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攙扶她的男子一直緊張又擔憂地望着她的腳,應雪枝則側臉溫言說着什麽,她臉上的疤痕已然好全,膚色較往日也白皙許多,笑起來時溫雅又秀氣。

傷在她身,疼在那男子心。

此番場景,讓他無端想起這句話。

應雪枝若有所感擡頭望向院門口,此刻天色已黑,院門口挂着的兩盞燈籠散發着微光。

她的目光很自然地越過李氏,定格在柳春生臉上,微白燭光下,他的臉色也泛着冷白,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沒有多餘情緒。

應雪枝也不知自己在期望什麽,心中自嘲般笑笑。

快到院門口時,應雪枝松開搭在趙二胳膊上的手,笑着與他道別,“今日真是多虧趙大哥了,若在那林子待太久出不來,我怕是會被野狼叼了去。”

趙二低頭,紅着一張臉結結巴巴道,“換做其他人,也,也會這樣做,不用謝我。”

院門口,柳春生不耐,大步來到兩人面前,橫亘在兩人中間,默不作聲扶起應雪枝的手。

手臂相觸的那一剎那,兩人身子都有些許的僵硬。

柳春生瞥過一旁的趙二,就算趙二再心猿意馬,也不得不告辭了,“那應姑娘我就先回了。”

趙二一走,應雪枝對扶着她手的柳春生誠懇道謝,“多謝。”

她記得前世的柳春生別說主動扶她了,她偶爾不小心碰到他,他都會冷臉許久。

柳春生淡淡道,“我們是夫妻。”

應雪枝在心中好生琢磨了他這句話的意思,又想起前世,哦,大概是讓她做到前世那般,在外人面前,做一對貌合神離、琴瑟和鳴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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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雪枝點點頭,了然道,“我明白。”

看她這無所謂的模樣,柳春生就知道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應雪枝不知為何,說完這句話,感覺柳春生對她的态度更冷了。

回到院門口,李氏心疼地從柳春生左手接過他提着的東西,“手沒事兒吧?傷口別又裂開了。”

剛才淨顧着看他的臉色了,聽到李氏的話,應雪枝這才發現柳春生買了東西,她下意識看向他受傷的左手,不過他微蜷着手,看不清。

柳春生面無表情道,“我無事,回吧。”

回到堂屋,應雪枝忍着疼坐在矮凳上,李氏開始念叨着,“雪枝,不是我說你啊,你這若是被人看見了,那些人不知道會在背後怎麽嚼春生的舌根呢。”

應雪枝被李氏這邏輯搞得有些懵,不過很快明白過來,李氏這是怕她與趙二走一起被別人看見後,有礙于柳春生的名聲。

腳扭了後,恰逢來揀拾獵物的趙二,怕出去被太多人看見,她還特地要趙二待天黑後兩人再出去,寒冬臘月的,天黑後,村裏的人早就縮進屋裏。

不過,她也懶得解釋,“我明白了,下次會當心。”

柳春生取來藥油遞給她,應雪枝接過,彎腰褪下鞋襪,一看,有些傻眼。

左腳腳踝高高腫起,一片青紫,并不是簡單的扭傷,現在腳上回暖後,疼意也慢慢襲來。

李氏一看,驚呼一聲,“哎呦,怎麽會弄得這麽嚴重?”

聞言,已經走到房門口的柳春生又轉身來到應雪枝身邊,長睫下垂,看過一眼後半蹲在她身邊,手往她的腳踝握去。

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麽,應雪枝杏眼一瞪,忙抓住他的手腕。

“要不,還是等明日去請郎中?我不急。”

雖然疼,但她覺得她還可以再忍忍,郎中怎麽也比柳春生靠譜,柳春生又不是大夫,讓情況更嚴重了怎麽辦?

柳春生掀起薄薄的眼簾,冷瞥她一眼,“明日你這腳就廢了。”

應雪枝一頓,半晌,她才猶猶豫豫松開握着柳春生的那只手,心一橫,閉上雙眼,“你動手吧。”

她是不會說讓柳春生輕點的話,他這人,哪裏懂得憐香惜玉。

下一瞬,她只覺腳上先是一暖,接着腳踝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疼得她額上頓時沁出冷汗,睜開眼後,柳春生已經站起來。

“自己抹藥油,腳別碰水,少走動。”說完,他轉身往屋外沐浴的小屋走去。

不知何故,李氏這回沒像初見時那般主動熱絡地給她抹藥油,而是撇下一句,“鍋裏煨着飯菜,抹好藥油後,與春生吃了去睡吧,我困了,先睡了。”

應雪枝抹好藥油後,柳春生已經主動端好飯菜放到桌上,她單着一只腳,跳着去外面的小屋淨手。

……

一切收拾妥當後兩人躺回床上,應雪枝意外發現他們中間多出一個軟枕。

這人,還真是無時無刻不防着她。

“明日咱們便拜堂成親。”

應雪枝正準備閉眼睡去,身旁的男子陡然出聲,應雪枝睡意全無。

“好,我知曉了。”應雪枝低聲應了一句。

柳春生回來後在屋內看了一圈,并未看見所謂的紅嫁衣、繡鞋之物,想到自己買的紅燭、剪紙這些,柳春生終究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你可準備好了?”

黑暗中,應雪枝眼神有一瞬的怔愣,前世他并未問過這話,是問她做好成為他妻子的準備沒有?于她而言,成為他的妻子無異于守活寡,若是這樣,她早就準備好了。

“嗯,準備好了。”應雪枝随口一應,她又累又困的,想快些睡。

不多時,寂靜的屋內響起她輕淺的呼吸聲。

她酣然入夢,柳春生卻是睡不着,不知為何,兩人隔得那麽遠不說,中間甚至還隔了一個軟枕,可屬于女子身上那特有的、溫軟的暖香從四面八方湧來。

聞着這香味,他腦海中又浮現出她今晚對那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男子,言笑晏晏的模樣。半月不見,她像是從內到外變了一個人。

睡夢中,應雪枝像是碰到了腳踝,輕哼一聲,“疼。”

聽到這聲音,柳春生遽然醒過神來,恥于面對方才的所思所想,他對她,不該有過多的關注才對,她如此粗鄙不堪、大字不識,他們注定不是一路人。

翌日雪霁風止,暖陽高懸,是個好日子。

應雪枝醒時,如往常一樣,床上早沒了柳春生的影子,動動腳,已經恢複如常,沒想到柳春生還有這一手。

待她盥洗完用完早食後,李氏樂不可支地牽起兩人的手握在一起,應雪枝下意識去看柳春生的反應,見他依舊面無表情,眼神沒有半點波動,放下心來。

前世因為孩子的緣故,她主動求.歡,手才剛碰上他的衣裳,他淬冰般的目光直直打向她,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下,她哪還敢再做什麽。

“待會兒你們便拜堂成親,娘替你們張羅,雪枝你先回屋裏收拾收拾。”

應雪枝依言回屋,坐在竹椅上,她望着窗外的槐樹發呆,等李氏喚她出去。

半晌,想起那日在縣裏買的那些東西,遂從黑木箱籠中翻了出來。

屋內有兩口箱籠,其中一口裏面裝着柳春生的衣物,許是男子衣物本就不如女子多,另一口箱籠還空着,她便将屬于她的東西放了進去。

将木梳、銅鏡一一翻了出來,看了屋內一圈,只能放在柳春生的那張桌子上,她小心翼翼将柳春生的書冊往左邊移了一些,空出一小塊位置,而後擺上木梳、銅鏡。

看了看銅鏡中有些亂的黑發,她解開繩線,重新梳理一番,又系好。

……

弄好後,屋外傳來李氏的聲音,“雪枝,可以出來拜堂了。”

應雪枝開門走出去,發現屋內的門窗上邊貼着大紅的囍字,堂屋的供桌前燃着一對紅燭,木桌上備着一大桌佳肴,還有一小壺果子酒?

這時,院門口傳來一陣噼裏啪啦的爆竹聲,應雪枝詫異地擡頭看去,見是柳春生點的。

前世,他并未安排這一切。

應雪枝想不通,可随之而來的是無比的心酸,若前世的柳春生哪怕肯施舍一點同情給她,她也不會如此絕望地死去。

柳春生進屋後,見應雪枝杏眼澄澈如水,嘴角挂着淺淺的笑意,依舊穿着那身藤紫襖裙,她沒穿嫁衣。

柳春生又問出昨晚相同的問題,“你真的準備好了?”

應雪枝點點頭,迎着他的目光,“嗯,準備好了。”

話音一落,應雪枝似乎看見柳春生本來還算溫和的目光驟然變得冰冷無比,她有些不明所以,不知自己哪裏又惹到他了。

“那就用飯。”柳春生冷冷吐出兩字。

這是堂也不拜了?啧,果子酒也喝不成了。

不拜便不拜吧,應雪枝想,反正她對這樁婚事也不抱有期待,待到了盛京後,兩人就和離。

李氏見後在一旁打着圓場,“雪枝你別在意,春生他就是這脾性,本性不壞,春生已經在官府報備過,這,一家人,拜不拜堂也沒什麽,坐下用飯吧。”

一頓飯吃得壓抑無比,用完後,李氏也沒讓應雪枝收拾碗筷,将不情不願的兩人推進屋內。

進屋後,柳春生看到獨屬于他的桌上多出的銅鏡和木梳,雖然只占了小小一塊地方,但卻惹眼無比。

應雪枝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釋道,“這是我去縣裏買回來的,用你那日放在桌上的銅板,你若介意,我收回箱籠就是。”

原來,她并未買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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