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後來的他們鮮少有聯系, 更多的時候是沈知微點開他的聊天框發呆。
但也不算是經常。
只是偶爾看到那個灰下去的頭像，光标無意識地滑動到上面。
等到沈知微回神，已經對着這個界面愣怔了好多分鐘。
大一的新生都挺忙碌, 軍訓之後沒多久就是第一節 大課, 建築系一起上的課，前半節講了建築發展史, 下半節是講圖紙，分析圖紙中各種符號的含義，布置了課後臨摹工圖的作業。
建築系都挺累，大一轉專業要求也高，沈知微有的時候也沒有多少空閑的時間去想其他的事。
有的時候她也會和季微她們聊幾句。
沈知微有問到, 季微有沒有見到她喜歡的那個學長。
畢竟都是從南陵附中出來的，又是一個大學，撞見的可能性很大。
那天沈知微剛上完專業課, 電腦放在旁邊, 她一邊看高數，一邊等着季微回複。
對話框上面的正在輸入中顯示又消失，過了好幾分鐘。
季微：不想啦。
季微：他戀愛了。
沈知微不太會安慰人，有點無措地想是不是不應該問她這個問題。
游魚：那你打算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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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微：能怎麽辦。
季微：就這樣吧。
季微：本來也沒覺得有什麽可能的。
季微的話輕描淡寫, 字裏行間好像都沒有什麽多餘的情緒溢出。
那個時候十月的天, 北城的空氣中已經帶着凜冽的氣息，南陵的溫度卻還是維持在三十度左右, 滬市更偏南一點, 左右也差不太多。
沈知微坐在寝室裹着薄毯, 打字安慰了幾句。
季微卻好像真的沒有太在意, 轉而換了個話題。
季微：前段時間和宋航遠在食堂碰到了，他和我閑聊幾句, 我們這個校區距離濟大不遠，宋航遠約了幾次寧嘉佑出去玩他都沒去，說是想保研到北城。
季微：……你怎麽想？
沈知微的思緒還停留在季微之前說的話裏，愣了幾分鐘才回。
游魚：挺好的。
那邊季微也沒有再回這個話題，只閑聊了幾句，随後結尾。
大一社團招新的時候，沈知微本來不太感興趣，舍友說是有加分，而且學校對于這方面也有要求，沈知微才跟着她們一起去操場上看了看。
她跟着舍友選了個據說是很好混學分的聲樂社。
平常确實沒有什麽活動，沈知微雖然不算是五音不全，但也說不上是唱歌很好聽的那種，一般在社團活動裏面只用充當聽衆就可以。
兩周一次的社團活動，頻率不算太高。
沈知微只用負責在操場上給觀衆發熒光棒和收回就可以。
除了平常上課，沈知微還在學校附近的小區找了一份家教，附近很多都是高知家庭，薪酬什麽的給的都很不錯。
她課業任務挺重，加上社團活動還有家教，平常閑暇的時候并不多。
尤其是一個大作業要結束的時候，更是忙得腳不沾地，有的時候就連沈主任和趙女士的信息都是隔天才能回。
學期過大半的時候，有一個舍友談戀愛了，是隔壁土木的。
另外一個舍友調侃，說是他們這個組合挺好。
一個搞設計，一個做包工頭。
直接整成家族企業了都。
土木院男女比例懸殊，堪稱和尚廟，舍友有意為她們宿舍的其他人牽線搭橋，問到沈知微意見的時候，她卻婉拒，說自己暫時沒有這個想法。
舍友覺得她大概是忙于學業，也沒有再提。
學生會剛開始招新的時候，沈知微進了宣傳部。
和她一起進去的還有個學物理的男生，長得很清俊，也很腼腆，同部門的學姐很愛逗他。
偶爾幾次和沈知微的碰面中，都是很不好意思地對着沈知微笑笑，然後迅速走開。
旁邊跟着的是沈知微的舍友，笑着別了別她的手臂：“這個人……”
她意有所指，“微微，多半是有情況啊。”
沈知微愣了一會兒才想明白，“他是和我一個部門的，就是這個性格，挺腼腆的。”
舍友挽着她的手，“就算再腼腆我也沒有見過臉紅成這樣的，你剛瞧見沒有，那個男生從耳後一直紅到脖子了。微微，我是覺得還是可以發展發展的，那個男生長得也不賴，我瞧着挺順眼的，還很純情。你要是覺得還可以的話，不如接觸下試試。”
舍友是真挺想勸她，“我知道你是想把精力都放在學習上，但是你平時要麽是去家教要麽是學習，好歹給自己一點休息的時間。咱們都大學了，什麽事情都可以嘗試嘗試。”
沈知微眼睑低垂，“……還是算了。”
“你對這個沒興趣的話，”舍友試探着問，“那就沒有什麽其他喜歡的，我們都可以幫你追啊！清大這麽大，總有你喜歡的吧。就算是再沒有，你以前高中沒喜歡過的人嗎？”
舍友是知道沈知微是乖乖女，但是都大學了，就算是以前高中再乖的，多少也有點念頭。
況且誰青春期沒動過心啊。
可沈知微确實心如止水。
建築系男女比例算是對半分，這幾個月，也不是沒有對沈知微示好的男生，其中也不缺長得挺好看的，各項都挺拿得出手的，可她從來都沒什麽回應。
舍友不知道為什麽，除了有喜歡的人以外，幾乎想不出其他答案。
那天是在食堂，沈知微聽到舍友的問題，握着筷子的手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戳了戳餐盤裏面的小青菜。
十一月的北城已經很冷了，沈知微的手有點涼，呵了兩口氣。
她輕聲回道：“有喜歡的人。”
舍友驚訝了很久，才問：“是你以前高中的嗎？”
沈知微點了點頭。
舍友或許是有點沒想到，給了自己一點緩沖的時間，好奇地問道：“那他高考去哪了，你沒告白嗎？”
“出國了。”沈知微搖了搖頭，“沒有告白。我不敢。”
“這有什麽不敢的。”舍友筷子在餐盤上敲了一下，聲音還有點響，旁邊的排隊的人朝着這邊瞟了一眼，舍友歉意地笑了下，才小聲接着：“拜托，你是清大的诶，而且長得也很不錯啊，一般男生根本配不上你的好吧，你還用玩暗戀那套？”
“假如我告白的話，”沈知微眼睑稍低，“我們應該徹底地不會再有聯系了，連朋友都遠談不上。”
雖然，現在的關系，說是朋友也牽強。
但她心裏知道。
就像季微之前說的那樣，其實喜歡和不喜歡的界限太明顯了。
她比誰都清楚沒結果。
舍友沉默一會兒，“唉，也是。暗戀總是會讓人自卑的。不過說起來，能讓你記這麽久的男孩子，是什麽樣的？”
舍友挺好奇這個問題的，畢竟她和沈知微認識也有小半年，很少看過她有過特別大的情緒波動。
這麽一個溫和內斂的女孩子，她有點想不出來到底會是喜歡什麽類型的。
沈知微想了一下，“很優秀。也很難接近。”
“就這樣？”舍友追問，“就沒有具體一點的嗎？”
其實蔚游真的是個挺難去具體描述的人，一直到今天，沈知微描述他的時候還是會覺得詞不達意。
沈知微搖了搖頭，意思就是不願意多說什麽了。
舍友也沒繼續問，兩個人收拾收拾回寝室。
路上的時候，舍友看天氣預報，驚喜地說：“微微，我看過幾天北城要下雪了诶，而且還是中雪。我們那邊不下雪的，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雪诶。”
舍友是南方人，比南陵還要南，說起這話的語氣很驚喜。
南陵也不常下雪，而且大多積不起來，隔天就化了。
第二天去上學的時候，地面滑得不行，只能步行去學校，不過也算是難得的不用上早讀課的時候了。
沈知微也很期待北城的下雪天。
或許是有期待的日子總會過得格外快一點，轉瞬就到了一月中旬。
預報下雪那天，恰好部長從學校附近的企業拿到一筆不小的贊助，請全部門吃飯。
部門商議了兩天，最後地點定在一家火鍋。
北城的火鍋是老式的，那家火鍋店生意很好，遠近都很有名。
那天晚上氣溫已經降下來了，随口呼出的一口氣都是蒸騰的白霧。
沈知微攏了件大衣，坐地鐵走了兩三百米到了聚餐的地點，四肢都已經完全凍得有點僵硬，一直到了熱氣騰騰的火鍋店內才恢複一點知覺。
店內已經供暖，在裏面只用穿一件薄衫就足夠。
沈知微把大衣挂起，走到了包廂裏。
這段時間她和部門的幾個學姐學長都算是熟悉，她辦事穩妥且嘴嚴，幾個學姐都挺喜歡和她往來。
一看到她來，就招呼她。
“沈知微！這裏。”
服務員過來添了熱水，沈知微溫聲說了謝謝，部長把菜單遞給他們幾個新來的，讓他們來點。
“今天不是預報有雪嗎？”一個學姐也是剛到，穿了雪地靴，腳在地上跺了幾下，“都這個點了，怎麽都還沒下。”
“天氣預報也不一定是準的。說是有雪，說不定下不下來。”
聚會什麽話題都聊，部門裏面的事，拉贊助的時候發生的趣事，又或者是哪裏的八卦，聊着聊着，不知不覺聊到了高考。
場中的人不是省狀元，就是市狀元，基本上都是十裏八方的天之驕子。
那個腼腆的物理系男生被學姐點到，“小徐，你高中哪裏的呀？省多少名來的。”
男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高中是江省的。沒高考，保送的。”
“诶诶，我記得沈知微也是江省的吧？這麽巧，你們不會是一個城市的吧？”
“不是。”男生回，“她是南陵的，我在她隔壁城市。”
保送，物理系。
沈知微将這兩個詞聯系起來，手指幾不可見地動了一下，從沉默中抽離，突然擡起頭問那個男生：“你之前參加的是物理競賽嗎？”
男生沒想到她會突然開口，愣了一下才點頭。
“是啊。說起來，當時我們競賽還出了個挺……”他不知道怎麽形容，略過這個詞，“的人。長得特別好看，當時只要參賽的對他應該都有印象，而且他最後明明拿到了國一，居然還婉拒了保送。”
在清大，成績特別好的人倒是沒有那麽稀奇。
大部分的人都對那個特別好看比較感興趣。
“有多好看啊？”學姐好奇，“你們學物理的都長這麽好看？”
男生知道她在打趣，下意識看了一眼沈知微，然後很快收回視線，旁邊有人笑了幾聲，他脖子都紅了。
“是真的特別特別好看。我記得他也是南陵人，據說是南陵附中的。”
“叫什麽啊？”部長聽他說話，也好奇了，“聽你這麽說，這人挺傳奇啊，沈知微也是南陵的，說不定他們兩個人認識。”
“叫……什麽來着。我只記得是兩個字，還挺特別的一個名字。”男生想了一會兒，“哦對，我想起來了。蔚游，他叫蔚游。”
在場的學姐學長都差着輩，也不是南陵的，自然不知道這個名字。
部長問沈知微：“你也是南陵的，認識這個人嗎？小徐說這麽誇張，我都有點懷疑真實性。”
場中的目光都集中在沈知微身上。
她手指壓進掌心，輕聲回道：“認識。”
“但是我們……不太熟。”
場中人聽到真有這麽個人存在，有點唏噓，感慨這麽個人沒來清大，還是有點可惜。
不然怎麽也要把他拉來宣傳部，有這麽張臉，出去拉贊助都方便點。
這事也只是一個話題的分支，很快就揭過。
剩下來的聚餐，沈知微很心不在焉。
一直到聚餐結束，已經到了晚上九點。
那天是周五，場中的學長學姐有不少是北城人，都不回學校了，就讓物理系男生送沈知微回去。
臨走的時候擠眉弄眼的，都有點想撮合他們兩個人的意思。
踏出火鍋店的時候，還在原地等車的學姐看了看天空，“诶。下雪了。”
她對着沈知微擺了擺手，“回去多注意安全啊，學妹。”
沈知微也擺了下手，“學姐也是。再見。”
北城繁華，這邊地處商業街，晚上九點也還是是人來人往。
剛開始只是小雪，逐漸變大。
直到漫天都是紛紛揚揚的雪。
沈知微從來沒有看過這麽大的雪。
倫敦的一月是冬天，她不知道八千公裏外的英國會不會也在下雪。
雖然，雨雪與否，好像也都和她無關。
沈知微站在原地，手指合攏接了一片。
很快就融化，順着掌心紋路佚散。
風雪驟來，吻她鬓發，簌簌往下飄落。
·
那天回寝室，沈知微久違地打開了日記本，手指合攏搓了一下凍僵的雙手。
“2010年冬，北城大雪。”
“蔚游，我好想你。”
——2010.01.15《見微知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