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卷三紅燭第五章

“都有吧。”固倫微微嘆道。

我慢慢側過身來面對着他:“哥哥,我不在宮裏了,你常去看看母親,她現在更加孤單了。……還有箭哥哥,別再向他提起我的名字。他心中裝的事……已經太沉了。”

固倫望着我,眼中很是心疼,他何嘗想不到以後母親沒有我榮耀依靠後會有怎樣凄涼的生活,他又何嘗不知道在我心裏一直裝着對飒箭橫的傾慕情意。

黑而寂靜的夜晚他将我緊緊擁在懷裏,仿佛害怕我會走失在迷茫的無邊黑河中……

“月牙兒,哥哥都記下了。”

次日,大婚。

宮廷神允殿前的廣場上,所有的文武百官分兩邊站立着,數以萬計的将士聚集一堂。他們穿戴整齊,眼神肅穆精神,面色昂揚、勇敢,營造了上邪威儀的風貌。

通向神允殿的百步臺階之上,侍立着宮廷大侍女和公公們,陽光充斥的微風翻攪着他們的衣袂。粗麻質地的袍子和着柔軟的裙襟,盡顯了大國的宮廷氣象。

而臺階的盡頭,即穹空之下最耀眼的神允殿前,邪王隼身着黑色的袍服、氣宇軒昂地站立着。他戴着無上的帝王之冠,正是臺下所有智慧、勇敢與堅毅靈魂的統領者。然而他身上的黑色有着幽深的靈動光澤,演繹他主人所有的神秘和英明莫測。

我戴着火紅的絲絨蓋頭,由兩位宮女拖着手,儀态萬方地走在鋪就的紅毯上,寬大的衣裙後擺長長地拖着。這道鮮豔的亮色宛如高亢的歌聲伴着我腳下的節拍,穿透了混雜着張揚陽剛和柔美娴雅的濃烈目光。然而我不能看見,只能默默感受着四周強大恢弘的氣息,它們蒸騰而又周旋,讓每一個人都禁不住心情澎湃;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因為他們謹守着宮廷禮儀,都在屏息等待我走到神允殿前。

我小心地往前走着,複雜的心情讓我忘記緊張。只擔心會因為頂着蓋頭步下有所錯亂,同時疑惑和思索着我所踏入的是怎樣一個國家,我将如何面對我要見到的王呢?

身後的落言、荷秀,還有邪王派給我的侍女、宮人,在距離我衣裙後擺約一丈遠的位置上跟着。我微啓步子踏上臺階,有了些孤獨和緊張的感覺。所有的飾物仿佛又成了束縛,即使它們被傾注了吉祥的含義。

當我走完漫長的臺階立到神允殿前的時候,身旁的兩個宮女突然離開了,我正猶豫着要不要再往前走去,透過紅蓋頭下的視線範圍,我看到一只俊秀的手向我伸來,它的袖口是穩重的黑色。

我下意識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跟着耳邊便響起如海潮般洶湧而來的呼聲,那是所有的人在齊聲山呼——萬歲!

我因這龐大的聲音為之一震,此刻頂着的蓋頭卻叫人一手揭起,清純的面容擺脫紅光的庇佑,瞬時展現而出。我毫無防備地穩定自己因為走神有些驚慌的眼神,随及立刻擡眼去看那個将我蓋頭掀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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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随之出現讓我詫異的景象。

象征榮譽的帝王冠下是一張熟悉的剛毅面孔,此時更加明亮。濃而英氣十足的眉宇下,深邃空靈的眼眸在與我深情對望,而我的眼中卻是一時難以釋然的詫異和無措。

怎麽會是他,那個在婉月大街上獨自攔下已判死刑囚隊的男子,他就是邪王隼嗎?這樣的震撼對我來說,不是更勝于臺下弘亮的呼聲嗎?

時間似乎瞬間靜止住了,這完全超出了我腦中假想的所有畫面。我怔怔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只清楚如果是換作別的任何場合,我都會巧然一笑同他打招呼的。可是現在,我只能處在被動的地位上,呆望着他的眼眸和嘴角那彎上揚的美麗弧線。

一切都了如他的只掌,他自然知道絲絨之下的女子是怎樣的面容。

鷹隼收回目光放眼臺下:“本王要與大家同樂,分享娶得如此美貌公主的歡樂心情!”

我也将眼神漸漸投到臺下,慢慢舒展開心情。臉上雖然沒有出現笑容,卻有了因意外而感到無措的紅潤光澤。而邪王隼溫熱的手正将我冰冷的手指漸漸溫暖。

我看到所有的人都已經屈膝跪下,在不斷扇動着兩只寬大的衣袖,還有清晰、嘹亮的聲音不絕于耳:“恭賀吾王與婉月公主結成連理!吾王萬歲!”

一種君臨千萬人之上的迷人感覺侵襲着我虛榮又單純的心靈而來,我從未在婉月見過如此宏大的場面。不知道怎麽的,有了一種因為這是屬于我的婚禮的自豪感覺。

在神允殿中,我與邪王行完大婚禮儀。一個衣着光鮮的秀麗宮女走上前來,先領着我出了大殿,扶我進到裝點精美的花駕之上,又為我将駕上的輕紗放下。

我心中一直都未平靜,還停留在與邪王凝眸對望的那刻。不知道落言和荷秀有沒有認出來,邪王就是露臺坍塌那日上前問我名諱的男子。

行了一段路程,花駕停在一所精致的宮殿門前,那名女官探身上前扶我步下花駕。我回頭望去,想知道落言和荷秀有沒有跟來。

看到她們親切的身影,我重拾了踏實的感覺。

“你叫什麽名字?”我問着那名秀麗的宮女問道。

她帶着甜美的笑容答道:“拘香,是王上的貼身婢女。”

拘香扶着我走進這座名為“清泉宮”的宮殿,随行的人緊跟其後。

我邊走邊向拘香問道:“接下來我還有什麽未盡的禮儀要做嗎?”

“沒有了,公主只需在寝宮裏好生歇息,等待王上來臨。”

“那麽你呢,會待在這裏嗎?”

她遲疑地答道:“拘香……還有別的事情吩咐着等待完成,還請公主多多見諒。……這宮裏有十八名宮人負責照顧公主平日裏的生活,您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他們。”

然而我只能聽明白她的話語,不能想到在她心中,悄悄地裝着羨慕和落寞的傷感情思。

我随她走進卧房,其他人一并在外邊等候。

拘香扶我在床榻前坐下,然後給我上前見禮,說道:“就請公主在這裏先行休息,拘香先告退了。”

我點頭應允,說道:“好,你下去吧。……叫落言和荷秀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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