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蘇恩幼道:“怎麽可能。”
這要是他, 她才勉強考慮考慮,這要是換做是別人,估計她也是直接退婚了。
段淮敘又捏着她手笑:“所以弄了半天,你是權衡利弊, 因利而聚。”
“那你對我, 難道不是嗎?”
她現在人都坐他懷裏了, 這意義,難道還不明顯?
她是因利。
那他, 也多少是因為她的美色。
段淮敘眼神頗深地看了小姑娘一陣, 卻沒說什麽。
直到門外悄然有人過來輕輕叩門, 秘書算是有眼力見地來說:“先生,車備好了。”
剛才說好要送她去老師那兒,他當然不會失約。
沒多時, 段淮敘将她放開, 也将桌上的筆墨紙硯給理好, 之後手揣到兜裏。這過程裏, 他沒擡眸, 也是給小姑娘一個自己整理儀容的時間,再看她時, 蘇恩幼也早已撫平旗袍上的褶痕,面上紅潮褪去了, 也是比較腼腆地說:“那我先去老師那兒了。”
段淮敘說:“送你。”
蘇恩幼本想說自己可以打車,但想來就算自己說了他也不會真讓她去坐,于是也沒有推拒, 便說:“那謝謝您。”
秘書在外候着, 視線也是接觸到室內這氛圍。知道兩個人明裏暗裏的一些東西,也只是為自家老板高興而偷偷彎唇笑, 心知肚明卻沒有多說。
直到兩人出去,卻不想就在院裏碰見了蘇笙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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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商務風行事雷厲的男人,進門身後都是助理秘書的,浩浩蕩蕩。
其實秘書會過來喊段淮敘,一方面也是突發狀況處理,知道人家大哥來了,那他們倆,總不能繼續同處一室,暧昧難辨。
看到蘇笙安時,蘇恩幼很是驚訝,也微微尴尬。
“大哥。”她喊。
蘇笙安也表示:“你們怎麽在這。”
蘇恩幼尴尬地看看段淮敘,介紹說:“大哥,這是段淮敘,段家老五。”
“五哥,這是我家大哥,蘇笙安。”
蘇笙安氣笑了。
他認識了十多年的人,現在需要她一小丫頭片子來給他倆做介紹?
本來就對這門婚事持有意見,不是很同意的蘇家大哥看一眼段淮敘,那眼神像恨不得剜了眼中釘肉中刺一樣。
他們認識十多年,不說後來商業上的那些接觸,對他來說,不會有人比自己更了解這個和他年齡相仿同樣三十的老狐貍。
那種感覺就像看自己認識多年的好友,有朝一日把自己親妹妹給挖走一樣。
這誰能忍?
像段淮敘這種腹黑精明的老男人,他們家恩幼這種寶貝小甜嬌怎麽鬥得過,不被欺負死才怪。
“真巧啊,段總。”蘇笙安說,“這不在企業日理萬機,跑這兒來聽戲,真有閑情雅致。”
段淮敘彎彎唇:“最近公司事處理得差不多,也沒有緊急會議。而且,我一般空閑時間确實有習慣會到劇院去聽聽戲。”
“劇院?”蘇笙安看一眼蘇恩幼:“這麽巧,我們家小妹就是在劇院上班的演職人員。”
段淮敘笑笑。
蘇笙安看他那溫雅樣子,怎麽看怎麽不像那個圈內冷情淡漠的段淮敘,唯獨妹妹面前這麽溫柔,大抵,确實是有備而來。
兩家有婚事,且已定下,他當然不好說什麽。
可這也不影響他對未來妹夫日常挑刺的流程。
“段家老五在段家還要被人稱呼一句家主,這到了這兒,以後輩分都降這份上了。以後不只是叔叔輩的了,還要稱呼你一句妹夫,這可真讓人不好意思。”
像生意上喜歡互争高低一般,此時,難得捉住段淮敘在外落下風的時候,蘇笙安當然不會錯過。
段淮敘只是扯唇,語調平和:“稱呼而已,蘇家大哥請便。”
能讓段淮敘喊自己一聲大哥,那是多叫人舒坦的事。
蘇笙安心裏舒服了些,也忽然覺得,這門親事好像結得也不是那麽不好。
于是道:“是您過謙了。”
兩男人在那明裏暗裏你來我去,蘇恩幼在旁看得不解,只怕大哥欺負他,說:“大哥,我還要去學琴呢,五哥說要送我,先走了。”
蘇笙安也是忙事情才來,确實是商務之餘接待友人來聽曲,沒想這麽巧。在外看到段淮敘的車時他就生疑了,又聽說小妹在這,果不其然。
想到這事還是有些意見,看段淮敘一眼,像提防什麽惦記自家小白花的老男人,和小妹說:“那你路上小心,去了好好和老師說,有什麽事就打哥哥電話。到時候放假期了還要回江蘇一趟,有事我們回家說。”
之後又和段淮敘說:“勞煩段總一趟。”
段淮敘:“一家人,不打緊。”
和段淮敘對峙,那就是一記硬拳打在棉花裏。這一點他在商業上就有所領教,真正心思深沉的人并不會把事情挂臉上,成年人之間談事話語淡淡、風輕雲淡之間什麽事也都妥妥帖帖。蘇笙安原先就知道這點,可如今昔年過去,他還是在段淮敘身上占不到什麽便宜。
出門後,蘇恩幼上了車,也為大哥的話向他道歉:“不好意思啊五哥,我哥哥也是疼我疼慣了,可能是舍不得我出嫁,所以會對你格外刻薄一些。”
以前她戀愛就不敢告訴家裏人,好不容易以為有盼頭了又分手被大哥知道。當初大哥和對方就沒鬧出什麽好,更別說此刻。
還好,段淮敘她還是信任得過去的。
段淮敘站車門邊,說:“沒事,我和他打了很多年交道其實互相性格也都清楚。你去了老師那兒安心彈琴,最近天氣降溫,記得多加衣,也別着涼。”
秘書拿了東西遞來。
男人接過,也将那副指套好好地戴在了蘇恩幼手上。
蔥玉一樣的纖指,由他細致地一個個戴上小巧的指套。
蘇恩幼有些意外,不知道他怎麽發現她彈琴不戴護具一事。
段淮敘說:“之前看你彈六弦琴時候發現的,這麽喜歡彈琴,卻又不保護手指,以後受什麽傷了怎麽辦。”
蘇恩幼看了看自己手指,說:“您怎麽這麽細致。”
“不算細致,只是之前發現了,就一直記着了。”
蘇恩幼笑笑,又看手邊早已為她準備好的保溫杯,包括去老師那兒需要的一些東西他也都備好了。還有一具護腕和保暖的圍脖。
男人話語總是淡淡,哪怕是日常,也不會像年少正狂的少年一樣,什麽都要宣之于口。
天涼加衣,關心身體。
日常事宜事無巨細,好像都能為她處理妥帖一樣。
蘇恩幼平時彈琴确實從不注意保護手指,因為她彈得不多,覺得不用很上心,沒想到他會準備這些。
她突然覺得,他就好像是她的另一位大哥一樣,不像家裏的大哥主外,安排她在外的一些事情。
他就是落到了生活上的細節實處,不會過分說一些花言巧語,但她沒注意過的一些東西他總會處理好。
再看男人此時身着的黑色外衣,又想到剛剛兩個人在裏面的,也着實想象不到剛剛是這個性冷的男人轉了性沒抵過主動抱了她。
像守禁的和尚破了戒一樣。
襯着他此刻的溫潤,尤其讓人覺得反差。
“那,我先走了?”蘇恩幼說。
段淮敘捏着她的手,說:“你先回江蘇,等我娶你。”
突然說起婚事,蘇恩幼有點害羞,把手抽了出來。
京中降溫,細雨漫漫。
載着她的那輛黑色奔馳也就緩緩駛走,蘇恩幼坐後座從外望了眼後視鏡,身型颀長一身黑衣的男人仍是直立在那兒,随秘書一同,目送着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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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蘇恩幼忙完了最近在排的戲,也就短暫回了一趟江蘇。
天氣降溫,出行基本要穿棉襖了,因前一天趕了夜戲回家的,連坐十幾小時的高速到家,如花一般嬌豔的臉蛋也差不多要蔫完了,裹着毯子在後座昏昏欲睡困乏得緊。
再一回家,發覺蘇公館來人進進出出,忙前忙後,家裏還挂了紅燈籠熱絡非凡。
因婚事定下,家中自然也開始籌備,迄今為止也是準備了半月有餘。
兩家聯親,那是要規規矩矩上門提親,再見老丈人,之後挑良辰吉日把恩幼接回北京,也預示着往後恩幼就嫁去了京區,做他段家的人了。
段老爺子知道兩人同意,那是高興得不行,拍着腿也要從輪椅上站起來去給兩人婚禮主持大局。
段淮敘能娶到老蘇家的小孫女,老爺子是最高興的那個,不只是因為蘇恩幼是他們段家看着長大疼寵到大的小嬌寶,更是因為,他操心了多年的老五婚事終于解決。
曾經多少次以為段淮敘到這年齡也不近女色,怕不是這輩子也不會給他結個兒媳了,誰知一接就接到了個這麽讓人滿意的。
能促成這門兩家都滿意的婚事,老爺子那是恨不得把段家的家底都給傾出來。
只可惜,蘇恩幼的意思,這事想簡辦。
因是商業聯姻,她不想辦婚禮也不想搞得興師動衆,本想着兩家私底下把流程走完,去領個證也就完了。
段淮敘聽她意思,自然是應允。
可真回了家裏看到家中張燈結彩,蘇恩幼又有些憂愁。
到了家中趴二樓陽臺內的地毯上,蘇恩幼玩着地上的象棋,問祝念道:“念念,你說我嫁段淮敘會嫁對麽?”
祝念說:“你不喜歡他?”
蘇恩幼說:“商業聯姻,談什麽喜不喜歡。也不是大學時候追那些心儀男生了,沒有什麽感情吧。”
“可你上次回家和我提他,說那輛賓利停在外面紮眼。我以為你讨厭他,誰又知道,一個月後你突然要嫁人了。”
蘇恩幼手裏的卒字突然掉地上,像是什麽心事被踩中。
她抿抿唇,說:“你也覺得我和安嘉熙分手,又跟他叔叔扯上關系這事不好?”
祝念:“我不知道,我又沒談過戀愛。但我覺得也無所謂吧,本來安少爺就配不上你,大家都覺得,應該是那位段叔叔配你。只是你以後要是和他結婚了可不能素顏出現在婚房。”
“為什麽?”
“因為你平時穿了旗袍化了妝還算比較成熟,站他旁邊很登對,可不化妝,那就有點顯幼了,像年齡差很多似的。”
蘇恩幼笑笑,把她往旁邊推:“我和他看起來才沒有差很多。他長很帥的好吧。”
說實話,她不覺得段淮敘很老,相反,他那張臉和平常做派也算是很年輕的。
只是同她哥哥們講話起來游刃有餘,也算松弛。
蘇恩幼有時仔細想想自己大學時候為什麽會對他沒太多印象,得出結論,她一個學生妹,他是社會上成熟事業人士,她的喜好當時都在那些桀骜不馴的小男生身上,只喜歡那種,加上也接觸不到他這群體男性,所以全然無視了。
後來畢了業,回來相看兩眼,不論是男人身着大衣坐她家茶室喝茶下棋的身影,還是處變不驚眉眼溫潤的沉着表現,都還算比較吸睛。
“只是,我确實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對我有的印象。”
蘇恩幼說:“你知道嗎,他也喜歡聽京戲,也知道《太真外傳》,這讓我不得不多想,他是不是以前就有注意過我?是我和安嘉熙還在一起的時候嗎,還是說,跟着安嘉熙回家走夜路碰到他的那幾次?我不知道,也揣度不出他的心理。”
“為什麽揣度不出?”
“他那樣的男人實在太高深了,我要是在大學那些男生面前随便勾勾手指,估計對方都要被我迷死了,可是我跟他過招,完全鬥不過他,也說不過。他太拿捏我了,知道我的心思,還能立馬明察着接招,甚至接招之餘不忘回擊我,撩也撩不動,撩動了又被他吃死,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祝念還是個高中生,不懂這些,可也是聽得有味。
看蘇恩幼說得繪聲繪色,不禁跟着想她和段淮敘到底過了哪些招。
“你和他撩過了?”
“撩過啊,試探一下他的意思。”
“那他是什麽反應,不喜歡,還是很癡迷?”
蘇恩幼仔細想了想,不論是她說結婚那天晚上還是上次茶室,兩個人之間好似确實是有那氤氲氛圍在營造,她很忐忑卻也很敢,像是知道這個男人會縱着自己一般,所以格外敢在他面前試探底線。
可是上次,他有幾次差點吃定她了,蘇恩幼都差點沒找到接的話。
令她實在搞不懂,他到底是太有經驗,還是有感而發?成熟男人都是他這個樣嗎?
“我也說不清楚,大概就是一種好感吧。就和我對他的那樣,他應該也對我很有好感,加上這個男人本性三觀在那裏,他很尊重人,所以我也不用怕什麽。”
祝念笑了笑:“恩幼姐,你有沒有發現你現在有些變了。”
蘇恩幼挑一下眉:“有嗎,哪裏變了。”
祝念想了想,說:“或許,你以前和我聊天說的都是安少爺,可是現在都變成了段叔叔,你沒發覺嗎?我現在都說不清你們究竟是不是商業聯姻,還是在談情說愛呢。”
蘇恩幼愣一下,接着有點臉紅了,把象棋放了說不打了。
婚期在寒風肆虐的十一月末,恰逢降溫,城市起風,很是寒涼。
段家按約定的日期驅車前來,必須到的幾位長輩也都來了,帶着禮金單來見蘇家的長輩談這場婚約。一些幕後事宜段淮敘那邊都已經辦妥,之後的,也就是得到老丈人的應允,接新娘子回京。
結婚當天兩家長輩約了酒店去聚餐吃飯,段淮敘親自來接的她。
還是那輛深灰賓利,只是為圖喜慶,車上由人裝飾了迎親紅花。
蘇恩幼穿着裙子下樓時,男人正坐後座等,與平日不同,領證這天他穿了一身正統西裝,寬肩窄腰,黑色襯衣,領口微微解了一顆扣子沒有太過古板直正。他穿黑色時整個人很有一種韻味,穿大衣是一種成熟男人的斯文溫潤味,穿了西裝,整個人又多一種禁欲而松弛的張力感。
蘇恩幼也沒想到來接她領證這天他也能在車上看文件,腿上擱着一份文件,右手拿筆簽字。
看見她穿一身裙子,他卻沒有表現出驚豔的愉悅感,而是微微擰了一下眉。
他問:“不冷嗎。”
蘇恩幼看一眼自己裝扮,本想着今天又要領證又要吃飯,末了還得跟他回段家,肯定要弄漂亮點,可最近天氣太冷了,她穿光腿神器也抵禦不住寒風。一咬牙,還是穿了那條白色的淺短裙,白晃晃的腿就露在外邊。
“有點,也可以捱。”
段淮敘說:“上去換一件,現在天氣冷,你覺得還好,是因為車裏有空調,等你晚上到了北京感受到那邊的低溫,就不會這麽想了。”
蘇恩幼沒想到他會對自己的穿着有意見,這要是換以前和別的男生,只覺得好看養眼,或者方便省事罷了,不會想着女孩子會冷或是其他的。
她本來是想穿給他看,又沒想到他還确實挺認真,于是也說:“那我去換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