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一夜過去，戰争持續膠着。
衛爾加渾身是血，清澈的淺藍色雙眸被蒙上陰影，魚尾血跡斑斑，鱗片剝落得慘不忍睹，白嫩的肌膚上也滿是傷痕。
他喘息着握緊了手裏的三叉戟。
太多了無法突圍，但是不突圍，只能成為甕中之鼈被一網打盡。
最主要的是，他沒辦法知道外面的情況。
鯊族是瘋了嗎？
冷着臉再次站起來，将他從戰場中心搶回來的侍衛長一抹自己臉上的血，對着他大喊道：
“陛下，您不能再去了！”
衛爾加被拉了一個踉跄差點跌倒。
魚尾雖然還連在身體上，但裏面的骨頭都已經斷了。
推開了侍衛長，魚尾漸漸轉化成雙腿……
似乎走在尖刀上，每一步都在被淩遲。
所有人魚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随後，能站起來的跟在衛爾加身後，一步又一步……
實在不能站起來的，則雙手合十的跪下來，像海神祈求。
就在這孤注一擲的時刻，一段如水般的歌聲緩緩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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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吟哦……
低低如泉，溫柔舒緩，堅定着，仿佛卷去時光，宛然嘆息。
幾乎同時，人魚們震驚地發現，身上的傷口奇跡般開始愈合。
輕傷更是瞬間消失無蹤。
他們升起一股重未有過的愉悅之情，好像躺在母親的搖籃中。
身體的傷痛在減弱，心裏的創傷被撫平。
喧嚣也靜止了，不分敵我，所有人看向同一個方向……
只有一個人僵硬着沒有回頭……
衛爾加如遭雷擊，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因為……
他聽見了！
細細小小，軟軟動聽的……
似曾相識的聲音！
*
少女閉着雙眸緩緩走近。
她赤着雙足，海澡般濃密的發垂至腳踝，臉上的王族印記早已消失，鎖骨那裏多出了一朵深藍、極為漂亮的小蝴蝶。
整個人極為妖異，又異常高貴。
就像......神！
傳說中，海神的孩子！
只有海神大人，才能賜予這讓人完全生不出反抗之心的聲音！
戰鬥雙方所有人丢下武器，一個個跪伏在地。
*
柴菜菜是被渴醒的。
還沒睜開眼，圓圓的東西被探入口中，下意識吸了吸，清涼冷冽的液體流淌進來……
她狠狠吞了兩口。
衛爾加拿着吸管好整以暇：
“醜八怪，餓死鬼投胎啊！”
柴菜菜呲笑道：“你……？”
剛說一個字眼淚就出來了，小臉憋得通紅，好特麽疼！
她指着自己脖子一臉控訴！
衛爾加儀态端方地坐在旁邊，尾巴也被裹成一顆醜陋的粽子。
他沒好氣道：“活該，誰叫你唱三天三夜！”
一邊說着一邊将整個水杯遞給柴菜菜。
柴菜菜不敢再說話，對着衛爾加做口型：“什麽唱歌？”
她知道自己的記憶出現了斷層。
衛爾加手指一動......
柴菜菜面前出現一個巨大水幕，水波蕩漾中看到了全過程。
終于知道海妖王給的寶貝是什麽了，應該是能激發海妖王族血脈中屬于海神賜予的力量。
而她，得到了一副無與倫比的……屬于神的聲音。
柴菜菜想到自己看到的典籍，二十年前，海妖族曾被四大種族中的兩族逼迫，不得已放棄家園舉族遷移到海之南。
那時候海妖王都沒有動用這個寶貝，沒想到居然會留給自己。
當時海妖王匆匆離開，莫不是——這海妖至寶，是海妖王私自給自己的？
畢竟海妖族是長老制。
柴菜菜心情複雜。
就在這時，水幕幻化成鏡子……
柴菜菜一撇，目瞪狗呆。
……明明就是她的臉，但五官仿佛被細細打磨過，妖異漂亮得不似真人。
她呆愣愣地撫上自己的面頰……
這具身體雖然還是她本人，但是好像自從穿越過來後就被賦予了真實的海妖王族血脈……
她不由得對神選學院的能力感到心驚肉跳。
柴菜菜看了一陣，最後實在忍不住，用氣聲小心翼翼吐槽道：“死衛爾加，還喊我醜八怪不會虧心嗎？”
悶笑聲傳來：“虧心，剛剛是口誤。”
柴菜菜震驚地扭過頭，自己不敢用嗓，嘴巴都沒動！
“你……”
衛爾加點頭，慎重道：“我能聽見你的聲音。”
幾個字仿佛帶有魔力，柴菜菜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衷心為他開心，但是衛爾加接着補充：
“也只能聽見你的聲音。”
一如當年。
柴菜菜擡手按住胸口，為什麽突然跳得這麽快？
目光轉向衛加爾，發現對方欲言又止。
她喝了一口水讓自己平靜一些，動口型問：“你想說什麽？”
衛爾加遲疑了一下：“高層們讓我迎娶你。”
“噗！”
剛剛喝下的水噴了衛爾加一臉。
衛爾加抹了抹臉撇開頭。
柴菜菜摸着下巴思索，鯊族撤退應該只是暫時，他們和人魚族已經是死仇了。
有些get到高層的意思。
伸出兩指輕輕按住衛爾加綁着繃帶的赤/裸手臂，溫熱和冰涼相觸，少年的臉似乎紅了。
柴菜菜說：“人魚族再也禁不起入侵，如果我的身份能夠保護人魚族，我是願意的。”
衛爾加深深的看着她。
他心裏不太痛快，就在這時，外面有人通報，說是海神殿祭祀求見。
衛爾加解釋道：“老祭祀一直在外面守着。”
他沒有告訴她，自己也在旁邊等了她三天三夜，就連醫師治療都沒有離開哪怕一秒鐘。
海神殿是侍奉海神的地方，類似于地球上的教堂。
耶稣是不是真實存在柴菜菜不知道，但是海神卻是确有其人，不過已經幾千年沒有出現了。
鯊族入侵之時，老祭司正好來人魚族參加前人魚王葬禮，也是他消耗靈魂之力，幾乎是以一人之力撐起即将破碎的結界，否則也等不到柴菜菜覺醒海妖之聲。
來人是個穿着長長白袍的老者，灰白色的頭發和胡子非常長，進來後直接跪拜在三米遠的空地上。
衛爾加裹着粽子似的尾巴避開。
老人恭恭敬敬地對柴菜菜說道：“殿下，您不能嫁給人魚王。”
衛爾加嗤笑：“快入土了就不要出來亂走動，真擔心您走着走着就沒了。”
老人不理他，繼續道：
“我——人魚族第三代王衛理斯，代海神大人，賦予殿下海之聖女的身份，并掌管祭祀殿。”
說話的時候他化作原型，雙腿變成灰白色魚尾，鱗片腐朽斑駁。
同時将手裏的黑色權杖雙手高舉頭頂，遞給柴菜菜。
柴菜菜呆了呆，第三代王，那豈不是......
衛爾加的爺爺？
她詫異地看向少年王者。
但很明顯，他們都不覺得自己和對方有關系。
柴菜菜搞不懂老祭祀這是什麽操作，嫁給衛爾加才能給人魚族增加籌碼啊。
仿佛看出柴菜菜的疑問，老祭司說道：
“海之聖女不是屬于人魚族，而是所有海族。”
柴菜菜了然，這老祭祀也真夠狠心。
本來想要拒絕，但轉念一想，說不定祭司神殿有辦法在不挖掉衛爾加心髒的情況下助她完成任務！
猶豫片刻，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衛爾加一直深深地看着她，眼眸深處的藍色變得極其濃郁，面上卻是淡淡的。
他看着她将純黑色的聖女權杖握在掌心......
同一時間，悠長綿延地鐘聲被敲響，蜿蜒整個海底。
所有能看見的、守候在門口的人魚，以及遠處的侍衛，均對着她的方向匍匐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