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本會發光的書

一本會發光的書

意大利西西裏巴勒莫某街頭小巷。

兩排高大的公寓夾住晴空，一線天光，傾灑而下，透過窩棚的縫隙落到了太宰治白皙清俊的臉上。

太宰治離開妮可的病房後，并沒有回到自己的病房。

他不喜歡那個潔白的空無一物的地方，像他這樣的人，更願意找個破舊的集裝箱貓着，最好雨水可以從特定的地方滴下，一聲一聲，滴答滴答的，就像是聽生命走過的聲音。

所以，他回來了。

他更喜歡這個和妮可一起生活的小窩棚。

即使進了黑手黨校，偶爾，他也會翻出學校，回到這個地方小憩一會兒，就像是妮可有自己的秘密基地一樣，他也有自己的秘密場所，如同一只受傷的貓會找個安全的角落靜靜舔舐自己的傷口，等待心上和身體的傷口都愈合的那天。

“小先生，這是你需要的情報。克裏斯汀娜小姐昨天去了一家首飾店。”流浪兒彙報了那位護士小姐的動向，拿了賞錢便走了。

太宰治百無聊賴地走出小窩棚，順着小巷逛到了首飾店附近。這裏十分冷清，一個老妪彎着腰趴在櫃臺上，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後又閉上眼，似乎并不在意這所謂的客人。

他彈起一個硬幣，硬幣在空中翻轉了幾下落到了手心裏。

正面，斯佩多會來找他。

反面——

“nufufufufu……”紫色的霧氣将首飾店門遮掩住，好像有看不見的手推了一把，木門關上發出“咚”的聲響。

反面——斯佩多也會來找他。

“日安，初代霧守先生。”太宰治遠離了櫃臺上趴着的老妪，看着紫氣從她身上不斷湧現出來，最終她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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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居然能找到這裏，了不起。”老婦人緩緩起身，像是某種陰暗爬行的生物從黑暗中蘇醒一樣。

“這也多虧了您的提醒。”太宰治微笑着将硬幣抛了過去，老妪用一種不符合她年齡的矯健身手空手接住了這枚硬幣，她端詳了一會兒，呵呵笑了起來。

“重量不一樣。”

“克裏斯汀娜小姐太不謹慎了。”太宰治真切實意地嘆息着，就好像為斯佩多有這麽粗心大意的屬下而惋惜。

在克裏斯汀娜接過飯盒的時候，她就悄悄地往太宰治身上放了一枚硬幣，硬幣裏面是一個微型竊聽器。

恰好，這個型號的竊聽器是學校裏的機械科強尼二他們研發的最新款。

更恰好，太宰治也稍稍在這個項目裏出了點小小的建議。

在威爾第手下幹活的時候，他可不是只借用了他的名義研究死氣之火和十年火箭炮呀。

盡管威爾第給他扣了個人體實驗的黑鍋，但是他也順手給威爾第扣了個窺伺同盟家族辛密的大帽子，上次聽到威爾第的消息還是在北歐傳來的。

而威爾第的事情洩露後，他第一時間回到學校，卻和一個人錯肩而過。

那就是克裏斯汀娜小姐。

他從未在學校裏見過這個人，盡管幻術對他不起任何作用，但是他和幻術打交道的機會可太多了。

天生敏銳，無論是人心還是其他，太宰治都有着令人驚奇的洞察力。

即使無法看見幻術，但是也保持了對這種神秘力量的感知。

一種和妮可幻術不同的違和感從她身上傳來。

匆匆一瞥，擦肩而過。身邊還有負責監視他的人，太宰治也只是暗自注意了一下，便不再關注了。

他沒想到，會在彭格列的病房裏會再見到這位小姐。

想必，就是這位小姐替斯佩多拿走了威爾第的核心資料吧。

“我對你非常滿意。”斯佩多用贊賞的眼光看着他，讓太宰治差點雞皮疙瘩搖起來了。

被一個老妖怪用這種眼神看着，真是惡心。

無論對方用的是什麽身體，太宰治都不喜歡被這種眼神打量。

“那麽，斯佩多先生這次約我來是做什麽？”太宰治随意地靠在了牆上，眼睛低垂，盯着地面。

“貝斯特是不是找回身體了。”即使斯佩多藏在老妪那雙渾濁的眼睛後，也無法掩飾靈魂深處射來的銳利的目光。

太宰治視線往上，面上絲毫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他擡起頭，涼薄陰暗的雙眸裏倒映着宛如枯屍的老妪的身影，輕柔地開口：“你覺得呢？”

他像是站累了，換了個方向支撐。

“你其實知道了。”

“項鏈在哪。”斯佩多冷漠地問道。

“大概在九代目那裏吧，我沒見過。”太宰治像是厭煩了這個話題，語氣非常敷衍。

“你會沒見到？”

“我剛醒來。”太宰治委婉地暗示。

“你要來瓦裏安考核。”不想話語權總是被對方所掌控，太宰治反過來刺問。

斯佩多被這突然的襲擊沉默了一秒，緊接着又不緊不慢地笑起來。

“你心裏已經有答案了，我否定也無益。”

“你想知道威爾第的下落嗎？”斯佩多話鋒一轉，結束了這一輪的對話。

“我不需要知道。”太宰治似笑非笑地盯着對面人的神情，“我知道了又如何，整個黑手黨界都不知道的消息，我知道了如何解釋。”

“我莫非要告訴九代目我和你有聯系？”

“難道你沒有說嗎？”

空氣靜默了幾秒，太宰治才噗地笑了出來，他用手抵住下巴，歪頭看着首飾店內部的裝潢，這裏透着一股陳舊的違和感，像是在掩飾什麽——

就像是，故意保持着某個時刻的樣子，強行讓時間停留在這瞬間，不向前一秒，也不後退一秒。

外面人聲嘈雜，透過模糊的玻璃，男男女女匆匆路過的身影都組成了另一個世界。

這裏一定有一整個幻陣，就像學校裏小樹林那個一樣。

“你覺得我會放你安然離開？”斯佩多的聲音再次響起，只是這次，他的聲音又輕又涼，就如同雨天的水霧一般，紫色的霧氣越發濃郁了，太宰治靜靜站在那裏，未被繃帶包住的眼睛平視着斯佩多，眸底深處流露出的鎮定讓斯佩多感到頗為無趣。

“nufufufufufu……”他依舊是以那怪異的笑聲退場。

“你是聰明人，我們還會有再見的時候。”

當斯佩多完全離開的時候，老妪像是洩了氣的皮球，忽地趴回了櫃臺上，閉上眼睛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太宰治再次掃視四周的時候，那種微妙的違和感依舊消散了大半。

伸出手推開門，伴随着“吱呀”一聲，大片天光流瀉進昏暗的小店，将櫃臺裏的珠寶照耀地閃閃發光，就在這時，老妪忽然開口了，聲音嘶啞缥缈，卻帶了一分溫柔。

“這都是貝斯特大人的珍藏。你，是被貝斯特大人撿回來的吧。”

太宰治倏地轉身。

老妪半阖着眼睛，猶如夢呓，“是啦，這裏對你很友好，肯定是這樣的，斯佩多大人也是這麽說的。”

太宰治明白了。

這裏根本不是斯佩多的某個據點，而是他的小貓的地方啊。

怪不得那老妖怪有恃無恐。

當然，他也做了後手就是了。

太宰治無意和老妪攀談，哪怕她只言片語中透露的信息是他所感興趣的，但是一個被斯佩多附身的媒介說的話，他能信多少也是個問題。

離開首飾店，走在喧鬧熱烈的街上，正午的陽光溫度灼熱地幾乎要燙傷人的靈魂，太宰治遇到這種天氣就想來一個清新爽朗的入水，讓冰涼的水沒過頭頂，如此他才能在這陽光燦爛的日子裏也得以喘息。

他雙手抱胸倚靠在小巷的陰影裏，像是累了似的，閉上了眼睛。

“有什麽結果？”巷子更深處傳來了小孩子稚嫩的聲音，在冷風嗖嗖的陰暗環境裏，竟顯得有些詭異和冷漠。

“老狐貍，這個地方是妮可的。”

“也不是很意外。”reborn依舊是那一身西裝，穿着黑色的皮鞋噠噠從黑暗中走來。

“瓦裏安考核需要我幫忙嗎？”reborn拉低帽沿，低聲詢問。

“我以為，你會支持xanxus。”太宰治不無驚奇道。

“我更支持杜爾的眼光。”reborn面無表情地向看好的部下解釋，“斯誇羅更合适，但是——”

“在宴會那天，他好像決定追随xanxus了。”

斯貝爾比斯誇羅，學校裏的風雲人物，傳言他是內定的瓦裏安下一任首領，但是在那場宴會上，他有了效忠追随的對象。

誰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只暴躁高傲的鯊魚甚至甘心退出瓦裏安首領的競争。

現在明面上，瓦裏安首領的熱門人選只有兩個，那即是太宰治和xanxus。

可是太宰治對首領這個位置并沒有真的興趣。

當初也是為了刺探斯佩多，将計就計順勢答應他去監視xanxus，後來，又變成了答應九代目去幫他注意xanxus和斯佩多，太宰治喜歡有趣的事，讨厭麻煩的事情，一旦這兩者結合糾纏，他就有種想徹底毀滅這些紛擾的欲望。

選擇給xanxus添堵無疑是他目前最大的樂趣。

如果讓妮可當瓦裏安首領，xanxus的表情一定會讓他開心很久。

然而，聽reborn說，妮可只是作為考核評審的一員，并不會直接參與，這讓他多少有些惋惜。

“在此之前，杜爾想見見你。”reborn給太宰治帶來這最後的消息，便一個跳躍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真是好快的速度，他從未看透過reborn的行跡。

他慢悠悠地從西街頭的面包店買了餅幹和面包，都是以前妮可喜歡吃的和經常帶的，散步回到了學校。

至于瓦裏安和杜爾的事情，先放一邊去吧。

太宰治不着急這些，盡管只有一周就要到考核了，甚至到時候斯佩多也可能到場，但是依他推斷，斯佩多亦只是來再次考察所謂的“彭格列繼承人”吧。

然而，這個繼承人，卻另有其人。

一想到這，他的心情就美妙起來。

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是下午，迪諾不在，客廳裏只有滿室陽光，橘色的餘晖落在家具上，龐大的暗影投射在牆面和地板，一道清晰的光影分界線将房間分割成了明暗兩個世界。

有什麽東西在昏暗的空間裏微弱的發着光。

從光影交界處走向暗處，太宰治從妮可的寶貝盒子裏找到了一本從未見過的書。

就是這本書在發光，像是有生命一般呼吸着，吸引他駐足。

白色的封皮，沒有書名，他翻開一頁，第一頁的題目是《我是貓》

像是想到了什麽，太宰治柔和了眉眼，開始翻看起來。

他本以為是妮可寫的東西，卻發現是一個名叫夏目漱石的作家寫的小說，當他摩挲着油墨印的作者名字的時候，他感覺到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吸引着他往下翻。

看似以貓為視角展開幻想，其實最終還是人的想法。

這位夏目老師何嘗不是再借此諷喻人呢。

他又翻過一頁，發現變成了空白。

當他想繼續往下翻的時候，心頭忽然一跳，指尖停滞在了空中。

不知道為何，他的直覺告訴他。

不能再往下翻了。

“咔——”門鎖打開的聲音在這個靜谧安詳的空間裏顯得異常響亮，太宰治飛快合上了書，放回了盒子裏。

回頭一看，是迪諾回來了。

不好意思，卡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