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他還犯不着因這事生氣,只是桌上長年累月擺放着他的東西,現下憑空多出一些女子之物,心中有絲怪異。
柳春生目光輕掃過女子嫩白面容,淡聲道,“無事。”
屋外天色方擦黑,屋內燃起燭燈,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在屋內蔓延開來。
應雪枝不禁心中埋怨,哪有人那麽早就上榻歇覺的,李氏着實心急了些。
一擡眸,柳春生竟當着她的面開始脫衣裳。
這如何使得?前世柳春生可不會當着她的面寬衣解帶,難道重來一世他終于舍得同她圓房?若真如此,她是不會同意的。
思忖間,應雪枝慌亂地用手捂住雙眼,一股熱意直竄腦門,瑩白的耳朵尖冒出一點緋色。
她開始口不擇言,“這,你,我們要不先別圓房?日後總歸是要和離的。”
一句話,讓柳春生解系帶的手一頓,他慢條斯理褪去外袍,将外袍搭放在竹椅的靠背上,露出一身黑色裏衣。
視線從女子緋色的耳尖劃過,他冷嘲一聲,“你在癡心妄想些什麽?”
說完,取過一本書冊兀自上了床,欹斜在床上翻閱起來。
應雪枝聞言,心中一松,放下手,見男子只是脫了件外袍而已,她揉揉滾燙的面頰,是她杯弓蛇影了。
見他上了床,她也不可能幹坐在竹椅上,那樣才更加奇怪,再說,這天也怪冷的。
遂解了頭繩,用木梳一下一下順通長發。
床上翻閱書冊的男子手中動作不知何時逐漸慢了下來,漸漸地,他的指尖停在某頁再未翻動過,眸光不經意掃過對面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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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将女子順發時纖細柔軟的身姿投映到竹屏上,那是一種異于男子的硬朗,無端讓人生起一抹探索欲。
柳春生皺眉,将視線重新固定在書頁上。
這時,竹椅上順發的應雪枝輕嘶一聲,她都如此小心,這頭發還是絞和在一起,心中湧起一股沖動,她都想問問柳春生的養發秘訣。
順了半天,總算是順好,應雪枝也跟着躺到床上,床中間依舊隔着那只軟枕,他不像靠近她,未曾想,她更不願靠近他。
方才見他脫了外袍才上榻,她也不想穿着臃腫的襖裙入睡,這樣既睡不暖和,也睡不好。
可她又做不到毫無顧忌地在柳春生面前脫衣裳,于是直接鑽進被中,蓋上衾被,在被中偷摸解起腰側的衣帶。
柳春生看書時喜靜,可如今身側時不時傳來一陣自認為很隐秘的窸窣聲,擾得他心神難寧。
她這,是嫌他冷落她,想引起他的注意?
“應雪枝。”男子聲音帶着一絲不耐。
衾被中解衣帶的手一滞,應雪枝側身疑惑地看向身側男子,“有事嗎?”
柳春生合上書冊,捏捏眉心,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你在做什麽?”
衾被下,應雪枝已經将襖裙脫下,只剩一件貼身亵衣包住她柔軟的身軀,她沒銀錢買裏衣,只能如此。
她再了解他不過,聽他的口氣,想必是她的動作擾到他了,可那又如何,重來一世,她才不會再像從前那般,萬事小心翼翼,順着、捧着柳春生,她要為自己而活。
應雪枝理所當然道,“脫衣裳啊。”
柳春生沒料到,喉間一哽,“你脫衣裳做何?”
“自然是睡覺,你以為我想做什麽?”應雪枝杏眼清澈地望着他,顯得他方才的想法如此可笑。
看着身側能言善辯的女子,柳春生又想到初見她時,她狼狽、可憐無助的模樣,怎麽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末了,他冷着臉撩下一句。“那你快睡。”
應雪枝側身背對着他,低聲咕哝一句,“自己心思污濁還好意思怪我。”
柳春生只當沒聽見,繼續翻閱書冊,應雪枝沒再鬧騰,很快睡去,不過,她睡着後,那獨屬于她的香味又無孔不入地鑽入他鼻間。
柳春生靜靜打量着身側的女子,想到她今日反常的态度,眼底一片幽冷。
成親未準備嫁衣,剛成親便提出和離,又與那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鄉野村夫笑語嫣然,難道她只是單純想借他擺脫宋氏?
不管如何,就算是和離,當由他提出,哪裏容得她的置喙。
心不靜、性不定。
“啪”一聲,柳春生合上書冊,起身滅了燭燈。
靜寂黑暗中,女子的呼吸聲格外明顯,像是琴弦,一下一下挑動他的神經,直到窗外一聲鳥鳴響起,其實,她的呼吸聲也不是那麽明顯。
翌日,應雪枝又是被自己冰冷的腳凍醒的,眯眼看了一眼身側眉目隽永的男子,今日柳春生怎麽還未起?
他對自己一向嚴苛,前世嫁給他多年,無論風霜雨雪,必定卯正起,子時方歇,多年來,雷打不動。
他不起,她也不能起,她裏面只穿着一件亵衣,若她穿衣途中他醒過來,那就不好了。
思來想去,他莫不是病了才未起?
想着想着,應雪枝心中猶豫一瞬,伸出光溜溜的胳膊往柳春生那邊探了探,她本意是碰碰他的額,看他是不是起了高熱或是其他,可才伸出手,冷氣打在肌膚上,冷得她一顫,忙縮回手。
殊不知,柳春生比她早醒一刻,只是在閉目反思昨夜他的反常,他如何會被她輕而易舉攪亂心神。
良久,他好似尋到緣由,他素來不喜香味,想必是她身上的香味引得他亂了神思。
他正想着,身側女子似乎伸手在他面前晃過一下,而後又不知何故極快地縮了回去。
應雪枝縮回手後,心中又一想,若是他真的起了高熱,病死了或是病糊塗了怎麽辦?
應雪枝不再猶豫,又伸出胳膊往他那邊探去。
哪知,本該雙目緊閉的柳春生突地睜開雙眼,吓得她風一般縮回手,而後假裝淡定地看向身側的男子。
柳春生一睜眼,還不待他反應,一抹白皙快速在他眼前劃過。
片刻,回想方才他看到的,柳春生平靜的眸中難得浮現一絲裂痕,她竟是赤着身子。
柳春生深吸一口氣,閉眼冷聲诘問,“為何不穿衣裳,方才想做什麽?”
應雪枝理直氣壯地回他,“總不能你可以脫衣裳我就不能吧?”
“我穿着裏衣,并未光着身子。”
應雪枝理所當然道,“我說過暫且沒銀錢,買不了,等我有銀錢再說。”
争辯戛然而止,柳春生翻身背對她,“給你銀子,明日即刻去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