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5

第36章 35

貓在段家老宅裏養老的沈拓是個什麽人呢?

——港城舊城一條黑街,是個人都想追着他磕頭認爹。

江牧之到港城談租地那一年,段家的船廠生意興隆,舊船維修新船出海,單單都是大生意,段家的老掌權人段霄設宴請江牧之,酒過三巡,他才姍姍來遲。

段霄臨終那幾年基本不過問堂口事宜,江牧之是個例外,老爺子看江牧之順眼,特意親自關照了江牧之要辦的事,沈拓盯着盛安船廠無暇抽身,也就沒跟着摻和。

所以,他跟江牧之只有酒宴上那一個照面。

面對段霄的貴客,他當然誠心誠意的拿起分酒器拎壺沖,結果江牧之這個比他高出一頭的北方漢子居然只拿起酒杯陪了一口,立馬臉不紅心不跳的往桌上一趴,擺出了不省人事的爛醉德行。

——好好一個大男人,偏要狗裏狗氣的。

這是沈拓對江牧之的第一印象,再之後的幾年,段家經歷的風風雨雨不比失去江牧之的沈瓊少到哪去,他因而遺忘了這些無關痛癢的細節,直到最近賦閑退休頤養壯年,他才有了家長裏短的閑心。

“段以疆上班去了,我叫他現在從公司往回走,最多半小時。”

德國進口的金邊骨瓷茶杯,泡着清熱去火菊花茶,港城三面臨海,夏季潮熱悶沉,沈拓打開桌邊的玻璃罐,夾出兩顆冰糖丢進沈瓊面前的杯子裏,臉上寫滿了真誠好客。

“……”

沒有雲層遮擋的時刻,港城的陽光是獨一份的,它明亮得耀眼,又溫暖得令人筋骨酥軟。

繁茂生長的枝枝蔓蔓纏繞在院中的涼棚上,封閉頂層的鋼化玻璃結結實實的撐起一片陰涼,削減勢頭的陽光從縫隙中灑下,變成了斑駁活潑的光點。

就長相而言,沈瓊這輩子還沒服過誰,精雕玉琢的鐘雲亭在他眼裏根本不夠看的,斯文優雅的廖森雨也僅僅是能入眼而已。

唯獨此時此刻,在被第六感催促着心生警覺之前,他短暫的沉浸在牢驚愕與驚豔交錯的呆滞裏,直到沈拓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喊他回神。

“別緊張,喝杯水,有什麽事先跟我慢慢講,不着急。”

這是極其危險,又極其漂亮的男人。

——慵懶似豹,豔麗如刀。

急促的警示鈴響徹腦海,沈瓊挺直脊背,抓緊了茶杯的手柄,冰涼的瓷質安撫了他沁出汗水的手心。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左右是來解決問題的,躲不過去,怕也沒用。

沈瓊心下一橫,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甘爽清甜的茶水穿腸入腹,算是他這兩天喝下肚的唯一健康飲品。

“大概七八年前,有人來港城拜訪段先生的父親,想從老爺子手裏租一塊地。事情談成之後,也就是差不多六年前,他們一次性簽了三十年的合同,第一筆付了五年的租金,截止到今年年底,應該再交第二筆。但是現在工廠經營遇到一些……”

“——租地啊……等會,我想起來了。”

搖椅吱呀一聲,忽然停住,沈拓屈起右手食指敲了敲扶手,淡化的槍繭肉眼難見,他現在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金絲雀,指甲蓋上還塗了一層精致瑩潤的養護油。

去年諸事落定,段以疆終于和過世的父親達成了和解,老爺子留下了不少雞零狗碎的東西,其中就有一個和江牧之有關的檔案袋。

“地可不是你租的,姓江的是你什麽人?”

港城的三月春風,有半數藏在沈瓊的桃花眼裏,與江牧之有過一面之緣的前任黑道龍頭扛把子雙眸眯起,像極了某種正在端詳獵物的大型貓科動物。

被人細細打量是一件非常冒犯的事情,沈瓊發誓他在沈拓眼中看到了噼裏啪啦的小火苗,但出于某種莫名的原因,他沒有為此生出反感。

——他并不是對方的獵物,又或者說,他還沒有資格成為能跟這位擺在同一個臺面上的對手。

“……他曾經是我愛人。”

面對早已板上釘釘的事實,習以為常之後就不會再有挫骨斷筋的疼痛感了。

別人是死了老公繼承萬貫家産,他是死了老公繼承千萬債務。

“不過,他人已經去世了,第一筆租金付完,工廠正式開工之前,他就不在了。”

沈瓊甚至能露出一點無奈又自嘲的笑意,他迎着沈拓的目光放松下來,平靜的講述起自己與江牧之的過往。

“他走得很突然,什麽都沒交代,工廠一團亂,我接手之後沒撐起來,只是維持正常運轉,這兩年行情不好,壓錢壓得太多,如果一次性付十年房租,我賬上就徹底空了。”

總以為自己勝人一籌的才不是聰明人,真正的聰明人是沈瓊這樣知道自己斤兩的,他到現在也沒搞清楚坐在他對面的人究竟是個什麽身份,但他本能的選擇了坦誠,且是毫無保留的那一種。

“我希望和段先生商量一下,看看是否可以分期支付,作為回報,我可以承擔利息。”

“S城那塊地,一年一百萬,真的不算貴哦。”

事情了然,沈拓沉思少頃,心裏有了定數,他帶着笑意重新坐回了舒舒服服的搖椅裏,一邊翹起二郎腿,一邊優哉游哉的對着沈瓊搖了搖手指。

退休不代表退化,港城拓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手底下的情報消息向來不遜于白道,段少爺操持家業蒸蒸日上,作為賢良淑德但是一個能打十八個的新時代好嬌妻,沈拓把行業內的各路消息摸得一清二楚。

“做得太難可以不做,據我所知,那塊地好幾家盯着呢,不愁下家,你處理設備回個本,我賣地賺錢,一舉兩得。”

“……我倒是想。”

甜絲絲的菊花茶大概真有清熱去火的功效,沈瓊一口氣喝完,昏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了不少。

定制的搖椅舒适安逸,他悄悄靠上椅背,酸痛僵硬的脖頸随着搖椅晃動的幅度松懈下來,明媚溫暖的陽光在空掉的茶杯裏投射出圓乎乎的光點,他伸手攏起額前散亂的碎發,缺少睡眠的眼底滿是血絲。

“他就這麽一個心願,還留了個兒子讓我養,我總得想辦法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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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和隔壁《困獸》的聯動,沒看過也不要緊,記住“拓哥牛逼”就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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