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只爹

七只爹

卡特蘭略忐忑地瞄着沢田綱吉的表情。

自己手上的傷口來自鏡子碎片，看起來鮮血淋漓，其實傷口不深，對他來說根本是無需在意的小傷。

但在聽到沢田綱吉擔心他是否受傷時，卡特蘭不由得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一幕。

一對母子在公園裏玩耍，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摔了一跤，膝蓋上擦破點皮，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那點破皮在卡特蘭眼裏連傷口都不算，既不是失血過多，又不是致命傷，更沒多少痛感，他很不理解這有什麽值得哭的。

然而緊接着，他見到那位母親急急忙忙跑過去，攙扶起自己的孩子，輕聲細語地哄着，小心翼翼地幫男孩處理傷口，男孩的哭聲也漸漸停歇。

他有太多太多不理解的事，這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件，卻不知為何在這種時候想起來。

他鬼使神差地把手上的劃傷展示給沢田綱吉看，像記憶中的那個男孩一樣呼痛。

卡特蘭思緒一轉，又想到。

綱吉先生是裏世界教父诶，打打殺殺肯定見多了……自己這點小傷就喊痛，會被他看不起吧。

他縮縮手指，手收回來，卻被人抓住手腕。

“怎麽傷得這麽重？！”沢田綱吉震驚又焦急，直接将他帶到醫療車上。

卡特蘭滿臉驚訝。

他仿佛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失去了說話的能力，睜大眼睛，木愣愣地看着沢田綱吉。

心裏泛起一股從未有過的酸酸澀澀的感覺，他茫然無措。

綱吉先生難道沒看清他的傷口，以為自己傷得很重？

他稀裏糊塗地猜測着。

心裏隐隐冒出一股念頭，要不然就裝作自己的确傷得很重吧。

可是醫生已經開始用生理鹽水清洗他的傷口，卡特蘭要把手抽回來。

沢田綱吉拉住他的手，輕聲細語：“是有點痛，忍一忍，馬上就好了。”

卡特蘭不動了。

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鮮血被沖掉，露出白皙的手背和數不清的一些小傷口。

雖然傷口很多，但也只是劃傷而已，只有幾處被玻璃紮進肉裏的傷口看起來稍微嚴重一點。醫生正緩緩清理那些玻璃渣，很快就能挑完。

綱吉先生這下肯定會發現自己在騙他。

卡特蘭完好的左手抓住沢田綱吉的衣服，小聲說：“其實也沒那麽疼，我的傷不嚴重。”

他曲起手指，再松開，展示自己的手依舊靈活，沒被傷口影響到。

“別動！怎麽會不疼？”沢田綱吉從剛才起就皺着眉，“受傷就是會疼。”

這傷口放在裏世界，的确連輕傷都算不上，可受傷的是一個并未涉足危險世界的八歲孩子。

對小孩子來說，這就是很嚴重的傷口，更何況他若是能保護好這個孩子，對方根本不會受傷。

卡特蘭怔怔地聽着。

從來沒有人關心他受傷了會不會痛。

玻璃渣挑出來之後，醫生拿出雙氧水，給傷口消毒。

雙氧水刺激着傷口，這種痛感尚在卡特蘭承受範圍之內，但受到刺激的手無意識地握緊。

“疼的話可以喊出來。”沢田綱吉輕聲細語，“喊出來就沒那麽疼了。”

卡特蘭眨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疼……”他試着開口，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酸澀的感覺不斷沖上鼻腔，眼睛變得淚汪汪，他竟然想像當初那個男孩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他看到沢田綱吉皺着眉，擔憂地看向他的傷口，輕撫他的發頂和後背，似乎想拂去他的痛感。

卡特蘭終究沒忍住，小聲抽泣起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剛才還安安靜靜的孩子突然大哭，沢田綱吉有點被吓到，手足無措起來，給醫生打個手勢，溫柔地哄着卡特蘭。

“馬上就用火焰給你療傷，傷口一瞬間就會好，很快就不疼了。”他拿出手帕，輕柔地擦拭着卡特蘭臉上的淚水。

其實卡特蘭早就忘記手上的疼痛，他只是覺得綱吉先生親切又安全，自己可以在對方面前随意哭泣。

無論是痛還是哭，他都能得到溫柔的安撫，讓他感覺自己被人在意着。

他忽然間明白當初那個男孩為什麽會哭。

綱吉先生就像那個媽媽一樣，如果自己有這樣的媽媽，肯定就連小小的摔跤也要嚎啕大哭，然後享受被在意的感覺。

直到他朦胧的視野裏出現一小簇明黃色的火焰，卡特蘭才哭聲漸歇，被吸引注意力，看向醫生手中燃起明黃色小火苗的黃色寶石戒指。

沢田綱吉眉頭緩緩舒展。

“傷口已經愈合了，現在還疼嗎？”

卡特蘭挂着淚珠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手，上面細密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皮膚光潔，沒有留下任何疤痕。

他眨眨眼，讓視線更清晰。

本該需要好一陣慢慢結痂愈合的傷口，竟然一點都看不到了。

唯一的變化是，他發現自己的指甲長了一點點，頭發也長了一點點。

他驚訝詢問：“這是什麽？治愈系的異能力嗎？”

沢田綱吉輕笑：“異能力嗎？這麽說倒也可以，讓你傷口愈合的就是這個晴屬性火焰。

喏，就是這個黃色的火焰。

晴屬性的特性是[活性]，能讓細胞活性化，加速傷口愈合。副作用是頭發和指甲也會加速生長，之後可以剪掉。”

卡特蘭的傷口不嚴重，所以長得也并不多。

看到卡特蘭情況好轉，沢田綱吉放下心來，讓卡特蘭在車上等他，自己下車去處理現場的事情。

卡特蘭目送他離開之後，驚奇地打量着面前的醫生。

好厲害！

治愈系，這可是很寶貴的異能！

他的想法都寫在臉上，醫生謙虛地揮手：“不，能用晴屬性火焰的人也不只我一個，要說的話，還是十代目的大空火焰最厲害。”

醫生遙遙看着沢田綱吉的背影，敬佩道：“在七種火焰裏，大空屬性的人最少，十代目的火焰是其中最強大的。”

“七種火焰？大空屬性？”

卡特蘭感覺自己就像在接收游戲設定。

屬性什麽聽着有點耳熟，他打開任務列表裏的獎勵一欄，每次獎勵的戒指也都寫着屬性。

醫生向他解釋：“死氣之炎分為七種屬性，大空、岚、雨、晴、雷、雲、霧，每種屬性都有不同的特性、不同顏色，小少爺您的橙色死氣之炎和十代目一樣，都是大空屬性。”

卡特蘭突然警覺起來：“每個人都可以用嗎？”

要是每個人都可以用，那自己憑什麽被認為是彭格列血脈呢？

醫生察覺到他的緊張，笑了笑說道：“不，我們只能夠通過特殊的戒指使用火焰，只有彭格列家的人不需要戒指作為媒介，可以直接控制死氣之炎。”

卡特蘭松了口氣。

怪不得黑西裝信誓旦旦說自己是彭格列血統，原來還有這一層情況。

除了卡特蘭，這次沒有其他人員受傷，醫生也沒什麽事，處理好傷口，檢查完情況後還幫他把指甲剪了。

卡特蘭則查收起自己的任務獎勵。

支線任務成功完成，他成功得到【雨屬性指環（A級）×1】和【霧屬性指環（A級）×1】，但這兩個指環和自己屬性不符，暫時也沒什麽用處，[背包]模塊還沒解鎖，他幹脆扔在郵箱，等用的時候再領取。

反正他接受任務又不是沖着這個獎勵去的。

處理完傷口，卡特蘭滿血跳下醫療車。

在旁邊小巴車上喝熱可可的孩子們見到他，也紛紛從車上下來，朝他圍過來。

賴恩走到他面前，欲言又止，又變扭地錯開視線。

“你贏了……謝謝、”

對方那麽厲害，自己之前居然還信誓旦旦和對方比賽。

賴恩臉色羞愧漲紅。

“你很厲——”

他的聲音不大，說得又太慢，頃刻間就被其他孩子的道謝聲淹沒。

“謝謝你救了我！”

“謝謝小弟弟。”

“你是超級英雄！”

……

卡特蘭昂首挺胸站在原地，得意洋洋地享受着孩子們的道謝和誇贊，嘴角快要咧到耳朵後面去了。

他喜歡被大家贊美、崇拜！

真好聽！再來點！

剛才竟然忘記讓綱吉先生誇自己了。

卡特蘭決定補回來，他東張西望，看到沢田綱吉正和弗蘭一起從歌劇院臺階走下來。

他朝他們走去，也随之聽到他們的對話，說的還是日語。

沢田綱吉側過臉說：“這次辛苦你了，弗蘭。”

因為之前一直生活在日本并盛町，所以沢田綱吉身邊人都熟練掌握日語，私下對話也習以為常地使用日語，顯得更親近些。

弗蘭毫無波瀾地吐槽：“Me還沒做什麽的，都是鳳梨師父行動太慢了，害得Me輸給那個白毛。”

“比小孩子還差勁，師父，真丢臉，超遜——”

他拖長尾音，毫不留情地吐槽自己的師父，結果走到最後一級臺階時，被一截不知從哪裏探出的藤蔓絆倒，啪叽一下摔到地上。

沢田綱吉快步将他扶起。

莫名出現的藤蔓顯然是他的霧守在教訓膽敢吐槽師父的徒弟。

弗蘭面無表情地起身：“師父真是太——小心眼了。”

沢田綱吉幹笑兩聲轉移話題：“你一直在幫骸做任務，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助或支援的盡管說，像今天這種案件，也可以通知我們來處理，以身做誘餌太危險了。”

“有哦，Me現在就需要幫助。”弗蘭拍了拍身上的灰，“鳳梨師父說我已經修行得差不多，不打算繼續管我，所以Me現在無家可歸，要來投奔彭格列。”

“這樣啊……”沢田綱吉沉吟，“那你就先留在霧部吧，庫洛姆也在那裏。”

霧部是霧之守護者的部隊，由六道骸和庫洛姆統率，裏面有不少幻術師，正适合弗蘭。

弗蘭無所謂地點點頭：“可以。”

卡特蘭清晰地聽到這句對話，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跑過去滿眼控訴地看着沢田綱吉，自然而然也用日語喊話。

“你明明說不要未成年的！”

居然答應得這麽利索，部門都安排好了！

這個綠毛也沒比自己大幾歲吧？妥妥未成年啊。

可惡，說什麽不要未成年，只是不想要自己吧！

卡特蘭心中忿忿。

他就像看到別人發糖果沒發給自己的一樣，沖過去抱住沢田綱吉的腰，仰着頭撒嬌道。

“我不管，我也要！綱吉先生，我也要加入彭格列！”

沢田綱吉正感無奈，突然察覺到不對勁。

卡特蘭也會說日語？

而且，卡特蘭的語音語調，好熟悉，他好像在哪裏聽過。

思索片刻後，沢田綱吉的表情古怪起來。

聽着……好像他游戲裏的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