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曾經
曾經
第二十三章曾經
顏西枕的回複比何青婳想象的還要快，幾乎她的信息剛發出去，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何青婳吓了一跳，老家的房子隔音不好，她害怕吵到父母就匆忙接通。
“喂。”她壓低聲音，有些不自在地喊了一聲，“你怎麽打電話過來了？”
電話那頭的顏西枕有種異常的興奮，何青婳聽見他的氣息有些喘，嗓音帶着笑，低沉又溫柔。
“婳婳。”他喊道。
何青婳這段時間雖然一直在別扭，但這種別扭并不是真的在生顏西枕的氣，而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那些過去。但現在這個時候，又是半夜，她剛剛又發了那樣的一條微信，她不知道顏西枕會做什麽，卻還是忍不住因為他的聲音而羞澀。
她小聲道：“幹嘛？”又道：“你……怎麽還沒睡？”說完了又覺得不對，她剛才其實不就是想讓他出現的嗎。
“想你，睡不着。”顏西枕比何青婳想的要直白的多。
她的眼睛又開始酸澀，大概是夜晚的緣故，她今天特別的心軟也特別容易感動。
黑夜寂靜，就連風聲都沒有了，何青婳卻覺得自己裸體站在空曠的大地上，所有的一切都袒露出來。
她明明白白的看見了自己朝他張開雙手的模樣。
她想要說話但是又不知道說什麽，顏西枕也沒出聲，但何青婳聽見他的氣息依舊在喘，像是在急速奔跑。
奔跑？
何青婳愣了兩秒忽地反應過來，不會是她想的那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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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緊了手機，張嘴正要說什麽就看見了顏西枕的身影。他輕輕地說：“婳婳，我在你家門口。”
何青婳“嗯”了一聲，“我看見了。”
“嗯？”顏西枕下意識擡頭，原本黑着的房間突然亮起了燈，何青婳站在陽臺上看着他。
顏西枕情不自禁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何青婳的臉頰有些燙，她的聲音帶着不自知的羞惱。
顏西枕還在笑，聲音低低落落在無邊的黑夜生出了暖心的溫柔，“我很開心。婳婳，我真開心。”
何青婳有些不想理他了。
這個人太讨厭了，這才多久啊，就已經摸到了她的命脈了。
他不吵不鬧，不争不搶，就這麽不遠不近地圍着她，時不時的展示一下存在感，他從不說他自己曾經有多難過卻一點也不掩飾現在的開心。
可是每一言每一行又在向她撲棱：“婳婳，你快點原諒我吧！”
何青婳忽地又想起來他的這些年，在明知道她“有男友，結婚了”的情況下還像個傻子一樣苦着自己，一定過得很難吧。
顏西枕也不着急，他就這麽站在樓下看着何青婳，月亮星星在閃爍，而他一動不動，像是已經在那兒站了千年萬年。
何青婳輕輕嘆了口氣，挂斷了手機。
她轉身進屋，披了件外套就往外走。
到了門口的時候，她像是想起來什麽，又折身回去把那個放着所有和何亞北有關的小箱子抱了起來。
關上燈，何青婳用手機電筒照亮，輕手輕腳地下了樓。
顏西枕看着結束通話的手機，心裏有些焦躁。
難道他又做了什麽惹她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他掐着眉心正想着要不要再次給何青婳打電話的時候，緊閉着的院門“咯吱”一聲開了。
何青婳站在門口。
心情大起大落，顏西枕霍然握緊手機走到了何青婳的面前，面露緊張：“婳婳，你……怎麽下來了？”
何青婳“嗯”了一聲，走到門外悄悄把院門關上：“有點事。”
顏西枕有點想問是什麽事，是不是因為他但又覺得不太可能，他輕輕開口：“那你不睡了嗎？”
“白天睡了一天，現在睡不着了。”
顏西枕：“哦。”
“你要幹什麽？”他問，又害怕何青婳生氣他管得多，急急忙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可以陪你，我白天也睡得多，現在也睡不着了。”
何青婳看着顏西枕緊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鎮上并沒有路燈，只有星星月亮的光照着，朦朦胧胧的，她雖然不能完全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但是卻不妨礙她發現他呆呆傻傻的樣子。
什麽白天也睡得多，也不知道是誰傻兮兮地發了一整天的微信給她。
她忽地升起了逗他的心思：“你真要和我一起，我怕你到時候看到了會很難過。”她在手上的小箱子拍了拍，“都是和何亞北有關的。”
顏西枕盯着她，手悄悄握上了她的手腕：“不會的。”聲音很輕。
何青婳沒掙紮，她說：“那走吧。”
身後的二層小樓上，何青墨看着相攜走遠的兩人，皺了皺眉。
借着朦胧的月色，何青婳帶着顏西枕去了小時候經常爬的小西山。
小西山離小鎮有些遠，她們的步子又很慢，等到走過去，天邊已經開始泛着魚肚白。
何青婳帶着顏西枕爬上了山。
找了一處空曠的地方坐下，何青婳打開了一路上一直抱着的盒子。
“有火嗎？”她看向顏西枕問。
顏西枕掏出打火機遞給何青婳。
何青婳拿出小盒子裏面的照片開始燒，一邊燒一邊說：“我和何亞北從小青梅竹馬，他比我大兩歲，從小就帶着我玩，我們的感情很好。”
顏西枕坐着何青婳的身邊默不作聲，只是垂在身側的手猛然握緊了。
何青婳沒有注意，她繼續說：“你見過何亞北，他真的是那種很讨女孩子喜歡的人，斯文秀氣、俊雅溫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很多人都認為我們應該在一起，我也這樣認為的，所以大一的時候他表白，我沒多想就同意了。”
說到這裏，何青婳頓了一下。
她擡頭看了顏西枕一眼，眼神似嫌棄又似無奈，還夾雜着其他的一些其他未名的情緒。
她說：“在一起後，我們之間的關系其實也沒有太多的變化，最多也就是牽牽手或者擁抱，我撞倒你的那天……”何青婳把最後一張照片扔進火裏面，看着火舌漸漸把照片吞沒，她繼續道：
“我撞到你的那天，其實是他第一次親我，當時我們好像在生氣，我記不大清楚了，不過因為害羞吧應該，我躲開了，後來不知道怎麽就撞到了你，結果你就……”
何青婳又丢了一封情書進去，轉而又道：“你喝了酒，力氣太大了，我推不開被你占了便宜，又害怕又覺得對不起何亞北，很長一段時間都躲着他，何亞北那時候都大三了，沒多久他升大四又出去實習，我們雖然還在一起，但其實已經很少見面了，只有偶爾通電話。”
“後來我畢業的時候收到于美晴的結婚喜帖才知道他們兩個竟然很早就在一起了。其實我當時除了有些震驚和意外，竟然發現自己沒有太多的傷心……”把最後一封情書丢進火裏面，何青婳抱着腿，下巴搭在膝蓋上，火光照在她臉上，美得驚心動魄，卻又讓人覺得莫名難過。
顏西枕沒忍住握住了何青婳的手，何青婳看了他一眼繼續說：“其實于美晴說的也沒錯，大概哪個男人也沒有辦法忍受自己有女朋友就像沒女朋友一樣，我沒做到一個女朋友的責任，他選擇她也無可厚非。”
顏西枕張嘴，他想說不是這樣的，但是又覺得嗓子澀澀，說不出話來。
他握着何青婳的手緊了緊，“對不起。”
何青婳笑：“和你有什麽關系，你以為我和何亞北的感情出問題是因為你當年做的事？”
顏西枕盯着她沒說話，眼神卻暴露了一切。
何青婳搖頭，“和你沒關系，我們之間的感情……我敗給了不夠愛他，而他……敗給了現實。于美晴說的很對，她确實比我好，她是申城本地人，家裏有公司，能幫他，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何青婳直起身說：“我很早就想明白了，也很早就不在乎了。”
“對不起。”顏西枕還在說。
何青婳轉頭看向他：“你說的是哪方面？”
顏西枕眼睛澀澀：“我那時候喝醉了，迷迷糊糊的感覺像是在做夢，所以就有些肆無忌憚，但其實……後來我清醒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但我以為那是永別，我就自私的想給自己留些什麽。後來我躲在一邊看他送你回宿舍的時候才發現你受傷了，對不起。”
顏西枕想說，其實我沒想傷害你，一直都沒有想過。
何青婳笑笑，顏西枕當年強吻她确實讓她害怕了一段時間，可是那些感覺随着時間的流逝早就漸漸消失了。
而且他當時……
他當時的那一句話真的讓她很震撼，後來她再想起的時候，甚至都有些懷疑當時的那個人到底因為什麽才能做出那樣的事，讓她感覺就像是——訣別。
何青婳繼續說：“和何亞北分手後，我不願意面對爸媽的難受和鄰居的閑言碎語就躲去了北京上班，北京沒有人認識我，不會有人随時随地對我指指點點，那段時間是我最輕松的時候，可是你偏偏在郵件裏面問我的感情生活。”
“我以為躲開了所有人卻偏偏忘記了你，我又不想告訴你實話，就騙你了，誰能想到……會是這樣。”
天邊越來越亮了，何青婳吸了一口清早還帶着濕潤的空氣，冰冰涼的空氣讓她全身都通透起來。
“後來的事你也就清楚啦，反正我最後給你發的郵件你也都一封封看過了。”
“嗯。”顏西枕的心就像被萬千根針紮了一樣，尖銳的疼痛透過心髒傳到身體的四肢百骸，這些事，他雖然早就在郵件裏面都看過，但是當聽見她親口說一遍，他還是覺得難受的喘不過氣來。
無論是當年的強吻還是後來的郵件，他從未想過能從她的身上得到什麽，可他卻沒想到給眼前的女孩子造成了那麽大的痛苦。
那一封封郵件就像是一把把刻刀，一刀刀在他的心髒上淩遲。
他甚至無法想象她是如何在一個又一個深夜，抱着什麽樣的心态給他發郵件，又是如何在一個又一個的深夜用什麽樣的心态等着他的回複。
他更不知道這個水一樣的女孩子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又做了多大的努力去到美國，只為了找到他，或者說去見見他曾經說過的一切。
顏西枕渾身顫抖，他有些想抱抱何青婳，但他最終也只是握住了她的手腕，“是我的錯。”
“對啊！”何青婳就笑，笑着笑着又哭了，“當然是你的錯了，招惹了我的是你，放棄了的也是你，現在反悔了的還是你，當然是你的錯。”
顏西枕的心跟着顫了一下，他有些着急但又不知道該怎麽哄，只好手忙腳亂地幫何青婳擦眼淚，可他越擦，面前這個女孩子的眼淚就越多。
他再也控制不住，用力把她抱在了懷裏。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抱着她，無法為自己辯解，只能這樣一聲聲道歉。
何青婳沒有掙紮，在顏西枕拿着電腦向她說明一切的時候她就已經預料到自己的軟弱，抱着她的這個人曾占據她的心太長太長的時間，長到她到現在都沒有辦法釋然。
火種只是被掩埋，風一種，就已經燃了起來。她心裏的那把火，撲不滅了。
可是她是真的好委屈，委屈到只要一想起來就想哭。
天越來越亮了，林間有了鳥兒的鳴叫，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第一縷金色。
何青婳靠在顏西枕的懷裏，臉頰貼着他的襯衫，顏西枕聽見她輕輕地說：“你知道嗎，就算是突然收到何亞北和于美晴的結婚喜帖我都沒這麽哭過，認識你，我真的把一輩子的眼淚都哭幹了。”
顏西枕的心又跟着澀了一下，他抱緊她在懷裏，在她的發頂落了一個輕柔至極的吻，“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
“真的嗎？”她問，聲音幾乎聽不見。
“真的。”顏西枕輕輕地蹭着她的臉頰，心中的疼痛依舊在蔓延。他說：“我保證。”
“那你以後要是再讓我哭怎麽辦？”何青婳輕輕地推開仰頭看他，眼睛紅紅像個兔子，小兔子絲毫沒有力度地威脅：“你以後要是再讓我哭，我就……不要你了。”
“……”顏西枕張嘴，他想說“好”但最終搖搖頭，他說：“婳婳，這個我不能答應你。”
“為什麽？”何青婳自然知道自己現在有些無理取鬧，但她不想控制自己，她想讓顏西枕着急，就像她曾經的無措一樣。
“因為我不能保證，”顏西枕揩掉她臉上最後的淚痕，“因為我不能保證，将來我們結婚生子的時候你不會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