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柴菜菜摸了摸自己的臉。
衛爾加遞給她一面鏡子，藍色蟲蛹似乎活了一般慢慢舒展開身體，就像……
——那只被吃掉的小蝴蝶！
而且還要更加瑰麗。
她心底突然泛起一股想要高聲歌唱的沖動！
忍不住就要開口，衛爾加的臉色卻突然一變！
擁住少女縱身一躍……
“轟轟轟”……
爆炸聲在身後轟然炸響！
腳尖踩在海面上，堅硬的沫汀船碎成了玻璃渣渣。
熱浪翻湧，幾乎灼燒了兩人的皮膚和頭發。
衛爾加臉色極其難看。
柴菜菜也心有餘悸，如果再晚一秒她也變成碎渣渣了！
不由得腿軟。
衛爾加将她抱在懷裏，冷聲道：“我們回去。”
Advertisement
他的雙腿化為金色魚尾，擁着柴菜菜一頭砸進深海中。
柴菜菜的尖叫被堵在喉嚨，半晌後才發現，自己能夠在海底呼吸。
動了一下，好像也能在海底游動，仿佛源自身體本能。
她拉了拉衛爾加。
衛爾加松開她，速度慢了下來，然後逐步加快。
來的時候只用了半天，回去卻是整整兩天時間。
這還是衛爾加照顧柴菜菜。
直到接近人魚王宮的時候，衛爾加才開口：
“對不起，說好的帶你去人間界玩耍的。”
柴菜菜搖搖頭表示沒關系。
衛爾加說：
“那艘沫汀船，是大哥的。”
他低着頭，藍色卷發垂下來遮住了他的面頰。
*
柴菜菜預料到會出事，但是沒想到災難猝不及防。
破損嚴重的外圍宮牆，被挖掉珍珠的石座，彌漫整座王宮的厚重的血腥味......
還有，綁着正滲着血的白色紗布的侍衛兵。
柴菜菜看到有尾人魚，正抱着自己的魚尾在角落哭泣。
他們看到她，眼中流露出一絲掩蓋不住的……痛恨？和失望？
柴菜菜有種不好的預感。
直到見到斜靠在王座上，面色毀敗的人魚王。
他沒有看衛爾加，扶着腰部一臉疲憊。
“衛界死了。”
猶如五雷轟頂，一下把柴菜菜劈懵了。
前幾天還給自己剝板栗的男人……
那個外表冷淡，卻有着獨特溫柔的、像哥哥一般的男人……死了？
柴菜菜完全不敢相信地看着人魚王……
心髒抽痛，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
人魚王定定看她，片刻後非常無奈地揮了揮手：“你們走吧。”
什麽意思？他不會以為他們私奔了吧？
柴菜菜難受無比，完全說不出話。
一直沒說話、被無視得徹徹底底地衛爾加上前兩步，擋在柴菜菜面前，突然冷笑道：
“老東西，你是不是認為是我殺了大哥？”
人魚王不搭理他。
衛爾加說：“你不用試探阿菜，你不就覺得，我是為了得到王位勾引海妖公主，為了得到海妖王印所以不惜破壞婚禮？你覺得我想報複你和大哥，想報複整個人魚族？”
他話鋒一轉，淡淡道：
“那大哥死了，你怎麽沒死？”
他這句話終于徹底激怒了人魚王。
他猛地坐起身，暗金色血液流淌出來。
——柴菜菜這才看到，人魚王腰部幾乎被斬斷。
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同樣冷笑着，直視自己最後的、唯一的兒子：
“那你敢露出你的胸口嗎？”
衛爾加毫不猶豫地撕開領口。
人魚族的金色王印散發出微光，而那金色之中，一縷黑絲若隐若現。
那是......
“詛咒。”人魚王說。
衛爾加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拉着柴菜菜轉身就走。
柴菜菜心裏比他們更加震驚。
看到人魚族王印的那一刻，仿佛有什麽終于被觸發，她無比準确的知道，她需要的通道印記就是人魚族的、帶着詛咒的——新王印記。
當天晚上傳來了人魚王駕崩的消息。
他死之前留下旨意，将王位傳給了衛爾加，同時還有一句話。
“你想要就給你罷。”
衛爾加垂下眼眸：
“我想要就給我，補償他這麽多年對我的無視？從此兩不相欠。哈，兩不相欠！”
柴菜菜捂住他的眼睛：“不想笑就別笑了。”
衛爾加看不見她的唇語，笑着繼續說道：
“你以為我會傷心，太可笑了。”
柴菜菜的手心微微濕潤。
*
衛爾加的登基大典極為順利，因為高層貴族并沒有人來參加。
柴菜菜翻開典籍才知道，所謂詛咒，是海神定下的規矩。
所有海生物可以外鬥，但各種族內鬥是不行的，能夠容忍争端，不能容忍背叛，一旦背叛自己的族群，就會受到詛咒。
柴菜菜偶然聽到有人魚感嘆：
“勾結外人暗殺大殿下，氣死陛下，害得王後自殺，果真不詳，不詳啊……人魚族要完了......”
柴菜菜熱血上湧，忍不住就要上前理論，一雙手突然拉住了她。
是額間帶着王飾的少年。
他脫下了白色短袍，換上了黑金色長袍，暗金色飾品閃爍着光澤垂在額頭正中，淺藍色卷發在空中舞動，眼波如海，高挺的鼻梁下，是愈發顯得淺淡的雙唇。
溫柔、貴氣，又蒼白。
他拉着柴菜菜問：“你在生氣？”
探頭看看了那邊兩條人魚，疑惑着問道：“他們在說什麽？”
柴菜菜定定看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少年王者。
帶有詛咒的新王印記……
所以她要的，是他的心！
怎麽辦？
柴菜菜告訴自己，她是要回家的人！
她是要拯救三千位面的人！
她是外來者！
但是……
眼前出現了各種各樣的他……
小小一團的他，被厭棄誤解的他，為了得到關注而充滿破壞欲的他，為了被回應所以說話難聽的他，失去所有親人的他，還有……
關鍵時刻保護自己的他！
去特麽的任務！老子不回去了！
她仰起頭，笑容明亮：
“她們在說螃蟹肉好吃還是海蚌好吃，我很不高興，明明是生魚片最好吃！”
少年注視着近在咫尺的笑靥，喉嚨發緊，心跳得飛快。
他們肌膚相貼，他能夠聞到少女身上極為惑人的香味。
嗓音嘶啞，被蠱惑般低語：“小，小姐姐......”
他微微顫抖着撩起她一縷發絲，直到柴菜菜不明所以地“啊”了一下，他才猛然被驚醒……
看着落荒而逃的新王，柴菜菜撅了撅嘴：“跑什麽，不就抱了一下。”
*
人魚族風雨飄搖，人心渙散，就算迎來了新王也無法遏制大家的恐慌情緒。
七天前鯊族進攻毫無征兆，人魚王拼盡全力也只是将鯊魚驅逐出屬于人魚族的海之東。
有人說是起因是衛爾加愛上海妖公主，私奔途中被巡回的衛界發現，争吵中衛爾加痛下殺手。
而鯊族得知那個骁勇善戰的大王子身亡，所以急不可耐入侵人魚族。
衛界死無全屍，人魚王身受重傷，人魚們死傷摻重，就連王宮都遭受劫難。
這一切，起因都是海妖族的那個公主，他們怎麽不恨。
柴菜菜有口難言。
直到這天夜裏，她被巨大的喧嚣聲吵醒。
飛快的穿好衣服拉開門，一把抓住路過的一名女性人魚：
“發生了什麽事？”
那人厭惡的瞟她一眼，但還是回答道：
“鯊族又來了！公主殿下還是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說完後她飛快掙脫她，拿着菜刀朝着喧嚣處跑走了。
柴菜菜認得她，那是大王子宮殿的廚娘。
上一次的戰争葬送了法力高強的人魚王，而衛加爾才剛剛繼承王位，還沒來得及去人魚殿獲得傳承。
這次真的能夠抵擋嗎？
柴菜菜知道自己幫不上忙，所以聽話的跑到王宮後殿。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找麻煩。
這場戰争，比柴菜菜想象中還要可怕。
站在空曠的地方，擡起頭，青色結界正層層被溶解……
能聽見遠處傳來地巨大的爆炸聲，和宮牆轟然倒塌的聲音。
還有鯊族的怒吼，以及人魚們絕望的嘶叫。
鮮血一層又一層順着海水瞟了過來，猩紅在結界外逐漸加深。
法術的吟哦由渾厚變得沙啞。
就算捂住耳朵，喧嚣是也在漸漸靠近。
他們已經打進了王宮。
生在和平年代，戰争對于柴菜菜只存在書本和電視裏面。
此時卻距離她如此之近。
她發着抖，又不受控制的爬上一塊巨大珊瑚，然後，她看見了……
因為誤會而讨厭她、卻也依舊盡忠職守為她站崗的侍衛，不喜歡她但是依舊做出各種美食讓她吃得開心的廚娘，還有按點幫她收拾房間照顧周到的侍女……
他們瞪大眼睛，死在鯊族手裏巨大的尖刺上，或者被直接咬碎，死無全屍。
鼻端仿佛能聞到極其濃郁的血腥味。
她還看到衛爾加被侍衛長從一條巨大的黑色鯊魚人手裏搶了回來，整條魚尾鮮血淋漓。
柴菜菜眼睜睜地看着，捂緊嘴巴，整個人縮成一團。
恍惚中，她看到衛界端坐在桌前，翻着文件對她笑：
“這是我所守護的家園，是我愛着的族人，所以累一點，沒關系的。”
現在衛界死了，他深愛着的族人，也都面臨着死亡——在離她最近的地方。
柴菜菜淚流滿面，心神俱蕩下，只覺得哀恸不已……
一股子控制不住的巨大憤怒和悲傷席卷了她。
就在這個時候，她感覺臉上的蝴蝶印記處一片刺骨冰涼，從未有過的刺痛襲來，讓她整個人忍不住“啊”的一下叫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