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只漫游龍宮的宰
一只漫游龍宮的宰
若有人告訴太宰治他會被一只貓從水裏撈起來,他必然是嗤之以鼻的。
雖只有12歲,但是早熟的少年早已不信所謂的奇幻故事。
家中女仆曾給他講過日本民間傳說,年輕的漁民救了海龜後,被海龜帶到龍宮裏做客,再回人間已是白首,百年過去,他只能孤零零的拖着年邁的身體在人間活着。
女仆感慨時光流逝,無朋無友的孤寂。
但是太宰治卻想,人間有什麽意思!
若是他,他會覺得人生總算不那麽無趣了,能多活幾天看看龍宮也是極好的。
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倒春寒夜,他從古板沉悶的家裏逃出來,一時興起決定順着水一路飄到下游。
那時候他已經又冷又餓意識有些模糊了,不過這種身體的抗議和疼痛卻讓他更有自由的活着的感覺;水面時不時沒過頭頂又退下,讓他離死亡如此之近,那種微妙的失控時刻,他想過放縱自己一了百了,但是轉念一想,倘若這時候能看到會報恩的海龜和奇幻的龍宮,那他就多活一會兒吧。
這時,一雙碧綠色的貓眼出現了。
緊接着是黑色的貓身,月光灑在貓的身上,勾勒出圓潤流暢的輪廓。那居高臨下的姿态一下就讓太宰治想起關于貓又的傳說。
“我果然快死了吧。”他喃喃道。
在日本,黑貓是能看見陰陽的不詳之物,在古埃及,貓是引領已逝靈魂的使者。
總之,他沒等來海龜和龍宮,先等來了死神的降臨。
那只貓嘗試用爪子碰了碰他的額頭,太宰治閉上了眼睛,心想,這是要被貓吃掉靈魂了,還是被檢驗死的透不透呢?
果然龍宮是不存在的。
Advertisement
思及此處,他再也沒有丁點兒力氣,整個人向水底深處沉去。
“嘩啦——”
有什麽東西跳進了水裏。
是那只貓。
她居然把他拖上了岸。
身體很冷卻在微微發熱。
接觸到新鮮空氣那一刻,太宰治忽然想,即使被一只貓好奇拖上了岸,這次他可能也确實要死了罷,死于傷口感染引起的高燒。
冷餓交替讓他一度昏過去。
醒來的時候,身上一陣魚腥臭味提醒他居然還活着,但是四肢綿軟無力,就算挺過來高燒怕也挺不過腹中饑餓。
他已經飄了兩日有餘,想來這次總歸是要死了吧。
“喵~”那只黑貓來了,她沒有帶走太宰治的靈魂,反而帶來了一包花花綠綠寫着西洋文字的餅幹。
貓推了餅幹過來,碧綠的貓眼在夜裏亮的像無機質的玻璃球,她歪了下頭,好像在疑惑為什麽自己不吃。
太宰治小心拉開身上蓋的鹹魚,慢吞吞地拿起來了餅幹。
貓帶來的餅幹會是人類能吃的東西嗎?他小心聞了下,人不知道能不能吃貓的餅幹,要是過期了呢?
似乎還挺有趣的。他沒打算不吃,但是眼前的貓十分急性子,居然像一個炮彈一樣沖過來,順便又踢了他下巴,達成了投喂的結果。
除了下巴有點痛之外,他又沒死成。
這時候,他忽然不太想死了。
但是高燒和身上的傷口怎麽解決呢,他是個身體瘦弱的少年,他不認為自己能就這麽生生扛過去。
倘若這次活下來了,那一定是神明的旨意吧,如此只好再努力活到夏天了。
神明的确沒有收走他,因為貓小姐用繃帶把受傷的人類險些綁成木乃伊(差點憋死),沒有使用法術而是使用了阿莫西林給他消炎。
可能聽着有點匪夷所思,或者像妖怪物語,他的的确确被一只黑貓給救了。
在一只“不祥“的貓的照料下,他竟然真的活過了這個春天。
自此,12歲的太宰治确認,貓小姐送來的繃帶必不是凡間之物。
能把他從死間拉到了此間之地,如同傳說裏被海龜帶到龍宮的浦島太郎。
但他對以前無趣空曠的大宅并無任何留戀,所以假若貓小姐在這個繃帶的那頭會一直拉住他,那他也就不再放手了。
*
“小先生,如果我做完這件事,您能把項鏈換給我嗎?”眼前比他還矮上兩個頭的浪兒不安地搓着破舊的衣角,偶爾擡頭用怯生生的眼神瞄他。
“你是在跟我要屬于我的東西?”太宰治漫不經心的看了眼天色,從兜裏掏出了面包,彎腰放到浪兒破破爛爛的包裏,“剛吃飽飯幾天,就在想東想西了。”
“可是……”浪兒還想說什麽,擡頭忽然被靜靜看着他的太宰治吓得禁了聲,明明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樣子,可是周身一副駭人的氣派,就像一個真正的西西裏的特産——mafia一樣。
“安迪,我可是幫你擺平了追殺哦~”太宰治就像個大人一樣把手搭在他的肩頭上拍了拍,“去吧,幫我看看妮可到底每天去哪,找誰了。跟蹤一只貓還做不到的話,你就只能自己偷東西吃了。”
被拿捏得死死的小孩兒垂頭喪氣地轉身離開了。
少年站在街巷盡頭一直沒有離開,瘦弱的身形幾乎淹沒在灰蒙蒙的霧裏。只有下霧的時候,他才會離開窩棚,避免被妮可察覺到他的另一面。
太宰治轉身離開,卻像是察覺到什麽,突兀地停了腳步。
“閣下也觀察幾天了,不如出來見見吧?”
話音剛落,一個黑色的影子也随之落下,皮鞋觸碰青石板的聲音十分清脆。
一個帶着黑色禮帽,拿着綠色手木倉,穿着黑色西裝的小嬰兒開口說話了:
“我很中意你,要不要來當我的部下?”
“一個小嬰兒。“太宰治咕哝着,這個世界真的足夠奇幻了,所以他果真被帶到龍宮來了?
“我可是世界第一殺手reborn。”小嬰兒,不,reborn瞪着一雙黝黑無神的大眼睛,不滿地沖太宰治開了一木倉,動作快得幾乎不給人任何反應時間!
那一槍擦臉而過,留下了一絲血痕。
太宰治這才意識到眼前這是個怎麽樣的大麻煩。一種令人無法呼吸的壓迫感鋪天蓋地向他襲來,這就是頂尖殺手的殺氣,12歲的少年哪裏見過這種架勢,但是他硬是直挺挺的站在那裏不肯屈服。
其實是根本動不了。
他冷靜地想。
“看來我沒有選擇。”他最讨厭這種強買強賣和不受控制的感覺,但是所有煩躁只能化為眼底的晦暗。
“唔,你大可以試試來攻擊我。随時都可以。”reborn收了槍,奶聲奶氣道,“畢竟我是很民主的,下屬想檢驗上司的成色理所當然。”
“不用了。”太宰治雙眼避開了和reborn的對視,“reborn先生。”
“mafia的學校随時歡迎你來。”reborn轉身擺擺手,悠悠的提醒他,“別讓我等太久。”
等reborn走後,太宰治心裏盤算着妮可回家的時間,決定先入水冷靜冷靜再說,根據水流速度正好飄回棚子附近,這樣妮可再把他撈上來,她就不會好奇他去哪裏了。
計劃本該是這樣的。
但是正等被打撈的少年看着以一個優雅的姿勢同樣跳進水裏,瞪着無辜綠色大眼賣萌似的望天的某貓,一時無言,內心同時也湧上了一股奇異的暖流。
是這樣啊,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放開繃帶那頭是嗎?哪怕随他一起來這邊也好?
“我懂了。”
他不會把她也帶到這邊的。
太宰治主動從半人高的水裏站了起來,撈走了還在水裏傻乎乎漂流的妮可。
那天晚上後半夜,一人一貓互相打噴嚏到天亮。
*
一周後流浪小子安迪告訴太宰治,妮可會每天下午到mafia學校附近的一個狗洞裏,鑽到學校裏面去玩耍,每次回來都會帶一些吃的。
“不知道是誰在養她。”安迪羨慕地說,“我是沒有機會了。”他說這話惋惜地看了太宰治一眼,心裏還在想着能不能要回項鏈去和貓小姐道個歉。
真的是不得已呀,貓小姐的主人和貓小姐的事為什麽要牽扯他呢?
他在這複雜的關系中裏外不是人,一定直接被貓小姐拉黑了吧。
“你做的不錯。”太宰治裝作沒看到安迪的小眼神,把面包丢到他包裏,“過段時間我會主動找你。”
“小先生!可是,可是你說過……”安迪聽了有些慌張,這是要他再去和其他人搶東西嗎?他搶不過其他人,也不想偷竊……
太宰治丢給他一袋子錢幣,這是幫reborn辦事的時候,reborn給的,那個狡猾的小嬰兒就知道有這麽個時候吧,哼……
今天回窩棚的日子晚了些,卻看到了有趣的場景。
太宰治看妮可陷在一堆繃帶裏動彈不得的樣子,好笑了一會兒才上手幫她解開,他知道妮可并不喜歡繃帶,但是他就是故意那麽說,這時妮可的貓臉上總會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可愛極了。
手指靈巧地穿過繃帶,摸到毛茸茸的尾巴,感受到手下生靈散發的溫度和一起一伏的呼吸,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連他自己也不清楚,此刻的愉悅是從何而來。
不過,這份小小的溫馨時刻過去後,緊接着,就是一個不好的消息。
妮可終于要把那個養在mafia學校裏的人介紹給他認識了。
他第一次見迪諾·加百羅涅的時候很難說是什麽心情。
迪諾身上有種活潑向上的生命昂揚之感。
熱心,善良(至少看起來是?)、真誠,帥氣,笑起來像意大利的陽光一樣燦爛,乍一相處會讓人覺得,應該沒有人會讨厭他。
而太宰治卻讨厭這種一看就是養尊處優受到良好教育陽光成長的小少爺。
除了出身類似,其他方面他們完全是南轅北轍的兩種人。
妮可還在後面拱他,示意他打招呼。他最後沒辦法了,只好冷冰冰的地裝作自己完全不會意大利語的樣子混了過去。
在mafia學校的日子遠沒有他想象的有趣。
到處都是虛僞的,只長肌肉不長腦子難以忍受的人。
那些所謂的mafia的訓練也并不困難。
非要說的話,發現自己的室友是個美麗的廢柴算是個趣事
而妮可天天欺負迪諾的态度,也讓他放松了不少。那時候起他就完全正常對待迪諾了。
只是,學校很大,他不可能知道妮可每時每刻都去了哪裏,他也知道這只特立獨行的貓喜歡自由,克制住自己想要安裝竊聽器的心情,他開始把精力放在圖書館裏,看書是個了解這個世界的好辦法。
在圖書館的禁區,他接觸到了一些有趣的概念
“時空旅行”
“平行世界”
“十年火箭炮”
在這個存在阿爾克巴雷諾的世界,穿越時空似乎也成為了可能。
雖然不知自己以後将如何,但是這漫長的無聊的人生似乎有了些值得研究的事去打發。
貓之心,海底針。
人貓不能溝通真是造物主的失敗。
不如說,是他單方面沒法知道妮可在想什麽吧,有時,那孩子的眼神過于複雜了,即使是他,也不能完全理解。
不過,經歷過幾次矛盾後,他大概也發現了些令人稱奇的點。
身為一只貓,她卻看透了生活的真相,并且依舊選擇熱愛着生活。
她喜歡看書,喜歡聽音樂,還喜歡聽人類念詩,對新事物充滿了包容和好奇,對孩子非常寬容友善,比這裏的某些渣滓更像個人。
某種意義上說,真是只非常了不得的貓咪。
但是她身上這種特質在潛移默化的提醒着他一個不願接受的事情。
相比較而言,迪諾更像她會喜歡的孩子。
只是這樣的話,太宰治又想,只要小心點,不讓妮可發現就好了嘛。
“成為機械科的成員,要有豐富的想象力和缜密的邏輯。我看過你的成績,你很優秀,但是很少有好好學生會選擇這裏。我們可是被稱為怪人。”威爾第用探究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年,說到最後一句,語氣裏不免帶上一絲冷意。
他是個帶着小眼鏡,喜歡穿着實驗室的白大褂的小嬰兒,或者用mafia的話說,是個對機械以及生物研究有狂熱的愛的阿爾克巴雷諾。
“我和我的貓吵架了。”太宰治長嘆一口氣,一臉悲戚,“我說了讓妮可生氣的話,但是我無法傳達我的歉意。所以我在想能不能造一臺機器是可以翻譯貓語呢?”
假的。太宰治掩去眼睛裏的晦暗,低頭盯着胸前的項鏈,上面粗糙的字跡幾乎有點看不清了,想着改天要不用妮可剪下的指甲再刻深一點吧。
威爾第是他能接觸到的研究這個世界科學的渠道,現在就肖想傳說中可以穿越時間的秘寶,十年火箭筒,還有點太心急了。
羅密歐那個蠢貨,連繼承家裏傳承都做不到。
“哦?這是個不錯的選題。”威爾第是個比較純粹的科學家,他一聽興趣上來了,“你怎麽确定你的貓聽懂了你的話呢?”
“妮可和其他貓不一樣喲~她非常聰明~”
“如果能接受系統的教導,我相信我肯定能制造出可以溝通人與動物心靈的翻譯器!形狀的話,也許是項鏈吧。”
“至于什麽好好學生,mafia學校說這個不是很可笑嗎?”想起那個喜歡在太陽下伸懶腰打滾撒嬌的貓咪,太宰治微微勾起了唇角。
妮可是神明送來的禮物,他不想有一天她會回到天上去。
那時他也必定會像浦島太郎一樣,跌落人間失去所有,重新變成一個孤家寡人吧。
“唔,不錯,我的朋友也對生物很感興趣,他提出過一個構想那就是讓動物以另一種生命形式存在,不死不滅即為永恒,還可以用來當做武器,收放自如……”
于是,後面威爾第說的話,引起了太宰治強烈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