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修)
第2章(修)
夏挽情日日被湯藥熏得愁眉苦臉,等不及讓陳大夫來又把了脈,直至體內的餘毒都清了,王夫人才放心的讓她停了藥。
王夫人遞給夏挽情一顆蜜棗,高興的看着她的臉蛋又恢複了往日的紅潤。夏日酷暑難耐,夏挽情在閨房裏只着了一件竹青色薄紗長衫,脆生生的手指接過蜜棗,朱唇微張,将果子含在嘴裏。
舉手投足間活色生香。
“娘跟你說,那個吳掌櫃已經在大牢裏被人殺了,以刀割喉,死得太解氣了。也不知道是誰仗義出手,幫你出了這口氣。要不都說你是這長安第一美人呢,仰慕你的武林高手都在暗中護着你呢……”
夏挽情聽見吳掌櫃被割喉心頭一驚,實在還不習慣這個時代随處可見的暴力。
“娘聽見割喉不害怕嗎?吳叔叔雖有罪,但罪不至死吧?”
“诶,”王夫人一巴掌拍在夏挽情的手上,“他可是想要你的命,繼而可能就是殺我,奪夏家家産啦。這還不是罪大惡極嗎?”
夏挽情語塞,默默的吃棗不說話。
陸拾弋敲門進來,擡眼看了夏挽情一眼。
夏挽情頭一回見着如此風清朗月的英俊郎君,吃不準他是哪個人物。尤其是他一雙細長的丹鳳眼,眼尾微微揚起,勾勒一絲雲淡風輕的無所謂然,卻讓看者久久的放于心頭,于燈下,于夢中回味。
“夫人,小娘子。”
王夫人招呼陸拾弋走近些,也遞給他一小碗蜜棗。
“十一來吃吃這個,沈冬送來的蜜棗,又香又糯。”
原來是陸拾弋,她的賬房先生,也算是她的青梅竹馬,長得真好看。
陸拾弋接下蜜棗,夏挽情又将注意力放到他骨節分明的手上。手也好看。
“夫人,小娘子,十一來是因為米糧鋪子缺了掌櫃,許多事情如今擱置多日,等待有人來做決定,不知夫人是否有新的掌櫃人選?”
“我我我。”
夏挽情趕緊将手舉的高高,早一日接下這個家業,她就早一日能完成賺錢的任務,哪怕不夠數目,做個能說得上話的家主富婆,也比現在這個被人惦記的卑微孤女要好得多。
“娘親,十一,我早就該擔當起這個掌櫃的重任,為父親,為母親,也為自己。你們說好不好?”
王夫人見夏挽情一改往日的嬌蠻任性,感動之餘有些遲疑。
“女兒,你不是一看賬簿就喊頭疼嗎?怎的想主動接下家業了?”
夏挽情一指陸拾弋。
“算賬有十一幫我,其他的東西我都已經學會了,真的。”
王夫人又看向陸拾弋,陸拾弋臉上浮現出一個寵溺的笑,朝王夫人微微俯身。
“小娘子需要十一,十一絕不推辭。”
“行,那十一,明日就由你帶咱們的夏掌櫃去鋪子裏跟大家重新認識吧。”
“是。”
“等等,”夏挽情神秘一笑,“十一你先把糧庫的庫存清單給我看看,若有什麽要添補的,我立刻跟你說。”
第二日一早,夏挽情興致極高,早早的就起床梳洗,推開門卻見陸拾弋已經等在門口。
君子如墨竹,長身玉立,濃密的睫毛下淡色眼瞳徐徐看來,望向夏挽情對眼神滿目柔情。
“十一,早啊。”
“夏小娘子。”
到了鋪子,還沒開門的店裏,一衆夥計已經站成一排恭迎新掌櫃的到來,只有打頭的二黑叔黑着臉,一臉的不悅。
夏挽情知道,這是在鋪子裏做了一輩子的二把手,看這個表情,應該是第一個不服氣的老夥計。
“都是見過我的,不用見外,以後一起做事,還請大家多多指教。”
這時候,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夏掌櫃!您訂的三十桶香油到了!”
夏挽情看着面前一衆人疑惑的表情,朝門外回答道:“來了來了!”
打開門走出來,看見油坊的曲三叔正在帶着小厮,把油桶一個個從推車上搬下來。
初秋的天氣,冷風刮面,他們卻光着膀子,露着一身黢黑的腱子肉,墊着毛巾的肩膀上汗流浃背。
曲三叔一個回頭瞧見夏挽情,被美貌震懾住,咽了一口口水:“夏掌櫃是吧,這都是昨日剛磨好的上等芝麻香油,知道您要的急,一刻的功夫都沒停下,趕着從城外的磨坊裏給您送來了,我這可夠誠意了吧?”
“自然是辛苦曲老板,我這就叫賬房給您結錢。”
正說着,曲三叔肩上的油桶左右晃動了兩下,因表面油漬根本抓不牢,竟有滾落的跡象。
夏挽情連忙伸手過去,想要接住下落的油桶。
怎知她這小細胳膊哪裏接得住,兩人都慌了神。
夏挽情身後突然伸出一只大手,陸拾弋穩穩地扶住油桶,另一只手不露痕跡地扶了一下夏挽情的腰,助她穩住重心,随即撤開手,站到夏挽情身邊。
“謝謝謝謝,這位是……”
“啊,這位就是我的賬房先生,十一,你帶曲老板進去結錢。”
陸拾弋面色平靜,擡眼快速數了一下面前的油桶數量,确認無誤。
“好。”
曲三叔從懷裏掏出一張字條,遞到夏挽情面前。
“夏掌櫃,還請您在收貨單上簽個字。”
夏挽情提起筆,剛寫完“夏”字突然反應過來第二個字第一筆不一樣了,一時失笑,随後繼續動筆。
然後遞給曲三叔。
曲三叔看着面前絕色傾城的小娘子發愣,夏挽情咳了一聲才回過神來,接過單據,看見上面寫的“夏挽情”,連聲答應着,把字據疊好揣在懷裏,随陸拾弋進去了。
幾個長工走出來,向夏挽情行禮“夏掌櫃”,其中一個年紀略小的夥計忍不住多看了夏挽情幾眼,羞紅了臉。
二黑叔走了出來,一臉鄙夷的看着大家将油桶搬進去。
“小娘子待在家裏繡花不好嗎?非要出來幹涉鋪子裏的生意,我們往年從來沒有賣出去過這麽多芝麻油,小娘子這回怕是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夏挽情一擡下巴,目光銳利。
“二黑叔,我知道,我父親在世時你就是這件鋪子的掌櫃,能将鋪子經營的這麽有條理,自然是要多謝你這麽些年的辛苦付出,只是咱們不能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總得想想怎麽才能突破瓶頸,争取每年多掙些錢,而不是永遠一塵不變,坐吃等死是吧?”
二黑叔一聽這話,臉更黑了,指着這些油桶,手指尖不住的輕顫。
“我都說了我們絕不可能在一個月內将這些全部賣出去,而且倉庫裏還剩了很多臨期的芝麻餅,還有不到十天,就全部都只能扔掉喂豬,這前前後後加起來不知道要虧多少銀子,我不能讓夏老爺和我好不容易做起來的鋪子就這麽砸在你手裏!”
夏挽情收起笑臉,決定不再客氣。
“我從來都沒有要拿父親的産業開玩笑的意思,相比二黑叔,我才是更重視夏氏的那個人不是嗎?如果二黑叔信不過我,那我便跟你打個賭,只要我能在十天內将這些芝麻餅和芝麻油銷售一空,二黑叔你就要讓我正式參與進鋪子以後的營生,做真正的夏掌櫃,如何?”
“若是小娘子沒有做到呢?”
“那我就滾回去繡花,洗衣服,做飯,嫁人,對于以後鋪子的盈虧,不再多言半句。”
二黑叔叔見夏挽情言之鑿鑿,咽了下口水,放下手臂,應了下來。
回到鋪子裏,夏挽情叫來陸拾弋和所有的夥計,宣布了一個重要的事情,并将任務一一拆分給他們,最後還神秘兮兮的把陸拾弋留下,讓他陪她去城外辦點事。
深夜,暄明的鬧市街變得安靜,只偶爾聽得某個鋪子的二樓,傳來敲算盤的聲音,或者一兩句燈下的低語。
打更的老杜頭從糧油行路過,看見夏挽情帶着夥計突然開了鋪子的大門,将幾個卷起的布條挂在杆子上,再将門口的兩個貨櫃移開,放置了四張桌子,在門口一字排開。
“喲,夏掌櫃這是做什麽呀?”
夏挽情正指揮夥計往返倉庫搬東西,在桌上整整齊齊的放好。轉過身,把手指放在嘴邊,示意他小聲些。
“準備要賣點好東西,杜大爺明日趕早來看吧。”
第二天一早,第一波趕早市的人就看見夏氏糧油行門口挂着的三個布條被放下。
第一條上面寫着“盛夏特惠,限時搶購”;第二條上面寫着“芝麻大點也叫事兒”;第三條最大,用粗粗的毛筆寫着“買芝麻油送芝麻餅”。
“咚咚咚!”
一個穿着喜慶的夥計敲着鑼從店鋪裏走出來,大聲吆喝道:“新秋剛磨好的芝麻香油,原價八十文一壺,現在只要七十五文,買一壺還送一個老板娘小時候最喜歡的芝麻餅啦!
想單獨買芝麻餅也可以,原價五文錢一個,現在只要兩文錢一個啦!每人限購一包,大家快來買呀!”
接着好幾個帶着孩子的大嬸就圍了上去,在鋪子門口争先恐後的給錢,拿了東西也不走,就站在門口吃餅,焦香的芝麻和醇厚的豬油香味吸引着每一個路過的商客,不一會兒,整條街都知道了夏氏糧油行老板娘在給買芝麻油的孩子送餅吃。
陸拾弋揣着賬本,被拉到櫃臺前面去一筆筆算賬的時候,才驚訝的發現,糧油行門口已經排了長長的一條隊伍,其中不乏幾個昨日在城外見過的面孔。
夏挽情說,那叫“托”。
他看向夏挽情,她此刻挽着袖子,正在忙着給客人包芝麻餅,外袍的衣角紮在腰上,額頭上細密的汗珠被她伶俐的動作甩掉,臉上因為幹活的緣故有些髒了,臉頰顯出淡淡的紅暈。
她給每一個小孩遞餅的時候,都低頭朝着小孩爽朗一笑。饒是冬日暖陽,也不及她三分暖意。
“謝謝掌櫃!”
“叫姐姐!”
“謝謝姐姐!”
“真乖。”
夏挽情擡起頭,對上陸拾弋的目光,快步走到他面前。
“前面生意太好,怕夥計算不過來數,就辛苦你今天在前頭幫幫忙啦,完事兒了請你吃飯。”
陸拾弋将手帕遞給她,指了指臉。夏挽情明白過來,接過手帕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臉,順手想遞還給陸拾弋,又頓了一下,揣回自己身上。
“我洗過再還你。”
陸拾弋目光柔和,輕輕點了點頭,拿過算盤幫顧客算賬了。
還有不少好事兒的人,借着買東西的名頭,紛紛跑到店裏來,想要一睹“長安第一美人”的真容。
“诶,聽說了嗎?夏家那個長相貌美的小娘子不但沒死,還突然想起要自己來鋪子做生意了,也不知道會不會跟那些敗家公子哥一樣,把家裏生意敗個精光。”
“聽說她出生的時候,夏家夫人找人算了命,說這個小娘子是個王妃的命,所以此前一直深居高牆之內,不讓她出來呢。”
“難怪死不了,敢情是個富貴命,咱們這不是有眼福了,趕緊去瞧瞧。”
老百姓瞧上一瞧免不了買點東西走,于是短短兩天,二十桶半人高的芝麻香油銷售一空,庫房裏的芝麻餅也送的送,賣的賣,見底了。
夏挽情高興,打烊的時候,看着大家疲憊的樣子,把大家聚集到一起,給每人發了五十文賞錢。
看着空蕩蕩的倉庫架子,在店裏做了兩年夥計的二黑驚得下巴都快掉了,他本是個直率爽利的性子,認可了誰也不藏着掖着,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開口。
“掌櫃的真是神了,咱們壓了半個多月的芝麻餅我還以為只能扔了或者喂豬呢,居然兩天就全銷掉啦。
只是有件事兒我不明白,為啥那芝麻餅一包一包的,您非得拆開來賣呢?”
夏挽情正專心致志的看着陸拾弋算賬,她擡起頭來,眼神明亮直率。
“那些芝麻餅五個一包,還有幾天就要變質了,客人如果買多了回去放着,吃了就會對身體不好。
但我們又不能明擺着告訴他們這是積壓的貨,所以就拆開來,一個個送,油紙一包,小孩拿到手就直接吃了,就算買回去的,也是兩個一小包的,每人限購一包,也吃的快。
這樣,我們在沒有降價的情況下賣光了香油,又解決了積壓貨品的問題,還保住了我們的口碑和信譽。
不是很好嗎?”
夥計們聽得雲裏霧裏,只有幾個會算賬和年長些的夥計聽得止不住的點頭。
見二黑叔叫了自己一聲“掌櫃”,夏挽情忍不住莞爾,看來以後的經商致富之路,可以甩開大步向前走了。
這一次的糧油行促銷活動,算是夏挽情的一次商業試水,她發現這些套路還從未被任何古人使用過,自己用起來得心應手。
陸拾弋算好了賬,遞到夏挽情面前。
這兩天,光是香油和芝麻餅掙了五十多兩銀子,若每月至少一到兩場活動,加上每月日常的糧油行和田産利潤,一年掙五千銀子差不多,珠寶行嘛……應該更多。
這可遠遠不夠啊……夏挽情微眯着眼睛,想起系統當時的話。
考慮到嫁娶所得也可以作為財富積累的一項,夏挽情決定選個豪門。
如果她沒記錯,武狀元放榜的日子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