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很快, 蘇恩幼換了一身下來,毛衣搭小馬甲,下身換了條比較厚的直筒褲,整個人看着要精神一些, 且保暖。
再下來時, 段淮敘已經放下工作站到車邊, 淡然直立等她下樓。
蘇恩幼沒做好準備,下樓突然見到那道修長漂亮的身軀, 心頭跳跳, 還有些猝不及防。
“我換好了, 這身可以嗎?”
段淮敘視線落她身上兩下,彎唇,嗯一聲。
“走吧。”他牽起她的手, 迎她上車。
她微微彎腰上車, 他另只手幫她護着頭頂, 在他這種細致保護下, 蘇恩幼坐上了迎親的婚車。
婚事是簡辦, 沒辦婚禮,改為兩家長輩一起吃個飯, 而兩個人直接去民政局把證給領下來也算差不多。
結婚證落到手裏的時候還有些燙手。
不知道是不是蘇恩幼的心理作用,她感覺兩個紅本都是溫熱的, 而上面是她和段淮敘的名字,以及兩人在民政局拍的紅底證件照。
父母還在酒店等着,他們需要過去。
“段先生。”兩人到達酒店時, 恰巧碰到一位相熟的人, 對方看見段淮敘忙不疊地上來迎,眼裏發亮:“您今天也在這, 怎麽突然來了江蘇,是來會友吃飯?”
那是段淮敘原先在蘇區認識的朋友,以前家裏談生意對方和他攀談過幾次,現如今碰到自是特別恭敬。
段淮敘看一眼蘇恩幼,示意說:“是。”
對方也看到了她,說:“這位漂亮的小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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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淮敘牽了牽她的手,彎唇:“我太太,今天剛新婚。”
對方微微驚訝,說:“真想不到,段先生的太太真漂亮,和您是郎才女貌,登對得緊。”
段淮敘笑笑:“謝謝。”
酒店內設有暖氣,賓朋滿座,但并沒有像婚禮那樣的浩大流程。市中心最知名的酒店今日是包了場的,但只挑其中最昂貴的包房,主長輩一桌,晚輩一桌,另外,小孩也是有自己吃飯的地方。
今日段家長輩來得不多,但蘇家這邊基本都是在的。
蘇家父母包括兩位長子今日是一大早六點就來籌備着迎賓了,自段家直接下禮提親表達了段五主動想要求娶蘇家小女的意思後,蘇家父母也只是微微猶豫了兩日便給了答複。
同意的原因無他,一是蘇恩幼同意,二是段家的意思明确,他們自然不好再推脫。
因為對蘇家而言,段家二房和三房差別可是很大的,原先二房想娶蘇恩幼,可他家還不夠那個格,首先安嘉熙本身事業就未穩固又離經叛道,不是适合生活的好人選。
再說三房主掌段家錢權,蘇家又原本和他們三房關系更好。段淮敘的意思明确了,他們當然是同意的。
只是,蘇家的兩位哥哥還在擔心小妹的意思,怕蘇恩幼年紀輕,是在段淮敘那兒受了什麽蠱惑才要結婚,可如今也走到了這流程,兩家自然是先體面辦婚事了。
到酒店後,蘇恩幼也不是很習慣那種迎賓熱鬧的氛圍,找了個借口,先去包間找自己爸爸媽媽。
進去時蘇父蘇中至和蘇母翁雯正在迎賓,看見蘇恩幼,訝異招呼:“恩幼。怎麽就你一個人,段淮敘呢?”
蘇恩幼進來一路是冷得不行了,鑽進空調房就趕緊抱着自家母親的圍巾領子,撒嬌說:“媽,什麽段淮敘,我是你女兒啊,不能女兒結婚了你心裏就只有那個外姓女婿了吧。”
翁雯笑笑,道:“什麽外姓女婿。這不是人家遠道過來,怕招待不周。你跟他怎麽樣了,結婚證領了麽。”
蘇恩幼把懷裏的倆紅本拿出來晃了晃:“領了,如假包換,您女兒現在也算是終于嫁出去,你該放心了。”
蘇恩幼講話愛調侃,翁雯頗有意見卻又寵溺地看她。
“你啊,不論什麽時候都這麽愛玩,我告訴你,去了你段爺爺家可不比在家,凡事要多長眼力見,會做事,在人家那兒也記得懂事點,聽話點,知道嗎?”
又是這番說教,蘇恩幼聽得耳朵要起繭子:“知道了。”
其實在蘇家父母心中,對段淮敘還是頗為忌憚。
恩幼年紀輕,不可能懂他們老一輩來往之間的微妙,可父母知道。
爸媽都還是很舍不得她,知道遠嫁又是嫁入那樣的豪門意味着什麽。
江南離京區,差的可不是一點點。
翁雯說:“你要是跟安嘉熙,那爸爸媽媽真要有意見的。可如果對象是段淮敘,倒沒那麽擔心,因為他這個人我們放心。但以後你去了別人家可不是爸爸媽媽能随便護着的了,嫁入你段爺爺家,雖然人家也疼你,但還是要懂事。”
“嗯,媽媽,我知道。”
蘇恩幼又說:“那我唱戲這件事……”
說起這個,翁雯的面色變了變:“你還想着這個呢?”
蘇恩幼看母親這意思大抵是有意見了,估計往後還要用雷霆手段。
她還是想争取的,就算賺不到錢,可也是一份機會。況且她也有自己的喜好,不可能事事聽家裏安排。
正要說話,腰突然被人摟過,她微驚。
一扭頭,可段淮敘的手也已經适時紳士地從腰轉變,輕輕将她拉至身旁,是要護着的架勢。
“岳母。”段淮敘面色平和,泰然對上。
段淮敘過來,蘇家人自然忌憚。
翁雯的面色也微微變了兩分,客氣同他打招呼。
這場婚事段家看得重,不只是房産、地産,光是這次彩禮的定金就有千萬。
而且這些還不算給她們女兒的。
段淮敘三十接手家族,這些年身旁無女人,之前也聽說過他待旁人性子以及商業手段上的,非等閑之輩。
畢竟,蘇恩幼年少不懂事,在這之前還和他侄子有過一段。
如今商業婚姻能對她女兒這樣,已是很好。
段淮敘打了招呼,沒講話,而是同一旁的蘇父說:“今年蘇公做生意,純利也算是在往上漲了。”
蘇中至知他擅察言觀色,也擅言語。他也會做生意,年紀輕輕地就把段家經營到如今地位不是輕而易舉。
前幾年金融危機,很多資本企業都垮在了那場危機當中。
是他獨自領着段家産業破立而行,看中機會,一夜之間絕地翻盤,讓段家跻身進入京圈豪門領域。
從此,段家長輩無數,可見了他也要恭順喊一句段五爺。
不巧,那年蘇中至也恰好在做生意,家父老早就說在家安穩經營藥館,把老本源做好不會太差。可他并不信,心思也不在這上面,學着朋友出去投資、去做生意,結果一虧再虧,虧了本金不說還差點損了蘇家中醫世家在江南鞏固幾十年的臉面。
他并不信命,只覺得是自己不夠努力。作為蘇家父親,蘇中至從來都是修身養性養好習慣,晨起早練,傍晚讀書,就同家中兩位兒子一樣,哪怕此時人到中年也是穩健有度,做事有餘。
他會醫學,擅詩書,恩幼喜歡彈琴,他也為女兒去識得一些音律,去經營醫館也能井井有條。
可這樣的人卻偏偏喜歡做生意。
結果一做起生意來就跟碰到人生滑鐵盧一樣,一損俱損。
那年,蘇家差點虧損上億,蘇父徹夜未眠,沉浸在生意失利和對家人的悔痛中無法自拔,坐在客廳沙發第一次在家抽煙,差點白了滿頭發。
是段淮敘恰巧抵蘇,一場飯局,平輩之間談事。
觥籌交錯,他溫聲詢問:“蘇叔,是遇到了什麽難題?”
蘇父搖頭,嘆氣,說出了自己的困擾。
段淮敘笑笑:“做生意,在勤也在精,也要摸透一個行業的商機。如果您還沒弄懂別人賺錢的玄機,自己卻先拼了命地往裏砸錢,事業還沒起步卻先讓自己本源虧損,這不虧還能怎麽辦呢。”
飯局坐談,男人溫文爾雅,談吐有度,也替他分析出問題,無形中叫蘇中至像看見救命稻草一樣呆了神。
他問:“那我要怎麽辦?”
段淮敘道:“先收源,之後再尋時機,找商機。”
他會分析,但事情做起來終歸不是自己的,看蘇家這位叔父這般着急,段淮敘又說:“再如果蘇叔不介意,我可以先将自己的客戶源分您一半,一億而已,我也不是很需要,您先周轉過危機再說。”
段淮敘彼時也才三十不到,正是适婚年齡,意氣風發,沉穩熟韻。早年見他,只覺得段家這位年紀輕輕的老五只是模樣漂亮,身型修長,來日過了而立必定事業大成。
可他真到三十這個年齡時,整個人的氣質和風華是直接換了一種。
當時蘇中至看他就如看什麽降世天神一樣,上億資金,他說借就借,蘇家有什麽難處求助,他也是立馬應同。
傳言,段淮敘生意場從不幫人的,沒人能讓他賣兩分面子。
可他卻主動朝蘇家伸手,拉了他那一把。
段淮敘是段家那輩的老五,年齡和蘇家的長子相仿,可他卻願意自降輩分,主動以年齡和蘇家的一衆長晚輩稱呼。
也是那時候蘇中至就在心中決定了,家裏小女誰也不嫁,段家其他人他哪個也看不上。但唯獨那位段淮敘,是他心裏最中意的女婿人選。
而現在段淮敘來說話,蘇家當然要斟酌兩句。
“女婿。”蘇父見他很是欣喜,也委婉着點頭,沒有怎麽為難。
段淮敘說:“蘇公,身體要好些了?”
蘇中至年前查出高血壓,吃了幾天藥。
這事,也就是當時家宴随口一提。
沒想他還記得。
蘇父說:“已經好多了,不礙事。”
段淮敘說:“那就好,我還一直擔心。當時母親生病,我來蘇家請蘇老爺子出山,也還要謝謝您。”
蘇父道:“是,真的沒有什麽,都是一家人,您家裏的事那可不就是我們自家的事,況且,您要不請,我們老爺子也會自己過去的。”
段淮敘笑笑。
“你和恩幼也去領完證了?”
“嗯。”無形的,段淮敘牽緊了一些她的手:“差不多,估計今晚就要啓程,我們家那邊也等着見見恩幼呢。”
蘇父點頭:“那就好,你們這門婚事我們長輩放心,不過恩幼打小就嬌縱,可能會有要人操心的地方,這往後需要你照顧了。”
蘇恩幼在一旁聽着,還想辯駁幾句。
什麽叫嬌縱,她那明明只是很正常的撒嬌好麽。
可手還被男人牽着,她也不太習慣與他在爸媽面前這樣親密,也就沒講話了。
“嗯,關于恩幼職業規劃這一方面,我覺得暫時是以她喜好為主,劇院也并不是沒有發展前景,優秀的以後說不定還有機會入編,家母,您說呢?”
翁雯又怎麽會不知道他是來為蘇恩幼講話,護妻的意思明裏暗裏就差溢出直說了。
這是飯局,并不好多言,她也是随口一句,段淮敘既然開口,她自然道:“當然,我們肯定也是聽恩幼的。”
要開席時,翁雯還看着女兒背影有些舍不得。
蘇父卻說:“你也是,今天這日子和人說那些幹什麽,惹得不高興。說實話,看見段淮敘護我們幼幼那樣子了嗎?我原本還想着段五突然接這門婚事會不會有什麽疑慮的,可現在看着,我估摸着還是人家先喜歡恩幼。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看上的。”
“要我說,他那樣的人願意為了恩幼自降身份到這地步,咱們能得這麽個好女婿,該燒高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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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吃飯就耗了許久,之後事畢,開夜路上高速趕回京區時,已經是半夜接近一點。
路程車內一直開着空調暖氣,溫度還算是舒服,可到了室外,半夜的溫度能凍得人透心涼。
家裏長輩今天是見不了了,蘇恩幼在後座睡着,困了一路昏昏欲睡,此時圍了個小毯子窩在一角,柔順長發散着,露着那張白淨透亮的小臉。在路上時圖舒服,腳上的鞋也脫了,白皙的小腳丫就那麽露外邊,圓圓的像元寶一樣。
婚房外早有人在等着,燈火通明,喜氣相映。
有人見狀想要過來把蘇小姐喊起,段淮敘卻擡了擡手指,示意周圍人別把她吵醒。
接着,段淮敘拿起車裏的備用拖鞋幫她穿上,少女的腳很小,看起來貌似都要和他的手并長,起碼,肯定是比他一個大男人的看起來要小巧很多。
不管何時,蘇恩幼在他車裏都是睡得熟,小時候這樣,長大了也如此。
從上車起還算拘束地坐了會兒,端莊跟他聊天。
之後段淮敘忙事情,來了幾通跨國電話,在一旁忙了會文件。之後,她自己一個人也就刷手機追劇,後面路段需要開會議,他怕吵到她就去了另一輛車,沒想到了家就看見她在車裏睡得東倒西歪、酣暢淋漓的樣子,就連鞋也脫了。
“王秘,家裏卧室暖氣開了嗎?”要把人抱起前,段淮敘側目問身後的家庭助理。
對方一愣,接着說:“好像還沒有,我去叫人開開。”
“嗯,順便把浴缸也放一些熱水備好。”
段淮敘将人抱起回了二樓主卧。一早就備好的婚房了,遠洋LAVIE有兩套,麗宮一套,頤和原著也有一套,到時具體想在哪兒住這些都聽蘇恩幼的。
卧室內也早已鋪好新的床單被套,歐式純簡風的室內設計,地毯上有人撒了一些花瓣,包括床頭櫃上放着的是椰子琥珀香氛,還有冰桶和香槟。
蘇恩幼睡得很熟,中途其實也有點要醒來,只是太不設防,加上他懷裏也舒服,也就靠着繼續眠着。
直到背脊接觸到柔軟床墊,思維仿佛瞬間觸地一般有些清醒。
她迷迷茫茫,只覺得自己像陷入了某團氤氲迷雲裏,不熟悉的香味,不熟悉的氛圍,但很是高大上的格調。
扶額輕喘,像是記起今天晚上是什麽日子。
“段先生,水放好了,只是剛剛去浴室發現女式磨砂膏和發膜好像忘了備好,需要我們現在去買嗎?”
段淮敘只是望着床上昏昏沉沉似眠要眠一樣的柔軟女人,擡手輕輕解着腕骨上的腕表,說:“不用了吧,下次再備就行。”
“好,那,我們先回去,您這兒還有吩咐的随時打電話。”
“嗯。”
底下人都走了,卧室一下也只剩了他們二人。
房裏沒了聲音。
只有蘇恩幼平穩的呼吸聲,段淮敘看着她的臉,慢慢解了腕表,接着也就是脫了外套挂到衣架上,纖長指節解紐扣,面容淡色一顆顆襯衫紐扣解開。
蘇恩幼睜眼之時,看見的就是偌大的卧室,櫥櫃燈影人造火光搖曳的景象,如春情紅帳,暧昧異常。
浴室裏響着的是水聲,她腦子一片霧色。
再移眸,看見挂衣架上的男人西裝,包括高定手表以及黑色西褲和真皮革質的皮帶,她腦袋裏嗡地一下就醒了。
捏着被子抿了抿唇,也終于記起今天是什麽日子。
而今天晚上,回的又是什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