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回到家中,應雪枝坐在窗邊坐了許久,想起那女童,她就渾身不适,可那女童才十歲,也不知是何緣故,心有郁氣,她幹脆起身給檐下的花澆水。
待柳春生回來,見堂屋中應雪枝與李氏正坐在桌前,桌上擺放着燒好的飯菜,兩人并未動筷。
李氏見到他,心疼地朝他招招手,“快來用飯,就等你了,看你這段時日忙着念書,人都瘦了一圈兒。”
做好飯後,李氏非要等柳春生回來一起用飯,可等得太久,桌上的飯菜已經涼透。
“我再去熱熱飯菜。”應雪枝起身。
柳春生将東西放到一旁的小桌上,搶先端起飯菜,“我去就是,你與母親坐着便好。”
應雪枝巴不得坐着歇息,遂又坐下。
待柳春生走後,李氏一臉不高興,數落着她,“他說他去你就讓他去?他念書這麽辛苦,回來還要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你當人妻子的,就不能體貼心疼他些?”
應雪枝面無表情,聽着李氏的唠叨,左耳進右耳出。
李氏說了半天,卻見應雪枝盯着外面看了半天,沒将她的話聽進去一點,這可氣壞她了。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饒是李氏再蠢,也看出應雪枝與從前大不相同。
“我說你聽沒聽見?怎麽成親前一個樣,成親後又一個樣?你莫不是有什麽陰謀詭計。”
李氏邊說邊伸出手去薅應雪枝。
“母親。”柳春生适時出現在門口。
李氏尴尬地收回手,“好了呀?好了就快用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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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飯收拾好碗具後,柳春生對兩人道,“明日歲旦夏先生與他女兒會來我們家,宋泊簡也會來,我想讓雪枝認認人。”
話是說給兩人聽的,但柳春生的目光一直落在應雪枝臉上。
應雪枝聽完,臉色立馬冷了幾分,“随你。”說完轉身往屋內走去。
回到屋內,應雪枝坐在窗邊發呆,她還以為柳春生與從前不同,如今看來也沒什麽不同,一樣的專斷,有事絕不會與她先商量。
門外傳來敲門聲,應雪枝平複好心情打開房門,臉色恢複如常。
“夫君有何事?”她面露疑惑,絲毫不見方才的冷漠。
原來方才是他看錯了,她并未生氣,柳春生有些慶幸,否則,他從未哄過人,還真不知該怎麽辦。
“你看可還需要買些什麽,我再去街上買。”
應雪枝搖搖頭,“不用了,夫君且回吧。”
正欲關門,柳春生大手掌住門,從懷中掏出一個偶人,偶人栩栩如生,瞪着杏眼的模樣與應雪枝如出一轍。
他将偶人放到應雪枝手中,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手心,不像看上去的那般光滑,帶着一絲勞作後留下的粗糙感。
應雪枝反應極快地收回手,偶人掉落到地上。
“夫君這是做什麽?”她自然看到那個偶人是按她的模樣所刻,她只是不想要他送的東西,前世她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他刻的東西,他便冷着臉讓她別亂碰他的東西。
柳春生一愣,彎腰撿起偶人放到桌上。
“你生辰我未送你什麽,這偶人你收下。”
“夫君,我不在意的,已經過去了,就沒必要再送,你,拿回去吧。”應雪枝又講偶人放進他懷中。
柳春生握着偶人,心思百轉,她對他做的一切都不在意,也不上心,他不知為什麽,明明她才答應過他,兩人好好過日子。
難道是因為她不喜歡偶人,女子似乎都喜歡绫羅綢緞、珠翠玉飾。
“那好,我先拿回去,你喜歡什麽,可以告訴我。”
應雪枝臉上露出笑,可笑意不達眼底。
“夫君若無事便先回吧,我該練字了。”
她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柳春生自不可能再賴在這裏不走,走時瞥過窗邊桌上的紙張,上面的字跡早已沒了初見時的熟悉感,自成一派。
……
翌日,想着有人要來,應雪枝早早起來,将鮮肉、青菜這些提前備好,忙得腳不沾地。
在她出門時,柳春生也早已醒來,他站在窗邊,透過窗邊的縫隙望着外面的人影,許是為了方便行事,她穿着從前那半新不舊的翠色襖裙,襖裙也被她改過,更合身了,她經過他的窗邊時,窈窕身姿顯露無餘,柳春生忙移開視線,待她進了庖房後,也推門出去。
庖房中,應雪枝一會兒燒火,一會兒切菜,看起來很忙,但亂中有序。
望着她額上的汗滴,柳春生站在庖房門口,沉聲道,“可要我幫忙?”
應雪枝正在切番椒,陡然聽到柳春生的聲音,愣了一下,本想拒絕,可額上的汗水有些多,她怕滴落下來污了吃食。
“你去屋裏的盆架上将臉巾取過來,我擦擦汗。”
可柳春生并未去,而是邁步進了屋內徑直朝她走來。
他冷峻的模樣讓她當即想起前世對待犯人的狠戾,應雪枝放下刀具,往後退了幾步,“你要做什麽?”
看出她的抗拒,柳春生停下,她怕他?可為什麽?
柳春生斂下眸中思緒,從袖中取出一張素色帕子,來到她面前。
“我幫你擦擦?”
應雪枝盯着他的手帕看了許久,這人竟然将他的私物給她用,不得不讓人懷疑他的用心。
柳春生以為她是嫌棄這手帕,解釋道,“這帕子我每日都會用皂角清洗,你放心,幹淨的。”
如果可以,她想自己擦,可她滿手的番椒,擦不了,應雪枝閉上眼仰起小臉。
“你擦吧。”
她個子不高,即使仰頭也只堪堪到柳春生的胸口,巴掌大的臉毫無遮掩地暴露在柳春生眼下。
她仰頭閉眼的模樣很容易讓人想歪,看着她尖尖的下巴,粉紅的唇瓣,柳春生只覺喉嚨有絲莫名的癢意。
他半天沒動,應雪枝催他,“幹什麽呢?你倒是快些,我還有許多活兒沒做。”
柳春生左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見她掙紮,他一本正經道,“別動,這樣好擦些。”
帕子柔軟的觸感傳來,應雪枝有些恍惚。
果真如他所說,帕子上沒有異味,只有淡淡的皂角香,還有一絲屬于他身上的晨露味,讓她發暈。
他擦的仔細又認真,像是在小心呵護着什麽。
她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應雪枝暗暗唾棄自己,柳春生怎麽可能是那樣的人,一切都是表象罷了。
“擦完了沒?”應雪枝不耐。
“馬上就好。”柳春生擦完她的額頭後,順便擦了擦她汗濕的鬓邊。
“可以了。”柳春生一點也不嫌棄地将手帕收進袖中。
應雪枝睜眼後恰好看到這一幕,她瞥過他的袖口,“那帕子你還是去洗洗罷,上面有汗味。”
柳春生點頭應下,并沒放在心上,“可還需要做些什麽?”
應雪枝看了一圈,指指竈旁,“你去燒火,我弄飯菜。”
一時間,庖房內只有柴火爆裂的噼啪聲,以及應雪枝切菜的聲音。
柳春生看着她纖細的背影,漸漸入了迷。
她切菜的動作幹淨利落,菜案上的魚蝦河蟹處理起來也是得心應手,可她自小在村裏長大,哪有機會接觸這些,她瞞了他太多事。
正想着,院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春生啊,我與晚意可來叨擾你們了。”
柳春生回過神,對應雪枝道,“我先去看看。”
說完起身往外走去,李氏比他先一步打開門。
見到夏慕風,抹了胭脂的臉笑個不停,“來就來,你說還送什麽禮。”李氏雖這樣說,但眼神卻一直落在夏慕風手中的那道新鮮的鹿肉上。
李氏活了這麽久,可還從未吃過鹿肉,看那鹿肉如此鮮嫩,想必味道定然美極了。
接着李氏又注意到夏慕風身旁的女童,“喲,想必這就是令千金吧,長得可真好,走大娘帶你去吃好吃的。”說着就要往庖房那邊去。
李氏這話讓柳春生心中不适,他叫住李氏,“母親,帶晚意去堂屋吧,堂屋備着瓜果饴糖。”
夏晚意瞅着柳春生身上粘着的碎枝枯草,大聲道,“噫,春生哥哥身上好多灰啊,是去庖房幫雪枝姐姐了嗎?春生哥哥是讀書人,該認真念書才是,庖房那些小事,有雪枝姐姐就夠了。”
夏晚意這一打岔,李氏心中也不舒服,她不是沒察覺到近日柳春生對應雪枝過于上心,都忽略了她這當娘的,總不能當着他的面說應雪枝的不好。
這鬼精靈的丫頭倒是說進她心坎兒裏了,李氏忙笑道,“這丫頭可真懂事。”
柳春生向一旁的夏慕風扯扯唇角,“先生見笑了。”
夏慕風拍拍他的肩,“無礙,無礙。”
“走吧,帶你們去堂屋。”這次是直接對李氏冷了臉。
李氏臉色半白不白的跟在幾人身後。
柳春生在堂屋與夏慕風閑談着,可夏晚意卻坐不住,偷溜到庖房。
應雪枝正翻炒着菜呢,背後猛地被人粗魯地撲上來,小腹結結實實撞到堅硬的竈臺,疼得她立馬捂住小腹緩了緩。
還沒轉身看是怎麽回事,身後傳來夏晚意的聲音。
她像沒事人一樣,東瞅西看,“雪枝姐姐,你這是做的什麽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