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28抉擇

第79章 28抉擇

姜絨安安靜靜坐在一旁, 看着異能者将曲藍包圍，異能的光芒落在無盡的觸手上，卻仿佛泥牛入海, 不起絲毫波瀾。

她已經認出來, 來的都是南方基地的異能者，許多曾跟着他們一起去豐寧鎮, 有過一面之緣。

這些人一齊來刺殺曲藍，想來是計劃了很久。

大概在街上時，郭曉認出她那一刻，他們便跟了上來。

只是不知，他們為何沒有被控制。

姜絨望向打鬥的方向, 她看不懂他們的戰鬥，但能稍微看出來，雙方此刻正僵持着。

曲藍徹底化作觸手怪物, 不再維持人形, 猙獰詭異的滑膩足肢爬滿了書房的地板，觸手揮舞，抵擋着前方的異能者，不讓他們靠近她。還有幾根環繞着她坐的椅子, 呈保護姿态。

趁着曲藍被纏住, 一個人悄然靠近姜絨。

不過看到環繞在她身邊的觸手，那人又停了下來, 虛幻的影子漸漸顯露在空氣中。

姜絨認出來, 是那位趙先生, 也是南方基地的負責人, 趙江岩。

趙江岩一臉凝重地看着她，一副勸告的口吻對她道：“姜小姐, 你的枕邊人是個異種，是怪物，你快跟我們走！我們是來救你的！”

姜絨搖搖頭，對他道：“我不會走的。”

趙江岩神情微動，卻并無多少意外之色，顯然早已猜到她的回答。

他轉口問道：“你早就知道他是異種？”

下一秒，姜絨便感到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開口道：“我前幾天才知道，他一直在欺騙我。”

他有兩項異能！他是雙異能者！

姜絨內心驚駭，與此同時，她感到有觸手纏上腳踝，仿佛在撫慰她一般，那熟悉的攀爬感讓她心頭微微一松。

趙江岩聞言，面露詫異道：“他騙了你，你為什麽不離開他？”

姜絨繼續不由自主地說：“因為和平一號，我需要和平一號，我想讓末日終結。”

她話音落下，趙江岩的表情立馬變得輕松起來，語氣也放松道：“我明白了，姜小姐也是為了人類，但你要知道，以身飼魔并非最佳方案，我們已經找到辦法，可以将深藍抓捕，到時就能随便我們研究，一切只要姜小姐配合——”

“你們要我怎樣配合？”姜絨眸光閃了閃。

趙江岩眼底浮現喜色：“那怪物有沒有弱點？”

姜絨緩緩道：“他的心髒。”

趙江岩狂喜，沖外面叫道：“思雨！”

他話音還未落，姜絨餘光便瞥見一個年幼的女孩子從破損的窗戶外慢慢走進來。

女孩面色蒼白，身形瘦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虛弱，還一直在咳嗽。

她的腳踏上木質地板，中氣不足地喊了一聲：“禁锢！”

下一秒，除了姜絨在內的所有異能者，以及地上的觸手怪，全都靜止了動作。

每個人的身上都出現一道透明水流般的鎖鏈，将他們牢牢禁锢在原地。

纏在姜絨腿上的觸手，也脫力般掉了下去。

女孩咳嗽地更劇烈了，似乎這一聲消耗了她全部的力氣，她委頓于地，臉色慘白如紙，嘴巴裏甚至咳出了鮮血。

趙江岩的聲音在姜絨耳邊響起，仿佛充滿了魔力：“姜小姐，思雨是我們培養的秘密武器，她的異能只對異能者有效，或者說，只對神之因子有效。現在，只要你去殺了他，用刀穿透他的心髒，怪物就會死去，剩下的肢體也能為我們所用，可以制造許許多多的和平一號。”

“我們可以承諾，之後絕對将你奉為座上賓，你将成為末日終結後，最偉大的科學家！”

多麽誘人的稱呼，科學家。

姜絨一點一點從椅子上站起來，伸手摘下趙江岩腰間的匕首。

她踩着滿地的柔軟觸手，一點一點靠近怪物的中心。

祂的軀幹位于觸手的正中央，姜絨曾被祂親手拉着去貼近祂的心髒，她比誰都清楚，那顆為自己跳動的心在何處。

她看不到祂的表情，也猜不到祂的想法，卻能感覺到，随着自己的靠近，心口跳動越發劇烈。

并非是她的心跳，而是冥冥中，另一顆心在跳動，耳朵裏甚至能隐隐聽到砰砰的心跳聲，一聲接着一聲，仿若擂鼓。

不用看，姜絨就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的神情卻格外地鎮定，乃至于面無表情。她一步步走到怪物的身軀上，緩緩蹲下身，伸手撫摸祂的皮膚，那深藍色的皮膚在細微地顫動，不知是畏懼還是什麽，散發着微微的熱度。

姜絨的手伸出去，拔開匕首外的刀鞘。

銀色的利刃閃爍着寒光，名為思雨的女孩仍在細細地咳着，喘息，外面廚房裏傳來高壓鍋被蒸氣沖地嘶叫的尖銳響聲。

突然，她看到怪物的頭顱上——她其實分辨不出來，只因上面有雙眼睛，才确定那是頭。

祂碩大的眼睛泛着幽藍的色澤，眼底凝聚出晶瑩的水珠，源源不斷往下滑落。

姜絨動作一頓，低低出聲：“哭什麽？”

她伸手去擦拭祂流出來的淚，幾乎可以想象，若是變成人，少年一定眼眶紅紅可憐巴巴地看着她。

“姜小姐，不要相信它！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思雨堅持不了太久，快動手啊姜小姐！”

身後傳來急切的喊聲，在這緊迫的呼喊中，姜絨手中的匕首高高揚起，又猛然下落。

透明的鎖鏈被利刃切割，發出碎玻璃般的脆響，叮的一聲猛然斷裂。

靜止不動的觸手猛然湧來，将身上的女孩緊緊包裹，似乎在給她一個熱情的擁抱。

祂的身軀變換，在姜絨的眼前化作平時的少年模樣，果然如她所料，眼眶紅紅，睫毛濕漉，眼角眉梢都挂着可憐與委屈。

少年伸出手臂，用力擁她入懷。

“絨絨，寶貝，你選擇了我。”明明眼睛裏還帶着淚，他的嘴角卻裂開燦爛的笑，額頭與她相抵，耳鬓厮磨般蹭她的臉。

姜絨擡手擋住他的臉，語調裏透着無奈：“別鬧了，湯快要炖幹了。”

少年眼珠轉了轉，看向那些仍靜止狀态的異能者。

“他們你想怎麽處理？”

此時此刻，趙江岩等人的臉上都寫着絕望，他們完全想不到，為什麽姜絨會這樣做。

姜絨跟着看過去，淡淡道：“我跟他們說句話。”

少年微微颔首，含笑走出書房，似乎一點也不怕發生意外。

顯然，這些人已經被他控制。

見此，姜絨心下了然。

祂方才根本就沒有被控制吧？跟他相處這麽久，姜絨算是了解深藍最多的人。

所有的異能者都來源于深藍，那祂又怎麽可能會被異能控制？

那些力量，本就屬于祂。

眼看着少年身影消失在門口，姜絨轉頭，目光落在目眦欲裂的趙江岩身上，語氣平靜地問道：“趙先生，難道你們沒發現，和平一號其實并不具備驅逐異種的作用嗎？”

趙江岩瞪大了眼。

“和平一號說到底，只是深藍體內提取的神之因子，但為什麽有的異種會吸收神之因子，有的卻被驅逐，你們想過嗎？”

“是因為祂在震懾。”姜絨輕輕地說。

她之前就疑惑過，既然神之因子會吸引異種，那制作出的和平一號為何卻能驅逐？截然相反的兩個作用，怎麽會出現在一個東西身上？

後來姜絨才明白，一切只憑祂的想法。

祂發出震懾的信息，異種便不會靠近。祂若收斂氣息，異種便趨之若鹜。

說到底，什麽藥劑，只不過是祂的一念之間罷了。

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麽和平。是深藍在驅逐那些異種，是深藍在給予她和平。

只因她希望，只因她想要，所以祂便全力滿足。

明白這一點後，姜絨便失去了所有的抵抗之心，這才是她如此平靜接納這一切的原因。

趙江岩一行人還是走了，姜絨沒有殺他們，只是讓曲藍将他們趕出中央基地。

至于之後如何，她沒再過問。

生活又再次平靜下來，一切按部就班，只是這天夜裏，少年熱情地姜絨難以招架。

海藻般的柔軟足肢纏滿女孩的手腳，少年昳麗的眉眼在眼前晃動，他額角的汗珠一滴滴落下來，砸在女孩紅潤的面龐上，與她頰邊的汗水融為一體。

“老婆，寶貝，絨絨……”

他的唇貼着她耳際，念着亂七八糟的名字，時而印下炙.熱的吻。

姜絨視線模糊一片，好似被海浪席卷，天旋地轉一般，連身體都穩不住。

她不敢出聲，怕發出自己聽了都臉紅的聲響。只好使勁咬住唇瓣，抑制住嗓子眼裏的音符。

直至半夜，風停雨止。

她渾身仿佛從水裏撈出來的，筋疲力盡到手指都擡不起來。

困倦中，她腦海突然閃過一個問題。

夜色昏寐，姜絨掌心貼着少年的胸膛，感受着指尖下心跳的搏動，語聲含糊好似夢呓般問道：“今天，我要是真的把那把匕首插進你心髒，你也不躲嗎？”

夜裏明明沒有光，可這一刻，她卻看到少年眸中閃爍的明亮。

祂低低地、嗓音輕柔地說：“絨絨想做什麽都可以，想我死可以，想殺了我也可以。唯獨不要離開我，你若離開我，我就把所有人都殺死，将整個世界都毀掉。”

黑暗中，注視着這雙眼眸，姜絨陡然有了一種覺悟。

也許這一生，她都無法離開祂了。