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京城中數一數二的繁華之地,實則并不在那一處紫禁城。紫垣正中,謹嚴莊重,皇家不當逸樂,自然是最無趣之所。若論繁華,須得熙攘往來,酒垆畫舫,折梅閨門女,打馬少年郎,百戲雜耍萬般有,異人奇事歡逸場。
西街這處,正是這樣所在。華燈初上,街心最大的倚情樓琉燈璃彩,笑語嫣然,正是四月好時節,女兒羅衫薄,甜酒沁人心。
那紅衫藍裙的女子卻顯得格格不入,冷着臉走入倚情樓的胭脂紅門,眼風沖着這紅塵喧鬧一絞。老鸨隔着幾步遠便覺得來者不善,更是端了架子,扭腰翹臀的款款走來。
“這位娘子若想快活,來我們倚情樓是錯了處吧。”
那女子卻嘴角微微一提,目光只是四下看着,并不看那老鸨:“劉瑾在哪裏?”
老鸨不屑一笑,手裏絹子切切一甩:“自己男人管不住,還有臉來找?笑話。”
那女子擡手便準确的扣住那老鸨的手腕,另一只手中握着一張金牌:“老媽媽,你還是乖乖回話。劉瑾在哪裏?”
那老鸨一見是宮中事物,瞬息變了臉色讨好:“奴不知娘子是貴人,怠慢了。劉瑾劉相公在樓上天字萬春房。”
女子聽到這名字牙龈微酸,甩手提裙往樓上跑去。
越是向上,那調笑聲絲竹聲更是雜亂。脂粉氣摻合着酒氣熏的人頭疼。那萬春房外并有一聯:“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墨跡尚未幹,邊角還沾了胭脂和酒漬,甚是風騷。
女子伸手便把那兩張宣紙撈了下來。周圍妓兒們見狀紛紛來搶,一陣哄鬧。
“哎,這是哪家的小娘子,相公們賞的字哪容你拿走。”
劉瑾在一旁聽到動靜匆匆跑來,一看到那女子,臉色僵了僵急忙解圍。
“哎呦好姑姑,您是什麽身份,怎麽能來這種地方!”
“劉公公是什麽身份,爺又是什麽身份,怎麽能來這種地方?”
“蕭尚宮,話不能這麽說……”
蕭喚雲仔細折好那兩幅字,恨恨摔到劉瑾手裏:“下官怎麽說話自有太後娘娘教導,不勞劉公公費心。”說着一手推開了萬春房的門。
果真萬紫千紅,春色滿屋。七八個衣衫不整的妓兒,或斟酒,或擲果,或操琴弄笛,或笑語連連。只把中間坐着的那個用錦羅絲裳厮纏着,推來嚷去,歡鬧不止。
蕭喚雲上手一個一個把她們推開,費了好些力氣把人從那些彩衣湘裙裏擇出來。這人歪在榻上,如玉之面泛着醉意的緋紅,眼若桃色瞟着她,伸手一拽。
蕭喚雲那衣裙厚重,一個不穩跌到他懷裏。酒氣纏了自己一身,要掙開卻不能。
“母後這麽想把你送上朕的龍床,嗯?”
“爺……你放開……”
朱厚照卻挑起她的下巴,拇指按在她軟軟的唇上,擡起嘴角,迷迷蒙蒙笑道:“喚雲啊,人要去活自己。太後讓你取悅朕,你就真的願意嗎?”
蕭喚雲掰開他的手掙脫出身,理了衣裙後撤一步跪拜,正色道:“爺誤會了,妾從未肖想,太後也不是那個意思。妾只是來請爺回宮。”她頓了頓,擡首道:“楊一清先生回京了,正等着面見皇上。”
朱厚照目光陡然變得清明,臉上僅剩的慵懶醉意也瞬間散盡。他起身,順手把蕭喚雲拉起,向外喊道:“劉瑾,備馬。”
蕭喚雲上前把他那衣帶系好,偷偷看了眼,他又是神色莫辨的樣子,不知是喜是憂,只快步跟上。
倚情樓外馬兒打着響兒,劉瑾手裏還拿着那兩折紙。朱厚照伸手拿過,只斜眼笑看蕭喚雲:“蕭娘奪字之舉,可真是前所未聞之美事,定為後人傳頌。”
蕭喚雲耳側發熱,卻不怯地看着他:“皇上的墨寶,這些人還受不得。”
朱厚照不急着上馬,把那兩折紙放到蕭喚雲手中:“那朕把這字賞你如何?”
蕭喚雲眼角一抽,冷哼一聲毫不避諱:“酒色沾着,早已污了那字,妾不屑的要。若是爺硬賞,妾只會挑個好夜上煤山,一把火燒了,随風去了幹淨。”
“你你你……好大的膽子!”劉瑾吓了一跳,湊過來急聲道:“你這是不敬犯上,還不快些給爺賠罪!”
朱厚照卻擡手,很是看不透她,卻也暢然一笑,轉身走到一邊從燈籠中取了火,那宣紙一燃便着。灰燼散去,他回頭走近她:“你這丫頭,便是仗着朕喜歡你的性子,越加狂妄。”
“狂妄一詞妾受不起。”蕭喚雲冷聲道:“楊大人還在等您。”
三人策馬,實則在西街并不比行人更快。朱厚照難得的不再流連,望着擁擠的人群少有的顯出急躁。劉瑾察言觀色亦是急的冒汗,在前開路也是左碰右撞,引來抱怨。
可這時,人群後方傳來驕躁的喧嘩聲,朱厚照回頭便看到沿街懸挂的燈籠紙傘連成一道火龍,火勢越燒越大。
半面天發紅,那吵鬧聲和嗆人的煙味沒過多久便靠近了。朱厚照如夢初醒轉身策馬:“快走!”
人群一股腦的往這邊擁,跑起來也并不快,眼見着蕭喚雲身邊一個燈籠着了,馬易受驚,朱厚照眼疾手快把她抱到自己馬上,催促劉瑾快些走。
“爺!前面都堵着呢!”劉瑾急的臉色發白。若是他帶着皇上出宮鬼混,受了一星半點的傷,朝裏的大臣就能用唾沫把他噴死。何況還帶着後宮女官之首蕭喚雲,太後把她當親閨女養的,磕了碰了也是不得了。
劉大公公少有的覺得頭頂懸劍,命不久矣。他兩眼發昏,眼前都看見了黑白無常的影兒。
“爺,小心!”蕭喚雲一聲驚呼,朱厚照下意識拽馬,才沒被掉下來的火燈籠給砸中。他兩人不得已棄馬,跟着人群往前跑。
朱厚照第一次覺得西街怎麽這麽長。身後熱浪一波一波卷來,房屋攤座皆是木質,一燃就着。
忽的上空伸來一只手,冰涼涼的攥住他的手,下一刻另一只手握在他肩頭:“走!”
朱厚照被人輕輕一帶,躍上空中。
蕭喚雲身邊沒了人,她登時懵了,可劉瑾或是沒看到,只是一把拽着她的袖子:“快跑,快跑!”
朱厚照被人拽着越過幾排房屋到了護城河邊上,星月之下涼風輕起,這人一身暗紅飛魚服,身配繡春刀,身形高挑,行動利落。從房頂越下那刻,風過一擺遙遙。
“小心些,這位小相公是吓着了吧。見着着火了就得趕快跑。”他轉身,清秀的臉上一雙劍眉星目,嘴角淺淺笑意。
朱厚照一時愣住,只看着他眼中映着淺淺星辰。
可這人拍了拍他:“走遠些吧,我還得過去救人。”
朱厚照一把拉住他:“真……真謝謝你,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這人回頭看了眼他的手,擡眸道:“裴文德。”
劉瑾蕭喚雲連同京中得知消息的大小官員找到皇帝時,他臉上撲着煙灰,負手站在護城河邊柳蔭下遙遙望月,嘴上還含了半癡的笑意。
“劉瑾,過來。”小皇帝招招手,低聲道:“去查查錦衣衛裏面,是不是有個叫裴文德的,帶他來見朕。”
“是!”劉瑾匆匆領了命,臉也沒擦,自騎了一匹馬去了。
朱厚照自是回宮,打發蕭喚雲去應付張太後那邊,自己換洗更衣後便去見楊一清。
“皇上,您可還好?”
楊大人須發斑白,上前來眼中全是擔憂。
“沒事!”朱厚照召人賜座,自己也挨着坐下。“只是好一棚大煙火,朕也險些燒到了。”
“皇上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楊一清擔憂的點了點頭:“那傷民傷物幾何,可有如何補救,此次大火之因,皇上可派人查明?”
朱厚照點頭:“已經讓劉瑾安排下去了。這次燒了西街損傷不少,朕會好好查!”
楊一清稍稍放心,才抱拳道:“老臣這次回來,是給陛下帶回來一個人。臣知道陛下身邊不缺臣子,但真正忠心于陛下,又能保護陛下保護大明的賢臣,少之又少。”
“楊先生推薦的人,保準沒錯。他叫什麽名字,現在做什麽?”
楊一清踟蹰一瞬,才道:“皇上可知道當年兵部侍郎裴牧裴大人,弘治朝時因得罪了奸臣李廣被外放,多年未被召回。他有個兒子文武兼備,與皇上也年歲相近。裴大人前月病逝了,老臣便做主将這裴文德帶入京中……”
朱厚照腦中泠然輕響:“先生說他叫什麽?”
“裴文德。”楊一清重複了一遍:“可惜只是個錦衣衛百戶,未免屈才。”
朱厚照卻笑出聲,他起身來回走了幾步:“裴文德,裴文德,真是個好名字。”腦中又想起他月下輕淺一笑,自己手腕處突然有些麻麻的,他手上的涼意仿佛還殘留着。
“皇上,您可記住了他,他叫裴文德。”楊一清不放心的湊過來再說一遍。
“記住了記住了,永遠也忘不了,裴文德。”朱厚照笑道:“既然是先生舉薦的人,就……先讓他做個指揮使如何?”
小皇帝往後宮去,分明一場大火驚心,可并不知為何心情好得很。宮道上遠遠又一群人走來。朱厚照走近,蕭喚雲上前幾步拜見。
“下官有話禀明皇上。”她低聲道。
朱厚照屏退左右,領着蕭喚雲到一邊:“怎麽了?”
“爺。”蕭喚雲擡眸望着他,眼中甚是憂懼:“您覺得這場火,會是偶然嗎?”
朱厚照眸中厲光微閃。
“說下去。”
“為何正是爺堵在路上出不去的時候,那火燒起來。平日裏彩燈紙傘也是挂着的,燈火照點,這個節氣夜風都不小,怎麽單就是今夜,爺一出宮,西街就起了火?”
朱厚照拉着她的手腕靠近些:“這件事情,你去查。”
蕭喚雲眸中微光一過:“爺讓妾去查?”
朱厚照一笑,半張面孔隐在昏暗中:“若是你的猜想成真,那便是刺殺朕。你覺得朕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嗎?”
蕭喚雲颔首:“妾明白了。”
“還有什麽事嗎?”朱厚照往外走了一步,眯着眼輕輕打了個哈欠。
“沒什麽了。哦,太後賞了一塊玉佩。”蕭喚雲腰間挂着一塊白玉鸾鳥,搭在裙襕旁。朱厚照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是了,你救駕有功,太後賞你應該。朕也要賞你,看好什麽自己去內庫拿。”
“皇上又說笑了。”不想蕭喚雲臉色登時冷了下來:“下官告退。”
朱厚照揮揮手,自己亦往寝宮去。
寝宮內燈火通明,燃着酥麻的香。珠簾錦紗帶着迷蒙的暖意。裴文德恭謹的站在一側,微微閉了閉眼睛,對面的燈火晃眼的很。
身後腳步聲一并來的還有輕輕的口哨,聽起來心情極好。
坊間皇上的傳聞并不少,姬妾歌女,義子娈童,好像天下荒淫之事讓他占了個夠。裴文德心中緊繃,方才司禮監劉公公來宣他的時候,他便沉了許多思緒。
當初楊老先生找到他的時候,甚是語重心長。
“皇上是個聰明人,但太年少太聰明,玩心就重的很。”楊一清苦笑着看他一眼:“在他面前,順他的心意才是重要的,說到底,他只是個孩子。”
“孩子就可以荒淫無度做出那等昏君之事嗎?”裴文德當時緊握着拳:“強搶民女,夜宿妓館,已經收那麽多義子,這算什麽孩子?”
楊一清搖搖頭:“我們看到的,坊間傳聞的,都不是真正的皇上。他是個讓人看不透的。”
劉瑾則是另一幅谄媚的笑臉:“裴大人,若是高升,咱家先賀大人了。”
口哨聲停下,那腳步靠近了些許。
裴文德一顆心吊到嗓子眼。
可片刻後那聲音在背後問:“你在朕的寝宮做什麽?”
裴文德只覺得耳熟,但還是恭敬轉身叩拜:“臣裴文德叩見吾皇萬歲。劉公公傳旨皇上召見微臣,微臣也不知道為何會被領到皇上的寝宮。”
朱厚照心裏明鏡兒似的,心裏暗罵劉瑾不識相,甚是尴尬的招了招手:“起來吧起來吧。”
裴文德低聲應“是”,心裏亦是納罕,難不成這皇上不想要自己?
“裴卿啊,楊先生都跟朕說了。令尊裴牧大人是忠臣,朕方才下令,複其官職,令禮部重辦其葬禮。對了,讓你做錦衣衛指揮使,以後在朕身邊做事,怎麽樣?”
裴文德稍稍放下的心又吊了起來:“臣……臣恐無才無德……”可他剛剛擡眸,卻就對上了珠簾之後笑意盈然望着他的這雙眼睛。
他登時驚了,這不就是他方才救下的那個俊俏小相公。好一雙桃花眼眸,看一眼便再也忘不掉了。
“您……您……”
“裴卿,認得朕了?”朱厚照笑着走過來,他伸手挑起珠簾,幾步上前:“裴卿救駕有功,升做指揮使并不為過……”話音未落他突然湊前一點,兩人的距離拉進,微香的鼻息落在裴文德臉龐。
可裴文德卻聽到了令他不得不打起精神的一句話:“替朕去查這次的大火,是否有人蓄意刺殺。”
裴文德一個激靈跪下:“皇上……”
朱厚照緩緩蹲身,直視着他:“楊大人說你是忠臣,你會是朕的人。朕相信楊大人,相信令尊,也信你。”他話語很輕很輕,一雙眸子卻很亮:“內宮的尚宮蕭喚雲已經發現了端倪,裴卿,你同她一起,把謀逆之人給朕抓出來。”
“皇上,您就憑蕭尚宮的猜測,就認為有謀逆之人?”裴文德心驚,但還是低聲開口。
不想朱厚照輕輕一笑,眯了眯眼睛。
“裴卿覺得呢?”
裴文德從他的一個小小的眼神中猛然發現了無數不可說的意味,這個小皇帝遠比他想象的要精明的多。那掃清一切淩然衆生的目光終究出于帝王,哪怕他混跡市井不思朝政,但天下一切都清清楚楚在他眼中。
他很清醒。裴文德篤定,并突然安心下來。
或許,這是個值得輔佐的君王。
“裴卿,還有什麽疑問麽?”他眸中那駭人的光芒忽然退去,換上了慵懶的笑意,“還是……想留下來給朕侍寝?”
裴文德哪裏反應的過來這話題扯的如此之快。他一顆心起起落落,整個人眼前一陣昏黑,卻還是急忙叩拜:“臣不敢,臣……臣告退。”
還沒等朱厚照發話,他緊趕着退出寝宮。
朱厚照看着他同手同腳跌跌撞撞,躲賊似的,一時又是疑惑又是好笑。劉瑾不一會兒急急走進來,就看見皇上臉上這詭異扭曲的笑容,更是吃驚:“哎呀爺,這裴文德怎麽……讓爺生氣了吧!爺放心,奴婢馬上收拾他,絕不讓爺煩心。”
朱厚照上去踢他一腳:“誰跟你說朕生氣了?你收拾誰啊你?”
劉瑾擡頭,卻發現小皇帝還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癡癡看着,目光有些迷意。登時他心下通亮:“哎呀,是奴婢黑炭蒙了眼。裴大人自然是忠心于爺的。奴婢掌嘴,掌嘴。”說着就在自己臉上不輕不重拍了兩下。
“行了行了!”朱厚照讓他起來:“以後裴文德就是朕身邊的人了,你呢去京城找處好房子,就說朕賞他的。對了,朕得給他‘裴府’題字,你提醒着朕。”
“哎!奴婢記着呢。裴大人可真得皇上賞識啊!”
朱厚照自顧挑了簾子。
劉瑾匆匆跟上:“爺,今晚上叫誰來伺候呀?”
“不用了。”朱厚照歪在榻上:“朕想清靜一晚,你也退下吧。”
“是。”劉瑾小步走着便退了下去。
龍榻上少有他一人睡,這錦床絲被熏暖香,入眠倒也快。朱厚照夢裏卻一遍一遍記起那涼風那星辰,那飛魚服那繡春刀,接着是那冰涼的手握着自己的手,而後是那輕輕一笑。
“裴卿……”他在夢裏輕喚。
下一秒,那風那星不見,暖床熏香,那冰涼的手卻滑過自己的手臂,緊扣在肩頭。
朱厚照心中輕輕一動,他看到這人光着頸子,肩膀有些瘦弱,鎖骨在細膩的皮膚上凸起。他的面容是極致的痛楚和愉悅。朱厚照低頭去吻他眼角的淚,問道:“裴卿,哭什麽?”
這夢霎時醒了。
朱厚照發覺寝宮的窗未關,清風湧進來。身下痛漲的厲害,他突然意識到那種神情發生在何種情境。心中不覺起了詭異的施A虐A欲和占A有A欲。他閉上眼,想象着之後該是什麽樣子,自己疏解出來。
那風仍舊輕柔。
朱厚照手上濕黏,心中卻又愧又悔。他是楊先生舉薦的忠臣,自己也不過與他見了寥寥兩面,怎麽會夢到對他行如此龌龊之事。
小皇帝自責了半夜,清晨才又緩緩睡去。
而在楊府客房,裴文德半夜醒來後,亦是再也未曾入睡。
“我在想什麽!”
裴文德努力把夢中軟語瑩淚索求貪欲趕出腦中,那樣淫O迷的自己,是他從未見過也從不敢想象的。
或許是見到皇上太緊張了。裴文德努力安慰自己,目前看起來,那皇帝并未對自己起什麽心思。或許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裴文德埋頭在枕中,可夢中的歡愉痛楚卻久久不曾忘,甚至真實發生過一般。
“清醒!皇上只是讓我查西街大火。”裴文德掐自己一把。可忽然腦中驚雷閃過。
“可皇上在西街做什麽!?!?!”
西街倚情樓,哪怕不是京城人,都得聞芳名。
“他可真是……”裴文德心中平白惱怒,牙根發酸,不知道心裏堵着的氣從哪裏冒出來的。
“……荒淫無度!”
小皇帝打了個噴嚏,命人來換了被褥關上窗。
“哎……感冒了。”
朱厚照揉揉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