
湯姆不是個天主教徒，他亦不相信任何神鬼之說。所以在某個對德斯蒙德恨之入骨的瘋子将畫像交給湯姆的時候，湯姆并沒有對這張畫像抱有太多信任。畫中的人據說是德斯蒙德本人，而作畫的時間在十六世紀，說不定還要更早一點。
有了克萊爾這個例子，湯姆相信那只是德斯蒙德的祖輩罷了。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家族，也沒有了解過這個家族的族譜。本來這并不算什麽大事，但是如果再加上另一些事情，那就不一定了。
德斯蒙德上一個居住的地方是個小城鎮，在夏天到來的時候，他帶着克萊爾到長島來度過漫長夏天。顯然那時候克萊爾的紫外線過敏症比現在更嚴重，在那個并不算發達的小城鎮裏，甚至沒有人見過他麽兩個。
那一年小城鎮死了很多人，有個連環殺人狂将許多人殘忍殺害，他放幹了那些受害者的血，讓傷口看上去如同被吸血鬼襲擊過一樣。這件事情造成了極大恐慌，當人們在郊外的山坡上發現這些人的屍體時，德斯蒙德先生也感到了不安——那是他們搬來長島的另一個原因。
原本這件事最多只是會讓人感到不安罷了，對于湯姆這樣的人來說，根本沒有什麽好害怕的。可是在德斯蒙德離開後的不久，有個人信誓旦旦地說，這件事是德斯蒙德做的，因為他曾經在墨西哥見過這個人，那時他們搬家的原因也和這一模一樣。同樣的事情發生了這麽多次，這确實叫人懷疑。
湯姆沉思片刻，決定和那個說在墨西哥見過德斯蒙德的人見面。在那之前，他回了一次家。
黛西沒有來迎接他，她神情憂郁地坐在窗前，窗戶大開着，窗簾飄到了窗外。
“你在看什麽？”湯姆問，他關上了窗戶，窗簾被壓住了，黛西回過神來，責怪地看着湯姆，同時将窗簾整理好。
窗簾上多了一小塊污漬。
“窗戶髒了，他們根本沒有好好打掃”黛西說，她笑了笑，像往常一樣漂亮。
湯姆看了一眼那塊污漬，突然問：“你在等誰？”
“什麽？”黛西問。
湯姆神情陰郁，他看了一眼窗外，沒有再說什麽。像往常一樣，他确認家中并沒有異常後就離開了，讓黛西繼續坐在窗前發呆。
黛西遲疑了片刻，又看了一眼那塊已經沾上污漬的窗簾。她的表情一下子凝固在了臉上。
——腳印。沒錯，是腳印，應該是某人在離開時，無意間踩在了飄出窗外的窗簾上。雖然只印上去了一點點，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一個男人等我腳印。
今天應該還有一更X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